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似乎是睡的很沉,我聲音很輕,沒有叫醒,過來都能聽見了這老頭噗嗤噗嗤略帶沉重和老敗的呼吸聲,我提了一下嗓子,高聲說:大爺,魚上鉤了,要是再不收,魚兒就跑了。
老頭這纔是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朝我看了過來,雖然老態(tài)恆生,但是眼睛並不渾濁,很是普通的一個老頭,幾乎都沒有任何的氣質(zhì),不像現(xiàn)在纏著我的那個老狐貍好頭那麼能算計,也不算像是鄉(xiāng)間老農(nóng)那樣苦情,普普通通的一個城市裡老頭,衰老,但是帶著一點點的知性和睿智。
老頭擡頭看了我,我背後是太陽,大概是感覺到太陽光照眼,他把手擡起來,放到眼睛上面,眼睛埋在陰影裡,看不見眼神,老頭不知道是遲鈍了還是腦子不好用了,這個動作居然是持續(xù)了將近一分鐘,要不是看見他另一隻抓著魚竿的手在微微顫抖,我還以爲這老頭是石化了。
大概是感覺到眼痠,老頭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慢悠悠的說了句:謝謝小夥子啊。
說著,他佈滿皺紋的手輕輕一抖,魚竿不在飄,我眼睛尖,看見下面明明是上鉤的魚,好像是脫鉤直接走了,我有些可惜的說:哎,魚兒脫鉤了。
老頭絲毫不在意,或者說,自己的心根本沒有放在這裡,現(xiàn)在沒有看我,只是怔怔的盯著眼前看,用句裝逼的話來說,就是目光深邃,這種年紀的人,就像是一本厚厚的歷史書,陳舊,但是處處是故事,你不知道在哪裡就能讀出精彩,我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看見這老頭會有一絲的親近感,當然,更多的是一種敬畏。
有些人,就算是看著普通,但你潛意識的感覺這人不一般。
老頭看了好久之後,才呵呵的笑了一下,很輕,說:是啊,魚兒脫鉤了,小夥子,來,坐下聊聊。
沒有命令,挺平常的拉家常,但我很聽話的坐了下來,老頭不看我,只是盯著空無一物的湖面,說:小夥子,哪裡人啊?
我說:我是sjz人,小時候是那的人,現(xiàn)在在天津了。老頭聽了之後,默默地咀嚼了一下,說:sjz,恩,好地方啊,也算是人傑地靈了。我說:您去過sjz?
老頭笑了笑說:我一把老骨頭了,雖然沒幹過什麼大事,但總閒不住,hb的各個省,倒是走了一個變,這sjz是省會,恩,也算是重心了。
我說了聲恩,不知道下面該怎麼說了。
老頭也不是那種十分健談的人,倆人無話就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老頭像是想起什麼來一樣說道:小夥子,多大了?
我說:25了。老頭說:恩,好年紀,風華正茂啊,不像是我這樣,老的都半隻腳踏進棺材了,來這幹什麼的?還不等我說,老頭笑著自問自答說:你看我這記性,來這肯定是來黨校培訓的吧,現(xiàn)在又到了黨校培訓的時候了。
其實老頭一說這話,我心裡就很吃驚,要是尋常老頭肯定不會知道黨校培訓的事,也不會一眼就能看出我是在黨校出來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從哪裡露出了點點的蛛絲馬跡,那麼一瞬間,我感覺自己頭皮發(fā)麻,面對著不顯山,不漏水,明明像是普通老人,但根本看不透的老人產(chǎn)生了很大的畏懼感。
老頭低頭看了看魚漂,自言自語道:這魚怎麼不上鉤呢?我多嘴的說了一句,這沒魚餌了。
老頭呵呵笑了聲,說是啊,沒魚餌這魚兒怎麼會上鉤。
老頭把魚竿拿了上來,重新加上魚餌,彈了一下魚竿,那魚漂帶著魚餌重新落在了水裡,老頭說:這纔對嘛,有了魚餌,這小魚纔會上鉤,你說說這小小魚兒都這麼勢利,別說是人了。
剛纔老頭那麼一說,我就感覺這老頭說肯定有點內(nèi)涵,但是沒想到他直接引到做人上來了,說實話,我們這個年紀的人,其實也算是叛逆的年紀,很討厭說教,只想著什麼東西都自己來試試,所以,我雖然感覺有些敬畏這個老頭,但是他這麼一說,我就有些不願聽了。
老頭很是時候的剎住了車,沒有繼續(xù)說,問我說:小夥子,這週五是上課時間吧,怎麼沒上課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不想說自己是被開出來的,就隨口說了一句:那課不好聽,就直接出來了。老頭點點頭說:確實,現(xiàn)在什麼都想走形式,空有其表,甚至有時候表面都做過了樣子,算了,不說這個,難得有人跟我聊會天,小夥子,幹什麼的啊?
我老老實實的說:監(jiān)獄的。
老頭說:監(jiān)獄的?不容易啊,現(xiàn)在監(jiān)獄也能往這送人了?
我不知道老頭這話的概念,但是老頭對這些東西好像是不陌生,我繼續(xù)說了聲:女子監(jiān)獄的。
老頭聽了之後,微微笑了下,說:這也難怪,女子監(jiān)獄,恩。
到了老頭這年紀,肯定不會像是有些人一樣,聽見男的在女子監(jiān)獄裡就想起那亂八七糟的事,所以老頭雖然聽說我是女子監(jiān)獄的,並沒有多大的意外。
不過老頭後來重複了一句:女子監(jiān)獄啊然後伴著一聲常常的嘆息我就不懂了,那感覺就像是他老伴在裡面一樣,很沉重的惋惜,我都不知道改怎麼形容,他很容易帶動別人的情緒,雖然沒說什麼,但你在他身邊,就像是有個磁場一樣,高興抑或悲傷。
我在老頭面前不敢多說話,老頭也沒有過多的說什麼,大多時間都是在發(fā)呆,像是在緬懷什麼一樣,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耐著性子等了這麼久,老頭說了句:小夥子,叫什麼名字啊?
我說:陳凱。
老頭砸摸了一下,陳凱,恩
他還想說什麼,後面?zhèn)鱽硪魂嚹_步聲,甚至有些慌亂,我回頭一看,看見跑過來的人,我當時就吃了一驚啊,瞪著眼珠子看見那標槍一樣凜冽的男人跑了過來,那個男的見到我也很驚訝,我倆幾乎是同時說了一聲:是你?
這世界有時候就是太小了,你猜過來的是誰,過來的居然是在那次大長腿帶著我參加聚會時候遇見的那個袁宇!那個棱角分明的軍漢子!告訴我說,爺們不能這樣活的人!
雖然就見過一面,甚至還是不熟悉,但我對這人的好感很大,之前在那富二代的聚會上,唯獨這個人對我用平常心對待,或許這點平常心完全是因爲大長腿,但是他那句爺們不能那樣活,讓我心裡很受感動,至少在那時候我迷茫至極時,給我了些許的指路明燈。
袁宇走了過來,納悶的問我:陳凱是吧,你怎麼在這呢?我說:袁宇哥,我那個,我是來參加黨校培訓的,好巧啊,居然在這遇見你。
老頭一直沒有回頭,輕輕的說了句:小宇啊,你認識小凱啊?
袁宇聽見老頭說話,臉上很是恭敬,像他這種桀驁的漢子,還真的很少出現(xiàn)這種情況,他說:爺爺,是啊,那次跟見他跟唐茹在一起,所以有些印象。
老頭聽了之後想在那馬紮上站起來,袁宇趕緊伸著手過去扶,把老頭給架住,當時在那場富二代的慶典上,袁宇是什麼樣的存在,是在那女神一樣的夏姑娘周圍的一個男人,他在那羣二代中肯定是地位不低,我心裡現(xiàn)在涌起了驚濤駭浪,我不傻,知道他這聲爺爺代表著什麼意思。
袁宇是紅三代,這老頭說不定就是紅一代或者是紅二代,怪不得能給我這麼大的壓迫力,我感覺手心在出汗,這種戎馬一身的老軍人,給你的殺伐氣息肯定不會是那種官員能夠給予的,哪怕是我上次見到的副市長,都沒辦法跟這個看似普通的老頭相比。
老頭沒讓袁宇扶著,有些倔強的走到我身邊,眼神很溫暖,就像是鄰家老爺爺樣,拍著我的肩膀說:小凱啊,你很不錯啊,跟小宇認識,以後要多聯(lián)繫啊。
袁宇和我都納悶的看著這老頭,不知道他這話什麼意。
第一部 第132 在我心裡你就是合格的黨員
我和袁宇差不多算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人家是根正苗紅的紅後代,我只是一個混跡公務底層的小屌絲,雖然那次通過大長腿認識了,但袁宇不瞧不起我已經(jīng)是是夠給面子了,怎麼可能會像是老頭說的多多聯(lián)繫?
袁宇很聽老頭的話,聽見之後,低眉順眼的說了聲:好的爺爺"
說著拿出紙筆,笑著問我說:陳凱,你的聯(lián)繫方式是多少?有時間我們一起坐坐。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受寵若驚,我趕緊把自己的電話號留給了袁宇,記下來之後,老頭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說:小夥子,我跟你很投緣,有時間去我那吃個飯,咱爺倆好好聊聊,今天腦子裡亂的很,想跟你好好聊,但不知道怎麼說了,這人老了,哎
這次不光是我吃驚,就連袁宇聽見之後眼睛裡都露出驚訝的表情,但沒說什麼,老頭說完這話之後,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揹著手就離開了,留下莫名其妙的我。
我回到黨校的之後,去找那老狐貍,老狐貍正偷偷摸摸蹲在樹後面不知道幹什麼,我腳步輕輕的走過去,看見老頭手裡拿著一根菸,像是做賊一樣的正蹲著吞雲(yún)吐霧,臉上露出滿足的淫蕩表情,我看他這樣子,樂了,說道:老頭,你這是在吸毒還是在咋的,看把你爽的!
老狐貍似乎似乎沒想到有人過來,嚇了一跳,手裡的煙一哆嗦,直接掉在了地上,看清了是我之後,眼睛一瞪,罵道:小王八蛋,你嚇死我了!說著要去撿地上的那個煙,我一看說:行了,別撿了,不就是一根菸嗎,來,抽我的,不過不是好煙,你這麼大年紀了,最好還是別抽了。
給老頭點上煙之後,我倆都蹲在樹後面,一口一口的吐著菸圈,老頭似乎是很高興,說:我就跟你說麼,上這黨校有個雞巴用,你看,還不如跟我一起耍耍,是吧,聊聊天,抽根菸,生活似神仙,這上課多沒意思。
我現(xiàn)在提起這事就煩,說:得了,大爺,您就別說了,我這還不知道回去怎麼交差,別提這事了,對了,我問你個事,你知道咱hb省有個很牛逼的軍隊裡的人,姓袁嗎?老頭想都沒想,說:沒有。
我說:你想想,別再跟陳志遠一樣忽悠我。老頭繼續(xù)說: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陳志遠那事,後來我問了好幾次老頭,這老頭說的前言不搭後語,後來承認了,自己是吹牛逼的,這老頭嘴裡說的話,十句裡面九句是假的,所以我也很無奈。
從老頭這裡打聽不到,我後來也問了苗苗還有陳沖他們,但是他們都表示沒有聽過姓袁的老人,這還就奇怪了,難道袁宇是自己單幹起來的,不靠任何人?
時間過的很快,眨眼就到了這培訓的最後,我在這,苦逼的跟老頭幹了好多天的衛(wèi)生,後來也被陳沖他們知道了,我就說,這是上面給的懲罰,只要是我打掃完衛(wèi)生,就讓我從這畢業(yè),他們居然還信了。
今天是開畢業(yè)典禮的日子,陳沖他們讓我一起去,我讓他們先去了,收拾好東西,我準備是現(xiàn)在就走,開畢業(yè)典禮什麼的,已經(jīng)跟我沒關係,苗苗現(xiàn)在也畢業(yè)了,我也不怕她鬧出什麼事了,我不想跟她一起回去,可能是自己那可憐的自尊心在作怪,現(xiàn)在沒了後顧之憂,我就放心走了,
我心裡像是堵了塊石頭一樣,走到門口,要說我不恨魯昊林,那肯定是扯淡的,但是現(xiàn)在我肯定是不能跟他起衝突,我實力不夠,不過我記住他了,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他趴在我腳下,正在我還有些傷感的回頭看的時候,剛好是聽見一個不陰不陽賤賤的老人聲音:臭小子,咋的了,現(xiàn)在就想走啊,我這活還沒幹完呢!
我回頭看那老狐貍,說實話,跟這老頭相處了這麼多天,我心裡倒是喜歡這老頭的,雖然滿嘴跑火車,喜歡吹個牛逼,但人很好。
我說:老頭,今天是畢業(yè)典禮,我就不幫你打掃了,我這心裡有點難受。
老頭看著,那標準的狐貍笑容收了起來,說:小陳凱,你雖然被開除了,但是你在我心裡,永遠是最合格的黨員。
我聽見他這話,心裡有些感動,但是也忍不住的腹誹,特麼的,在你心裡有個毛用,現(xiàn)在我是被開除了!
還沒有感動完,老頭語氣一轉(zhuǎn)說:既然是最合格的黨員,一定要幫我站好最後一班崗,這次畢業(yè)典禮的會議室還要打掃啊,你就等他們走了之後幫我打掃下吧,行不?
我頭上都跳青筋了,說:不行!
老頭似乎是早就知道我這麼說了,拿出手機,奸詐的說:我要是給苗苗打個電話,你說她會不會把畢業(yè)典禮給弄砸了,到時候,恐怕她就不是不能畢業(yè)這麼簡單了吧!
我咆哮道:畜生啊,那是你孫女啊!老頭一臉正經(jīng),說:是你孫女!
到了最後,我還是被那無恥的老頭威脅到了會議室,不過坑爹的是,我就在會議室隔壁,要等著那些人開完會之後,我再去打掃衛(wèi)生,你們能知道我那時候的心情嗎?
我現(xiàn)在呆著的那個屋子,跟會議室有一扇門隔著,老頭走到門口,悄悄的拉開一道縫,跟我說:臭小子,過來看看,你沒畢業(yè)過,但是看看也不錯啊,快點過來啊!
我特麼現(xiàn)在都要被老頭氣死了,這老頭真的是一點都沒有同情心啊!
老頭拉開那道縫,那會議聲音嗡嗡的,像是蒼蠅叫在我耳邊圍繞著,還有比較操蛋的一件事就是,這會議居然是那個政治處主任主持的,大多數(shù)時間,我都是在衝動的想著,要是我過去捅死這b人,後果會是怎樣。
之前就是黨委書記,校長講話,老頭很搞笑,那些人說一句,他就在門縫後面偷偷的罵一句廢話,很快,就到了政治處主任說話,他先是說了這次培訓的成功之處,肯定了成果,當然就是跟前面那些人說的千篇一律,可到了最後,他話鋒一轉(zhuǎn),說:雖然這一次培訓總的來說是成功的,但也不是沒有污點,我們不能只看到好的一點,當然,對於壞的一點,我們也要更加註意,在這裡,我要著重說一下一個人,也是我們這次來培訓的一個入黨積極分子,他叫陳凱。
我一聽這話,身子一僵,我操,我都被開除了,還想著在在大會上批評我,這是明顯斷了我的後路啊,我要是在這被批評了,那以後跟我一批的這些人,誰還會跟我處?完全是斬斷了我的人脈,草泥馬的,有必要這麼狠嗎!
老頭聽見這話的第一秒,就直接彪了髒話:我操!
政治處主任當然聽不見我和老頭的謾罵,繼續(xù)說:這陳凱,先是來我們黨校報名遲到,上課也遲到,無組織,無紀律,我們這裡是什麼地方,是黨校,不是他的家,不是他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這還是小事,還有一件事,就是在培訓期間,居然去酒吧喝酒,據(jù)酒吧老闆說,還跟人發(fā)生了衝突,這種人,思想覺悟不高,沒有黨性,所以,這人早在幾天前就被開除黨校了,我會聯(lián)繫他所在的單位,撤銷他的入黨積極分子身份,這種人,加入了我們黨,也絕對是給我們黨抹黑!
政治處主任說完這話之後,下面的人立馬像是炸開了鍋一樣,我甚至都聽見苗苗有些尖銳的聲音喊著不。
我在這裡氣的渾身發(fā)抖,現(xiàn)在恨不得把這政治處主任給直接弄死,我倆沒仇吧,爲什麼要把我往死里弄!
老頭似乎是感覺到我的氣憤,扭過頭來,臉上沒有笑,甚至一本正經(jīng)的有些嚴肅,他說:陳凱,你在我心裡絕對是合格的黨員!
說完這話,老頭輕輕的推開門,邁著步子就朝著禮堂裡走進去,我心裡一驚,這老頭想幹嘛,他一個打掃衛(wèi)生的,怎麼比我還衝動!
我也趕緊從那小門裡鑽了進去,伸手就往那有背影有些佝僂的老頭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