我的提議似乎給我、給青籬帶來了一絲曙光,但是當我真正面對天族的長老時,我的心又沉了。
天族內斗,精英隕落,十二位長老早已經所剩無幾,剛剛推舉的長老,對一切都尚未熟悉,就要他們去面對最兇險的禁咒“百玄山河陣”,幾乎是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
蜚蒲站在祭臺之上,環形的陣位之上,所有的人都已經就位,就等著我的命令。
有的面容年輕而剛毅,我甚至還來不及問清楚他們的姓名,就要他們為我而犧牲。
“你有幾成把握?”耳邊,是青籬的問話。
青籬一向沉穩,從不多言。就連他都開始問我有幾分把握的時候,就代表他也清楚這背后代表的危險。
“三成。”我沉吟了一會,給了他答案,“甚至不到三成。”
“百玄山河陣”不僅要求每一個陣位上的人能有強大的駕馭能力,彼此間的配合更要無間。
任何一個人多了一分力道,或者少了一分力量,都會將其他人陷入死地中。
而所有的長老,有的追隨我多年,有的跟隨雅,更有的是剛剛被賦予這個身份,這個時候開“百玄山河陣”,絕對不是明智之舉。
“如果加上我呢?”青籬又一次問我。
加上青籬……
“百玄山河陣”的奇妙之處,就在于它的血脈召喚能力,昔年長老們尋找我,強行開啟陣法,就是要引出我骨子里天族血脈的呼應,如果尋找的是莫言,有青籬的血脈做指引……
“四成。”這是我能給出的最樂觀的預計了。
多一成把握,似乎多了不少希望,但是相較于六成的失敗而言,這點成功的幾率還是太低太低了。
“失敗的下場,只怕你也不能控制吧?”青籬嘆息著。
我苦笑,“何止是失敗的下場,‘百玄山河陣’一旦開啟,究竟會發生什么,我都無法預計。”
“我知道。”青籬的聲音,比我更加凝重。
我忽然想起他曾經說過,他會來到這里,就是因為當初長老們開啟“百玄山河陣”尋找我,卻與他的神族血脈遙相呼應,將他和鳳衣還有合歡帶來了這里。
這也正是當年他與我立下約定,要我再開“百玄山河陣”的原因。當年的情形,與如今相比幾乎差不多,失控之下的陣法會帶來什么后果,誰也不能估量。
“如果,再加上我呢?”身后,傳來一道清潤的嗓音。
我的身體一僵,幾乎是不帶任何猶豫的回頭。
月光之下,金色的衣袍翻飛,人影就這么遙遙地站在樹影之下,看著我和青籬,一雙眸光盯著的,是青籬懷抱中的合歡。
他身影飄飄,落在我的身邊,掌心撫過合歡的面容,我聽到了一聲低嘆,“小七……”
“原來你沒有走。”再看到他,心里有些說不出的欣慰,那顆為他而懸起的心,就這么落了地。
他的眸光轉向我,輕輕掃過我的面容。
那漂亮的弧度,怎么看都帶著幾分魅惑之氣,讓人怦然行動。
他沒有回答我的話,我也沒有再說下去,此刻已不容許我與他有更多的交流,現在需要的是如何救合歡。
青籬懷中的人幾乎已經感覺不到呼吸,那臉色蒼白的讓人越看越心驚。
“他這樣的身體,支撐不住你開啟‘百玄山河陣’。”容成鳳衣的聲音里,也是滿滿的藏不住的悲傷。
他與青籬都是天生冷靜的人,無論在什么樣的情緒之下,都會讓自己保持從容的思考。
他人不能明白,我卻清楚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是鼓起了多么大的勇氣。
挽救合歡的唯一希望,他不想破滅,卻不得不破滅。如果要拼卻犧牲更多人來做一件根本不可能達到的事,就寧可不做。
他與青籬,兩個人的目光對望著,是彼此心思的交流。
“我知道,加上我或許有五成希望,你為了他一定會拼,但是……”容成鳳衣搖了搖頭,青籬一聲長嘆,低下了頭。
“撐住他的本命蠱,不就行了?”我的耳邊傳來一個嗤笑的聲音,我轉頭看去,卻是忘憂不屑地撇了撇嘴,“我感應到他有本命蠱,只要本命蠱不消亡,他應該還死不了。”
我心頭一喜,激動地抓著曲忘憂的手,“忘憂兒……”
“我其他本事沒有,這點還難不倒我。”曲忘憂紅唇一撅,眼睛忽閃忽閃地瞪著我,“我知道你想救他,雖然他死活不關我事,但是我不想看到你難過。”
他一直是只管自己喜好,哪在乎他人生死的人,如今能為我說出這句話,我還有什么可說的?
“忘憂兒,謝謝你。”
曲忘憂有些可憐巴巴地看著我,“不過你要答應我,以后你愛他不許超過我。他這么漂亮……”
最后幾個字低低的,輕的幾乎讓人聽不清楚。
“你覺得我會嗎?”我不答反問。
曲忘憂抿唇一笑,花朵嬌艷盛開,“不會。”
丟下話,他腳步抬起走向青籬,驕傲的一抬臉,“我們下次再打,先把人給我。”
青籬點了點頭,“多謝。”
懷抱中的合歡,被小心翼翼地交給曲忘憂。曲忘憂抱著合歡輕快地走向陣法的中心。
就這么一個腳步,讓我的心也輕快了起來。
他能覺得事情簡單,我又何為不能放下包袱?
沖著所有的長老一點頭,“今日煌吟為私事而求各位長老開啟禁咒,眾位長老甘冒危險為煌吟所做之事,煌吟心中永記。”
“族長不必客氣。”倒是一向不多話的蜚蒲先開口了,“保護族長,也是長老的職責,我們不可能看著你一個人犯險而置之不理。”
所有的長老們望著我,眼中滿滿的堅定無悔。
這份情,我唯有以振興天族,給大家永世太平來回報了。
蜚蒲一聲令下,所有人閉上眼睛,短暫的凝滯中,幾乎是同時出手,一道道真氣從掌心中吐出,射向最中心的合歡與忘憂。
淡青色的真氣在空中凝結,我幾乎能看清整個“百玄山河陣”的脈絡。
詭異而繁雜的陣結交匯,在合歡周身行成數道龐大的陣脈,隨后開始了瘋狂的流轉。
我終于知道“百玄山河陣”傳說中的兇險之處了。
這幾乎是每一個人的真氣在互相傳遞,由一個人傳遞給下一個人,這樣不斷地流傳著,真氣在彼此的傳遞中開始變得狂烈,站在一旁的我,也開始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炙熱。
陣中的曲忘憂,也仿佛感覺到了陣法的威力,在這樣的壓制之下,他的掌心始終緊貼著合歡的胸口,額頭上的汗水在涔涔地落下。
陣法中心,出現了一個光點,那光點越來越亮,越來越刺眼,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
容成鳳衣和青籬幾乎是同時騰身,躍入了陣法中,兩人的手腕抬起,兩道血線彈入光點中,原本小小的光點開始劇烈地震動,兩人手中的真氣同時射出,籠罩上那光點。
光點的抖動在穩定,隨后越來越大。
“以血相引,魂魄呼應。”蜚蒲口中喃喃地說著,忽然一聲大喝,“開!”
光點在擴大、從拳頭大小變到桌面大小,再到半人大小,還有擴大的趨勢。
我忽然眼尖的看到,十二位長老中,有一人的額頭上汗如雨下,臉色也變得的蒼白無比。
這是力竭的征兆,而這樣下去,她顯然已經無法支撐住下面更強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