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蹲坐在牀上,依舊閉著眼睛,腦袋低垂著,頭髮散落在臉頰兩側。
她的身子微微晃動,幽幽地道:“我不叫白雪——”
粉無常吃了一驚,本來他還在想著怎麼去追擊黑衣人,這下直接打消了念頭,與其追那個黑衣人,還不如直接問白雪呢。
一個大活人從窗口爬進來,蹲坐在牀上,和白雪面對面低聲私語,白雪要說什麼都不知道,那簡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了。
粉無常站在牀前,喊著白雪的名字,喊了好幾遍,白雪始終沒有睜眼,嘴裡念念叨叨著不知在說什麼東西。
“你不叫白雪,那你叫什麼?”粉無常順著白雪的話問了下去,但白雪並沒有回答,而是低聲自語著別的什麼東西,粉無常即使近在跟前,也是一個字都聽不清楚,她說的話像是另外一種語言,亦或是某種奇怪的咒語。
粉無常見也問不出什麼東西來,便一隻手搭在白雪的肩頭,用力搖晃了一下,同時加大音量喊了一聲,想把她喚醒。
白雪全身抖動了幾下,終於幽幽轉醒了過來。
醒來之後,白雪目光渙散,神情恍惚,雖然眼睛在看著粉無常的臉,但視線卻並未聚焦到他的臉上,她喃喃自語般地道:“我在哪?我是誰?我在幹什麼?”
粉無常伸出手在白雪的臉前晃動著,一邊晃動一邊呼喊白雪的名字。
白雪似乎根本就聽不見,她反反覆覆念著那三個問題,像是在等待著某個人的回答。
粉無常用力搖晃著白雪:“喂!你醒醒!”
“嘔!”白雪忽然乾嘔了起來,粉無常急忙讓開位置,撫著白雪的後背,讓白雪嘔的順暢一些。
嘔了好一會,卻是什麼也沒有嘔出來,不過好在白雪倒是醒了,這次,是真的醒了。
她看著粉無常,一臉震驚:“你……你怎麼又回來了?”
“看來你還記得我來過!”粉無常有些生氣地一指後牆的天窗道,“就在剛剛,有個黑衣男子順著繩梯爬了進來,蹲在你的牀上,和你低聲私語,我只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黑衣男子?”白雪茫然四顧,似乎有些害怕,“什麼黑衣男子?在哪?”
“別裝了。”粉無常厲聲道,“我剛走,你就把門關上了,然後那個黑衣男子從後窗爬了起來,我都看見了,說吧,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其實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啥不好意思說的。”
“可是……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白雪急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從她的表情來看,確實不像是撒謊,她回頭看了一眼後窗,隨即垂下頭,似乎正在思索什麼東西。
粉無常也開始思索了起來,其實,他是相信白雪的,從那個黑衣男子逃跑的驚慌程度來看,並不像是在白雪知情的情況下進來的,而且,整個過程中,白雪都閉著眼睛,最關鍵的是,這兩個人雖然都在牀上,可是並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連衣服都穿的嚴嚴實實的。
難道是劫色?採花大盜?剛剛用藥將白雪迷暈了,還沒等有所行動呢,正好碰上粉無常回來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粉無常只能說:真是太他媽巧了!
這天底下所有巧合的事情,似乎全讓他給碰上了。
“你真的不知道?”粉無常在牀前來回度著步子,一會擡起頭看一眼天窗,一會望一眼白雪的臉,這事情實在太過詭異離奇,饒是他經歷了那麼多的怪事,對這件事也實在有些難以接受和理解。
“我真的不知道……”白雪不停地搖頭,臉上表情痛楚,似乎正在經歷著什麼身體或者是心理上的折磨。
大白天的,一個男人身穿黑衣,蒙面,從天窗爬起來,坐在牀上,就是爲了和白雪聊聊家常?還是在白雪完全不清醒的狀態下?
亦或是……粉無常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他越想越是覺得這種可能性越大。
他正了正色,急忙問道:“你之前一直在說,你最近經常做夢對不對?”
白雪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你還說你有時候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對不對?”
“對……”
“那,你在夢裡的時候,都經歷了什麼,你還記得嗎?”
“我在夢裡的時候,感覺特別的真實,但是隻要一醒了,很快就不記得了……只有在醒來的那短暫的一小段時間,會記得一些……”
“那現在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我好像去了一片荒山野嶺,迷路了,碰見了一個人,那個人領著我朝著正確的路走去,並且不停地給我指引,讓我朝哪裡走,讓我注意什麼,還告訴我一些我不知道的東西……但他說了些什麼,我做了些什麼,我都不記得了……”白雪眉頭微皺,似乎正在努力回憶著。
“你剛纔說你不叫白雪,你還記得嗎?”粉無常問道,這是他比較關心的一個點。
“我有點印象……”白雪輕吸了一口氣道,“似乎也是那個人告訴我的,我的真名不叫白雪,其實也就是說我不姓白……”
“那你姓什麼?”粉無常竟然微微有點緊張。
“好像是姓王……”白雪猶豫了一下之後才道。
“姓王……靈泉村裡,你的那個養父好像也姓王吧。”
“應該是巧合。”白雪沉吟片刻之後道,“反正他們說,我是撿來的……”
粉無常也陷入了沉思,剛剛得來的線索似乎又中斷了,而且謎團還變得越來越多了。
現在連白雪都已經被牽扯進來了,而且,還是光明正大地直接爬進她的屋子裡,坐在她的牀上,對她進行迷幻操作,控制她的思維,對她灌輸一些特殊信息。
“我覺得,你可能被下藥了。”粉無常沉聲道,“我進來的時候,那個黑衣人正抓著你的肩膀跟你對話,而你閉著雙眼,只是嘴巴里不停地念叨著什麼。”
“怪不得我最近一直很嗜睡,而且,即使是醒了也感覺迷迷糊糊的……”白雪越想越是心驚,不由地抱緊了雙臂,聲音緊張地道,“可是,他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
粉無常聳了聳肩道:“肯定不是劫財……看起來,也不像是劫色,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什麼可能?”
“他想劫你的思想——”粉無常眼睛一亮,繼續道,“或者是,激發你的某種記憶。”
白雪吃驚地張大了嘴巴,還沒等她說出話來,粉無常忽然猛地一拍腦門,大聲道:“我知道他對你做了什麼了。”
“做了……什麼?”
“他——”粉無常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道,“催眠了你。”
“催眠?”
“是的。”粉無常道,“其實,從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有跡象了,你難道沒覺得那鳥叫聲很奇怪嗎?”
“啊……那個……”
白雪似乎想要解釋什麼,被粉無常揮手打斷,他沉聲道:“據我猜測,那古怪的鳥叫聲,有可能就是某種催眠的暗號,長久以來,你一直被那個聲音所影響,我都聽過很多次了,而且,那聲音似乎帶著某種詭異的魔力……”
沉吟片刻之後,粉無常繼續道:“還有,今天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就聽見了三聲鳥叫,然後衝出去想看個究竟,但你卻忽然暈倒在了地上,這更加證明了我的猜測,那鳥叫聲控制了你——而那鳥叫聲,或許根本就不是真的鳥叫聲,其目的就是爲了控制你所故意製造的,應該就是那個蒙面男子弄的。”
“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白雪還是感到難以置信,即使是現在,她都有種迷迷糊糊的感覺,粉無常口中所說的那個蒙面男子她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師傅曾經跟我說過——”粉無常微微昂頭,“靈魂學,是心理學的分支,所以爲了更好地學習靈魂學,給自己打下良好的基礎,我平時閒著沒事就讀一下心理學的書,對催眠這些也多多少少知道一點,我之前就一直感覺那鳥叫聲很奇怪,現在終於明白了。”
“可我還是覺得……有點難以置信……”白雪揉捏著自己的太陽穴,“我甚至有點搞不明白,我到底姓什麼,叫什麼……”
說著說著,白雪眼睛忽然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她急忙道:“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什麼事?”正在沉思中的粉無常扭頭望向白雪。
“在夢裡面,我好像是要去找一個東西……”
“什麼東西?”粉無常眉頭一皺,意識到事情終於說到關鍵點上了。
“具體是什麼東西,我也不知道……”白雪微微低頭道,“但那東西好像能夠影響很多人的命運,而且,是一件極其重要的東西,至少對我,對夢裡的那個男人,都很重要。”
粉無常輕咬了一下牙關道:“如果我猜的沒錯,那東西,應該就是我們汾家保護了三代的東西——也就是我們的家族使命——”
“是什麼東西?”白雪擡起頭來問道。
“我也不知道。”粉無常搖頭,“我父親沒有告訴我,我哥哥也沒告訴我,他們誰都沒告訴我,卻要讓我獨自一人去尋找,現在,我們汾家,只有我一個人了——”
“不,應該說是兩個人。”粉無常伸手一指白雪:“你也是。”
白雪愣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道:“我不是……至少現在不是,不管怎樣,我的克命是肯定不會錯的,所以,你最好還是先不要和我有關係,否則,真的會讓你後悔的。”
粉無常苦笑一聲,提高音量,有些生氣地道:“你的克命可能真的會讓我後悔,但那至少也是一段時間之後的事情,現在,我們全都已經危在旦夕了,難道你還沒發覺,有人想要我們的命,想讓我們汾家斷子絕孫,還想要我們的傳家寶——”
“反正我是被人盯上了——”白雪扭頭看了一眼洞開的天窗,抱緊雙臂道,“還是用這樣……奇特的方式……”
“所以,我們要反擊。”粉無常緊咬牙關,一字一句地道。
“怎麼反擊……”
“我們要去一個地方。”粉無常深吸了一口氣,“那個地方,肯定有我們想找的東西,至少有一部分。”
“什麼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
“可是……我……”
粉無常看了一眼白雪,二話沒說,拉起了她的手,大跨步朝著門外走去。
這一次,粉無常不會回頭,也不能回頭。
即使死,他也要死的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