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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安營紮寨，一萬人的大營裡籌火叢叢。婉貞與何志等衆多官員都下了車，原地活動筋骨，隨從們在埋鍋造飯?；薁I中還專門有十名從宮中調出的御廚，爲成宗和其他幾位公侯宗親準備晚膳。爲了應景，故意將菜餚作得不太精細，烹妊多以燒烤等粗獷的法子，色味卻仍舊精美。

婉貞匆匆吃過幾口晚飯，便在內營中尋著樑振業的身影。白天的事還困擾著她，可要讓她真說出個子醜寅卯來，也沒什麼道理可尋。

那女子到底是誰，蕓香樓的花魁如何能進宮成爲皇帝的寵妃？這與魏黨有什麼關係，又與鄭氏、蕭妃有什麼關係……甚至，這女子複姓上官，難道說，與那個博伶有什麼關係？

她沒能理出個頭緒來，但又隱隱覺得不安。有些事情可能樑振業也不是很瞭解，但至少能跟他商量，或者囑咐他多加提防。

婉貞在內營裡轉了一圈，在幾個下級將官的指引下找到了還沒來得及吃晚飯的粱振業。入秋的夜晚天氣已經比較涼了，粱振業卻還能忙得額頭冒汗。婉貞見了，心中略感安穩。

其實大事沒有，不過軍容整齊等細節樑振業也比較在乎，他手下的三千人，一半是跟他徵過突厥打過滇南的老兵，一半是京裡撥來的御林軍，兩相比較便有了差距：一般是動作迅速，內外整潔——早就訓出來了，將軍有什麼要求心知肚明；另一半就不成了，拖杏囉嗦不說，一些兵將將刀劍槍戰隨手放置，甚至還有人摘了頭盔卸了甲，只顧著大快朵領。樑振業很是不滿，幾欲發大，但想到這畢竟不是他的親兵，而且又是鄭濤撥過來的人，便轉而叫來幾個下屬吩咐注意，自己在內營裡來回巡視以作督促。

婉貞將樑振業讓到自己的帳前，正巧御廚奉旨從來烤羊腿，樑振業便有了口服。婉貞與他對坐在籌火旁，邊吃邊說。她屏退了幾個下人，自己取出小銀刀，將肉切得片片整齊，遞給樑振業。

樑振業聽她說完，點了點頭，聯想到白天的事，輕聲說道：”這次秋闈總覺得有點不一般，別的不說，單是魏黨的態度就很奇怪。以前大事小事哪件不予我們爭上一爭？可這次秋闈滿朝文武幾乎沒有一個不字……你們和禮部合交的奏摺，樞密院很快就通過了。御林軍裡也是，撥人調將都不見拖香，發響都迅速得多。我還道是因爲準備的時間太短，所以大家著急……這樣看來，可箍是各方另有所圖?！?

婉貞給他添了碗熱湯，淡淡說道：”這麼說我們也沒證據。再者，我也不能肯定那女子便是蕓香樓的舊人—— 畢竟連正臉都沒見到，現在能做的只有提高警惕，確保萬無一失?！坝腥四芊謸念檻]讓婉貞心裡冷靜下來。望著眼前跳動的籌火.溫暖而有力，心底著實安穩很多。誠然，就算有什麼手段陰謀，己方做好防範也可立於不敗?！睒判郑悻F在開始要保證不離陛下百步之內，就算要換班休息，可以派最信任的下屬守著。陛下十步之內必須有你親自安排的得力護衛不少於五人，這一切，都需要你親自調度，可以嗎？“

樑振業將熱湯一飲而盡，道：”好，聽你的。我儘量守著陛下。

你呢？要不要給你派點人？“

婉貞想了想，道：”以陛下爲主，我這邊……恩，儘量隱蔽點。

況且，這次秋闈的主角是陛下.我對人家而言不見得有多重要。“樑振業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個吊著線的小竹簡，道：”這是我徵西南時用到的信號煙花，現在給幾個下屬在行軍時聯絡使用。你遇到危急事情時可拉掉這根細線，竹筒中會射出三丈高的紅色煙花，我就會看到，明白了麼？“

”好。我會自己小心?！巴褙懚嗽斄似棠侵裢玻^而收在懷中，向他微微一笑。

樑振業頓時心中漏了一拍，手裡跟著抖了一下，趕緊把碗放好。

不敢再看火光之下的豔麗容色—— 半明半暗之間，更有難言的淡雅韻味。他又隨便囑咐了幾句，便轉身離開了。

走到御輦附近時他又開始後悔：爲什麼不多看一下呢？此情此景還能遇到幾次？

翌日申時到達崇山行宮，百時成宗下旨隨行官員賜宴。婉貞在席中見樑振業不時出現在成宗附近，心中稍感安穩。

崇山行宮在前朝時本是山頂的一座道觀，後來因裡面的道長收留過兵敗暫時撤退的太祖皇帝，建國之後改觀爲宮，又修建了不少樓閣亭臺，便漸漸成爲皇家行宮之一。平時只有少部分住著修行的道士，順便打理行宮日常，每年秋闈的時節便準備好迎接聖駕。說起來還是太祖皇帝當年考慮周到：這道觀有救駕之功，皇帝例行封賞，給的多爲虛銜道號，還有些許物資供奉，並未舉國信道、加官進爵，纔不至於讓清修演爲濫筋。

婉貞腦袋裡不時估算著當年建這崇山行宮時的花費，比起今日來可算十分節儉了。

臺上成宗開始興致勃勃的點將。

隨駕而來的官員無論文武長少，皆可參與圍獵。成宗想到一個法子：兩人一組，文武相搭，以明日午時到申時爲界，看誰能獵到最多最好的獵物，有重賞。

婉貞還在走神，心裡算著明年能從哪裡節省下一筆稅款好用於南方賑災，忽然被成宗叫道：”李卿，朕與你一組可好？“

婉貞聽得一愣。

成宗笑道：”朕姑且可算個習武之人，你又是本朝最年輕的文科狀元，看看咱們君臣明日能不能大有收穫？“

看來陛下還真把這事放在心上了。衆目睽睽之下，婉貞只好領旨：”陛下擡愛，臣勉力而爲，儘量不拖陛下的後腿。“成宗哈哈大笑。

最後確定了十九組下來，文官多爲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婉貞手下幾個戶部的知事都跟幾位御林軍將領搭了伴兒。老臣中倒是何志大人出乎意料地也同意參加，原來何尚書精通射禮，用起弓箭來不輸給一般的武將。樑振業本來想與婉貞一組的，還沒說出口就被皇帝搶了先，只好趕在別人前面相邀何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