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還有這手,是不是應該說陰險?”梁振業笑談。
“兵不厭詐。你應該更懂這句話吧?”婉貞答道。
“你就這么有把握?萬一不是張恒做的呢?”
“一定是元帥身旁侍候的人所為。孫興在那樣的恐嚇下來不及撒謊。這個張恒,就算不是他直接所為也必定有關系。我那么說就是要告訴他,已經有人供出他了,底細我們已經全都知道。剩下的就靠他自己來招了。”婉貞忽然狡黠一笑,“聽就知道,我說的不明不白的,那是在下套。”
內室里,婉貞與梁振業商議如何應對這件事。畢竟涉及到皇室貴族不得不慎。
“證據還不夠,我想再等等看。力求一舉擊潰,決不給他們留下反擊的余地。”婉貞說道。
“被察覺了怎么辦?他們很可能會對你不利。其實你要只是敲山震虎也就罷了。兩個親貴大族,最好不要同時得罪。”梁振業相勸。
婉貞挑了挑修眉,冷笑道:“他們現在是一派,魏家有意拉攏鄭氏一脈,做得倒是隱秘,又能瞞得了誰?若得罪必然兩個都得罪,倒不如一口氣兩個都告,讓他們各掃門前雪,首尾不能相顧,免得按下葫蘆又起了瓢。以他們的眼線,被察覺是遲早的事。對我不利么,量他們不敢明著來。”
梁振業見他如此泰然自若,也不好多言。只能幫他多加個小心了。
***
誰料第二天清晨,天還沒完全放亮,婉貞就被外面的嘈雜聲驚醒了。德云如今連夜照顧元帥沒有回來。婉貞起身,看外面火把通明,盔甲摩擦著兵刃的聲音分外刺耳,外帶著人群的竊竊私語。雖然不像兵變,但婉貞感到有大事發生,連忙披戴整齊,帶上佩劍出去察看。
外面的情形很離奇,倒像是在拔營。不少士兵臉上滿是困惑,還有的哈欠連天,也有一些惴惴不安,眼里露露出懷疑的神色,小聲與旁人交談。
婉貞直接來到帥帳前,周圍還算安靜,外有侍衛把守。見有人來便要橫下長戈攔住。婉貞擔心德云安危,鳳眼一立,手扶長劍,推開戈矛,直接闖了進去。
德云正伏在床邊小寐,元帥也正在酣睡。婉貞心中稍慰。
德云被響聲驚醒,略帶惺忪的睡眼滿是疑惑,問道:“小……大人怎么來了?已經天亮了嗎?”
婉貞道:“還沒有,元帥可好?”
“元帥吃了藥睡下了。”
“之前可有人到這里來?問過元帥什么沒有?”
“昨天除了軍醫來過兩次就沒有什么了。晚上只有我一個人在這里,孫興、張恒還被關押著吧。”
婉貞聽了,心中正在思量,忽然聽到外面的爭吵聲,似乎有一群人走了過來,混著沉重的皮靴踏地的聲音,以及葉子甲得叮當作響,可見是一群軍官。
“大人,到底發生什么事了?”德云見婉貞神色凝重,有些不安的問。
外面傳來的說話聲音越來越清晰,聽見有人說道:“這么大的事總要稟明了左帥才好決定。大軍牽一發則動全身,須慎之又慎,怎可輕舉妄動?”
“事出有因,眾將軍等到了幽州,本帥自會告知。”是鄭濤的聲音。
“不管如何要緊的事也應與眾將商議一聲,就這樣突然下令拔營,眾人怎能不心生疑惑?動搖軍心,易生變故。太不妥當。”是副將凌霄的聲音。
眾人聽了也都高聲附和,指責鄭濤軍令輕率。
婉貞聽了這些,低聲吩咐德云:“不要出去,守在元帥旁邊。就當什么都不知道。”
***
眾人正在爭論得不可開交,忽然帥帳一掀,婉貞走了出來。眾人的眼光立刻集中到他身上。
婉貞看眼前這些人,除了今年新進的武舉,還有不少是左士良手下的老將,對鄭濤這個乳臭未干的小子自然很不服氣。而魏雁輝則在一旁陰陽怪氣的力保鄭濤。人群中,楊中庭面色肅穆的靜觀其變。梁振業站在人群后面,銳利的目光直射過來,向婉貞搖搖頭。
魏雁輝見到婉貞從里面出來,神色一變,問道:“你在這里做什么?”
婉貞泰然答道:“探視元帥病情。突生異變怕元帥受到驚動。”
鄭濤向眾人道:“現在不必多言,眾將回去整理好自己的部屬準備啟程。”
婉貞道:“敢問副帥,行軍到哪里?”
“幽州。幽州本就是此役的重鎮。西平郡狹小,不利于大軍展開手腳。再說元帥的病也要到幽州另請名醫醫治。”
婉貞卻道:“元帥若要名醫醫治也不必大軍遷移,只要一隊親兵護送即可;或是將幽州的名醫重金請來,總好過行軍勞頓;西平郡本是咽喉要道,重兵駐守才能扼住敵人咽喉,伺機行動,防線布在西平是眾將一致商議的結果,更得到元帥的首肯。況且如此行軍,和退兵無異,即動搖軍心,又給敵人可乘之機,實非良策。”
一語即出,眾將紛紛應和,更有叫好的。這些人本來都是武將壯士,雖善勇戰卻不善辭令,爭辯也爭不出所以然來。如何與思辨清晰、口齒犀利的婉貞相比?一番話說完,眾將只覺得自己出了一口氣,把想說但又說不出的意思全倒出來了,好不痛快。頓時群情高漲。
“這……本帥自有安排……”鄭濤有些措手不及,看到李宛有些輕蔑目光,心中更加慌亂。
“李大人,軍中之事自有將官們處理,區區一介文官還是不要擅議軍政為好。”魏雁輝有些警告一味地看著婉貞,攔下了鄭濤的話。
婉貞挑起長眉,道:“連下官一介文官都察覺到的事,將軍怎能不知?”
陷入僵局。氣氛凝重。
魏雁輝忽然嘆氣說道:“我等是奉了密旨,朝中彈劾我軍作戰不利,下了旨意。不得不將大軍遷回幽州,另作戰局部署。”
眾人驚疑,婉貞道:“敢問圣旨何在?”
“密旨是口諭,我等還敢假傳圣旨么?”
“空口無憑,不足以取信于人。”婉貞不依不饒。
鄭濤從囊中取出一塊金牌,向眾人道,“可認得此物?”
“真是金牌?”“是金牌沒錯……”“難道真是皇上的旨意?”“這可如何是好……”眾人心志開始動搖。
婉貞皺眉不語,心中覺得蹊蹺,又不好貿然詢問。
鄭濤道:“朝廷的金牌昨晚由密使送到,為不動搖軍心只能秘而不宣。如今各位已經知道,就請準備動身吧。”
魏雁輝也道:“李大人若沒有疑問了,也請收拾一下趕快隨軍出發吧。”
婉貞道:“西平郡怎么辦?”
“先鋒營留守。梁將軍定然不負眾望。待眾將擬訂作戰計劃在重新部署。”
孤立梁振業,壓制我么?看來他們也知道情形了。不能就范。婉貞思量妥當,正色道:“下官負責籌調軍備事務,領幽州新法,又與西平當地關系密切,只怕要走也不能如此迅速。下官懇請寬限三日,留下三百軍士,整理好賬目再去幽州,免得軍需調度混亂。”
鄭、魏二人對視一下,鄭濤點頭道:“好,就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