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開一直都知道自己并不是一個大度的人,今天她的心情說實在話一點都不好,她需要找個人,找個理由發泄一下,不然會很難受,估計晚上她都會睡不好。
她沒有扭過頭,背對著門口坐著,臉上的表情倒是沒多大的變化,但聲音卻冷得連她自己都覺得放佛在碎冰中浸泡過。
“醫生說蕭寒現在不能聞刺激性的味道,麻煩你們誰灑香水了洗干凈再進來,要么就站門外吧。”
本來正往病房里走的一群人倏地就頓住了腳步,尤其是蘇言溪,那張臉已經近乎沒有顏色。
來的人是六個,五個云開都見過,只有一個她沒見過,是個男人。
六個人中只有一個人用了香水,而那個人正是蘇言溪。
“云開,你別太過分!”說話的人是蘇勵成,蘇言溪的孿生哥哥。
云開冷笑,緩緩扭過頭,“我過分?”
蕭寒拉她的手,被她掙脫開。
她站起身,看著病房里站著的幾個人,他們可當真是跟蕭寒親近,前天晚上發生了那樣的事,今天還有臉來,他們不覺得害臊,她還覺得惡心呢。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蘇勵成,“我只不過是轉達了醫生的原話,我怎么就過分了,蘇少?嗯?”
蘇言溪的臉色十分的難看,她看了眼病床上的蕭寒,又轉身看了眼蘇勵成,“我去換身衣服好了,這樣都是為了寒好。”
蘇勵成攔住了蘇言溪,冷眼看著云開,“承銘是醫生,我怎么沒聽他說寒現在不能聞到香水的味道?分明就是這個女人故意挑刺!”
“沒事,我去換身衣服。”
“不許去!”
杜尋輕嘆了口氣,說:“好了勵成,看在寒的面子上,別鬧了。”
“我沒有鬧,分明就是云開故意挑刺!她算個什么東西,一個別的男人不要的二手--”
“蘇勵成!”
蘇勵成的話沒有說完,就被杜尋給生硬地打斷,她比蕭寒還長了幾歲,在這群人里,她一直都是一個體貼的大姐姐。
她對蘇言溪一直很疼愛,像疼愛自己的親妹妹一樣,她們既是朋友卻又像是親人,其實她比任何人都要心疼蘇言溪,都想要讓蘇言溪幸福。
可她清楚,愛情是強求不來的,蕭寒不愛蘇言溪了,如果蘇言溪繼續糾纏到最后只能是自尋欺辱,更加的痛苦,所以她勸過蘇言溪,勸了很久,可是蘇言溪似乎是鐵了心了,非要證明什么,其實只是不甘心而已。
對于云開,她不能說喜歡,但也不討厭,常言道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一個人心底的善與惡其實看眼睛一下子就能看出來的,她第一次見到云開便知道這個女孩沒有那么的復雜,其實也不聰明,不然今天也不會當著蕭寒的面子去公然跟他的前女友對著干。
可是這樣卻也恰恰證明了一點,云開是在意蕭寒的,她吃醋了,緊張了,她怕蘇言溪會搶走蕭寒,所以她很不安,她想要將蘇言溪趕走,可卻又慌不擇路,其實如果她聰明一點,她絕對不會這么莽撞的,因為如果她足夠的了解蕭寒,便知道這樣做會讓他很生氣的。
可也不一定,因為那是以前的蕭寒。
身為局外人,所以才能看得最清楚,蕭寒愛上了云開。
這個時候,蘇言溪和蘇勵成繼續胡鬧只能自尋欺辱,到最后大家連朋友的做不了,她不能任由這樣的事態發展,所以她必須開口打斷蘇勵成的話。
“你跟言溪都出去!”
但是剛剛蘇勵成的話還是成功的激怒了蕭寒,因為他知道云開始終都是屬于他一個人的,所以他容不得被人這樣的侮辱她,即便這個人是他的兄弟。
那雙眼,已經布滿了猩紅,杜尋卻在這時候扭頭看他,沒有說話,但是那個眼神他看懂了,是警告,警告他不許失態。
杜尋扭回頭又對陸承銘說:“承銘,你帶勵成和言溪都出去。”
陸承銘點頭,擁著蘇勵成又推了蘇言溪一下,離開病房。
江喆摸了摸鼻子,“一件小事而已,都別生氣了,現在寒生病,他最大,我們都不能惹他生氣。”
說著沖蕭寒笑了笑,將懷里的一大束百合花塞到了蕭寒的懷里,坐在床邊手攥成拳頭在蕭寒的肩頭捅了一下,“你說你都一把年紀了瞎折騰什么,以后再不愛惜身體,我們這兄弟情義估計也就走到盡頭了。”
百合花從蕭寒的懷里滾落,他沒有接,依然還在生氣,雖然隱忍著沒有發火,但是心里這會兒就像是沸騰的水,灼燙灼燙的。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他的兄弟會這樣的羞辱他的妻子,而且還是當著他的面。
他想起前天晚上,他看到他們一群人在對面的飯店,當時云開也在那里吃飯,他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也是這樣羞辱云開的。
一想到這里他就覺得心里難受,更加的對不起她。
扭頭去看她,她低頭杵在那兒擺弄著自己的手指頭,看似若無其事的樣子,可他知道,她很在意蘇勵成剛剛的話,她不喜歡蘇言溪。
病房里的氣氛十分的壓抑和尷尬,江喆為了緩和氣氛,將百合花拿起來放在桌上,扭頭對云開說:“嫂子,你找個花瓶把花插上吧,這是我一早從花棚里采摘的,新鮮的,能存活好幾天,寒最喜歡百合花,以前我總笑他,一個大男人怎么喜歡這種女人喜歡的花,不過后來我發現了他一個秘密。”
他頓了下,扭頭去看蕭寒,眉毛挑釁似的揚了揚,“嫂子你喜歡百合花吧?”
云開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她知道江喆是在給她找臺階下,她也沒什么理由再端著,因為那樣很沒意思。
她轉身去了廚房,從櫥柜里拿出一個玻璃的花瓶,接了水放在桌上,將百合花插在花瓶里,彎腰聞了聞,味道很香,確實是新采摘的,似乎上面還有露珠。
她說:“有心了,謝謝江少。”
“你們都坐吧,我去給你們倒點水,只有白開水。”
云開去了廚房,杜尋這才瞪了蕭寒一眼,壓低聲音說:“還拉著臉是不是?”
蕭寒攥了攥拳,反復了好幾次才松開手,臉色漸漸恢復平靜,抬頭看了眼病房里的幾個人,對著一直站著沒說話的男人叫了一聲,“邵謙,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邵謙這才微微扯出一個笑容來,“今天早上,沒想到我們幾年不見,再見面會是這樣的情景,印象中你可是極少生病的。”
蕭寒勾了下嘴唇,一副早已看開的姿態,“生老病死是每個人都會經歷的。”
江喆溜進小廚房里,云開正在專心的接水,聽到有人進來,只是扭頭看了一眼,并未說什么。
“嫂子,還生氣呢?”
“生什么氣?”云開笑笑,隨口問他,“熱的涼的還是溫的?”
“隨便。”
問了等于沒問,云開依舊是三樣都接了一杯,一共九杯,放在托盤上端出來一一擺放在桌上,從右手到左手的位置,依次是涼、溫、熱。
她說:“這里沒有糖,所以只是白開水,涼的,溫的,熱的。”
杜尋在她端出來九杯水,分別擺在桌上的時候就已經十分的納悶了,這會兒聽她這么一說,忽然又對她有另外的一種看法了。
因為不熟悉,所以不去問,但是卻依舊心細地考慮了每個人的喜好。
“謝謝。”杜尋說。
“不客氣。”云開的態度不冷也不熱,然后將托盤重新拿回廚房,出來后說,“你們慢慢聊,我出去辦點事。”
“你……”蕭寒欲言又止,明顯的不想讓她離開,卻最后還是說,“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云開點頭,提著包離開。
她沒想到會在醫院樓下再次遇到蘇言溪他們,蘇勵成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老遠都能聽到他的聲音,“我說錯了嗎?云開她就是一個二手貨!你們一個個都護著,我就不明白了她到底哪里好?”
陸承銘的聲音低,云開沒聽清楚,她皺了皺眉,她就是二手貨怎么了怎么了,管他屁事!
原本著看到這幾個人的時候她是有意繞開走的,可這下她不想繞開了,她微抬起下巴,從他們身邊經過。
她沒料到蘇勵成會抓住她的手腕,用力的將她一扯,因為沒有防備,而且蘇勵成的手勁又特別的大,她被甩在了旁邊的柱子上,額頭脆生生地跟大理石的圓柱來了個親密的接觸。
“嗵--”一聲,她只覺得天旋地轉,疼得眼淚都出來了,然后很快眼前就模糊起來,她抬手抹了下眼睛,隔著淚簾,恍恍惚惚地看到自己手上的那抹鮮血,一時感覺額頭更加的疼了。
蘇勵成大概是也沒料到會這么的巧,于是在看到云開額頭被磕碰出血的時候也傻了眼,立馬就松開了手。
云開暈暈乎乎的想要站都站不穩,伸手想要扶住什么支撐一下,卻沒想到扶住了一只手。
“我帶你去包扎一下,應該沒什么大礙。”陸承銘說完就帶著云開離開了現場。
蘇勵成有些懊惱地罵了一句什么,云開也沒聽清楚,反正她就是覺得自己真的是挺倒霉的,真的是人不能得意和自負,否則是會跌跟頭吃大虧的,她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蘇勵成一定是為了報復她剛才在病房里給他和蘇言溪難看所以才會這樣對她的,算了,扯平了,以后遇到蘇家兄妹倆她繞開就是了。
陸承銘帶著云開去做了傷口的處理,都包扎好了他又問了句,“要不要做個檢查?”
“謝謝陸醫生,磕一下而已,不會腦震蕩的。”
陸承銘也沒有再堅持,云開再次道了謝,起身離開。
“我替勵成跟你道歉,對不起,我想他剛才肯定不是有意的。”都已經走到門口了,身后響起陸承銘的聲音。
云開淡淡地笑了下,轉過身,“你們之間的感情可真好,我知道因為我,鬧得你們之間很不愉快,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這個道理我懂。蕭寒很在乎你們這些兄弟,所以那天生日宴我沒有去,我不想讓他為難,可是我想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你們都知道,如今你們又是以怎樣的一種心態或者眼光來看待那件事和我呢?我當然不得而知,我只是希望你們能夠明白,婚姻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想結就結,想離就離,事情遠沒有你們想的那么的簡單,凡事都需要付出代價的。
蘇言溪這個人,我不喜歡,可以說討厭,如果她愛蕭寒,那么在蕭寒跟我結婚之前的那么多年她為什么不回到他身邊?如今蕭寒跟我結婚了她就回來了,她想做什么,你們和我心知肚明,我的確是一個二手貨,但是我也懂得什么叫廉恥。
蘇勵成妄圖我跟蕭寒離婚成全蕭寒跟蘇言溪,我只能說,他跟蘇言溪一樣,都不懂廉恥,所以陸醫生,你不必替誰道歉,這樣有失身份,我也不需要,就不打擾陸醫生了,我還有事,回頭見。”
云開轉身離開,快速的走出醫院,這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今天這些話她其實是老早就想說了,但是原本是沒打算說給陸承銘的,可是今天的事情也正好湊巧了,她想,說給陸承銘聽也許比直接說給蘇言溪或者蘇勵成要好一些。
伸手準備攔出租車,一輛車子卻停在了她的身邊,剛子恭敬地從車里下來,打開車門,“太太請。”
云開有些哀怨地看了他一眼,真是去哪兒都被人跟著沒一點私人空間和自由。
不行,這件事她非得找蕭寒說說,她不需要司機,出門打車或者地鐵都方便,過段時間她身體完全恢復了她也能自己開車,她生日的時候金子送了她一輛保時捷911,還在車庫里放著沒開過一次,她早就手癢癢了,那可是她心儀了好久的車子。
提起生日,她算了算時間,她的生日又快到了。
跟別人不一樣,她每年過兩次生日,一次在春天,一次在冬天,不是陰歷陽歷,而是有一個小故事。
原本她是有一個親弟弟或者妹妹的,只是在媽媽腹中都已經三個月了,突然沒有任何預兆的就流了產,據說都已經成人形了,爸爸和媽媽都很傷心,流產的時候是冬季,那天就當成了她的弟弟或者妹妹的出生日,而她這個唯一的姐姐從三歲開始每年過兩次生日,一次是她自己的,一次是弟弟或者妹妹的。
她一直都想要個弟弟或者妹妹,像別人那樣,有個伴兒,雖然后來有了云瑞,可云瑞到底不是親弟弟,他離開了,去他親生父母的身邊了。
“太太?太太?”剛子的聲音將云開從走神中帶回來,她愣了下,“怎么了?”
“我們這要去哪兒?”
“哦,回蕭家。”她要收拾一些日用品和換洗的衣服,蕭寒這一手術,起碼也要在醫院住十天半月的,總不能需要的時候再臨時去買,挺浪費的。
云開沒想到蕭遠山會在家里,所以當踏進屋子看到客廳沙發上坐著的人時,她好是一愣,想著前兩次見面的不愉快,頓時就有些想轉身就走,但還是硬著頭皮叫了聲,“爺爺。”
蕭遠山難得沒給她甩臉色,“嗯”了一聲,卻又盯著她的額頭,“怎么受傷了?”
云開摸了下額頭,“不小心碰了個口子。”
“都多大的人了還能這么不小心?”
“我以后會小心。”
蕭遠山不再說什么,繼續低頭看著手里的報紙。
云開也沒什么話跟他說,就上樓去收拾東西,剛踏上兩階樓梯,聽到他問:“寒的病嚴重嗎?”
她一愣,站在樓梯上,他都知道了?
也是,老爺子雖然現在不當家了,但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
她轉過身,恭敬地回答,“醫生說不用擔心,周四做個小手術就好了。”
檢查結果出來的時候阿九特意給她交代這件事千萬不能讓老爺子和悅悅知道,其實阿九不交代她也不會說,這又不是什么喜事,再說了給老人孩子說了只能讓他們多想和擔心。
她聽到蕭遠山似是松了口氣,卻又問她,“你回來做什么?不在醫院陪著他。”
“我回來收拾點平常穿的用的,一會兒還去醫院。”
蕭遠山點點頭,云開見他好一會兒不再說什么就說:“爺爺,要是沒事我上樓收拾東西了。”
“去吧。”
云開回了樓上臥室,剛關上門,手機就響了,她掏出來看了一眼,是蕭寒打來的。
“你去哪兒了?什么時候回來?”蕭寒在床頭靠著,姿態懶洋洋的,所以說話的語調也慢條斯理的。
云開來到落地窗前,瞇著眼去看遠處,因為是深秋,周遭的景色有些蕭條,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她扶了下額頭說:“回家收拾點東西,一會兒就過去,中午你想吃什么?米飯還是粥?”
“只要是你做的都想,老婆,你快點過來。”
云開一臉黑線,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蕭寒嗎?
“你生個病怎么跟個小孩子似的?”
“生病的人最脆弱,你不知道嗎?”
聽著蕭寒不知羞的話語,云開無語到了極點,長了一張俊臉欺騙了天下女人,卻實際上臉皮比城墻還厚。
云開還沒來得及說什么,更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就傳了出來,“老婆,一會兒不見你都想你了,好想好想,你說我是不是中了你的毒?”
云開靠在窗戶上,半倚著,哼了一聲,“喲,這生個病嘴巴都抹蜂蜜了。”
“那你喜不喜歡?”
“你中午到底吃什么?不說我不做了啊。”
“別轉移話題,說你到底喜不喜歡?”
“我不跟你說了,我收拾東西呢。”云開當機立斷掛了手機,卻依舊靠在窗戶上沒有動,嘴角卻無意識的勾起,喜歡嗎?也許是喜歡的吧,甜言蜜語哪個女人不喜歡?
額頭碰傷的地方還有些疼,她抬起手抹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冷氣,于是重新在心里重新問候了一遍蘇勵成的祖宗八代。
看著時間還早,云開決定聽幾首音樂放松一下,誰知聽著聽著居然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放在身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等她聽到聲音的時候,手機已經響了好多遍,催命一般。
她迷迷糊糊去摸手機,摸了半天才摸到,眼皮沉得都抬不起來了,瞇著眼瞧見那綠色的鍵就用手指劃了一下,“喂?誰啊?”
“云開!”
震耳欲聾的聲音一下子就將云開的瞌睡蟲給嚇跑得無影無蹤了,而且更悲慘的是手機離耳朵太近,她覺得耳膜似乎都被震碎了。
于是毫不猶豫地就掛了這個電話,目光卻不經意瞥到時間數字,她頓時一愣,眼睛瞪得賊大仔細地又去辨認了一遍,一拍腦門,媽呀!居然都下午四點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