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意仰起自己的臉,讓每一個人都看清那張嬌豔如花的美麗臉龐之上,流動如水波的眼睛裡,那些深沉的殺意。
一股凌厲的殺氣,隨著我的劍,海濤般波動著,包裹了圍攏在我身邊的每一個蒙面殺手。
紫雲軟劍抖動著,震開。如一匹水一樣的綢緞,瀲灩著死亡的悽美光芒。劍下也不再留情,輕輕揮動,似緩實急,迫切的等在一口吞下新的亡靈。那些人的陣法,其實本不熟練,被我的劍氣震懾心魂,在我不管不顧,一陣砍殺之後,竟然也露出一個缺口。敏銳的攻進去,一招一式趕盡殺絕,不到一刻,已有小半蒙面人倒地不起。剩下的,也或大或小,身上帶了些傷痕。其餘的那些人,相互扭頭看看自己人,又看看提著一把帶血之劍,臉上帶著閻王般冷酷微笑,殺氣迫人的我,知道情勢不妙,使個眼色,竟呼拉一聲,一鬨而散。只餘我一個人愣在當場,可笑至極。
不到片刻,我如醍醐灌頂般,猛然清醒過來。來人目標不是我,不過是拖延時間。適緣危險!!!
我緊緊握住手中劍,腳下疾走,恨不能飛身而至,救適緣於旦夕之間。越走越急,甚至開始埋怨自己,不該讓適緣一人離開。
又繞過一道竹門,眼前還是庭院,小路,假山,看似和剛纔經過的地方沒有什麼不同……其實,卻又完全不同。每一個相同的景物,都按照五行之數,做出相應的改動,這樣的相似景物,在柳家的後園,又豈止這一處兩處。
我當然知道,自己現在所走的地方,是柳家後園的十八竹橋。這是當年身爲朝廷忠臣,手握重權,得罪很多奸佞臣子,經常有人前來刺殺的柳適緣親祖公——柳逸橋柳大將軍,爲防止盜賊,殺手,或其它心懷不軌之人,特意設計的。說是十八竹橋,雖然並沒有十八座橋,但是,卻是個精妙的陣法,暗藏機關,不知其兇險,獨自暗闖的人,很可能就會輕易死在後園一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小角落。或一個雅緻的竹亭,或一張小巧的竹凳,或一片風雅的竹林。所有的機關,幾乎都和竹子有著密切的關係。又因爲傳說到達黃泉的人,必須要走過十七座橋,才能到達最後的奈何橋。所以,才叫做十八竹橋。
我以前住在嫣然居時,也曾數次和嫣然,無色來此後園,聽柳適緣吹噓陣法的精妙。雖然聽他說明陣法竅門只有一次,卻也已經記得清清楚楚的印在腦中,就算是在這樣的深夜,也決不至於迷路。
走了一路,沒有看見半個迷失在十八竹橋的闖入者,心中不免疑惑。在往前去,大概從西廂出來,穿過了半個柳家庭院的距離,前面有出現一座竹林。
隱隱錯錯,交織的細細竹葉,三三兩兩黑影相疊的竹林密處,似乎有些動靜。詭異的黑影飛速閃動,忽而交錯,忽而重疊,無數竹葉颯颯作響,落了一地的蒼茫。在仔細看時,兩條巨大的黑影,隨著叮叮咚咚的金屬敲擊聲,躍出竹林深處,像兩隻振翅飛翔的雛鳥,相互撲擊,嬉鬧著飛上竹林之上。
我遠遠的,便認出其中一人,正是適緣。他還穿著剛纔從我面前離開時,那件黎青的長衫。只是此時似乎已經傷痕累累,身上多處血痕,上身更是劃出一道足有一尺長的口子,破敗的衣衫上,到處都是血跡。對方那人一襲黑色夜行衣,手中握著一隻判官筆,左點右劃,招招不離適緣死穴。逼得適緣,強打起精神,與他博命。
但是畢竟傷勢太重,手中穿雲來往之間,滯澀難掩,已落下風。
我腳尖在地面上輕輕一點,飛身上前格擋對方的致命招術。紫雲劍和判官筆相接之時,又抓住時機,雙腳飛起,連連踢向對方胸前。將他避退。
適緣已經支持不住,墜下竹頂。掉落地面之時,大概撞到頭部,一聲悶哼之後,再無動靜。
原本,我打算替他擋下使判官筆的黑衣高手,從懷中拿出無色特製的療傷聖藥拋給他,讓他自己包紮休息。沒想到他的傷勢比我想象中嚴重這許多,竟是強提著一口真氣,堅持到現在。
心中一慌,手下更是不敢怠慢。紫雲劍連連遞出,很快便穿過對方空隙,在他右臂上,重重劃下。登時血流如注,染透半身。對方眼中露出懼色,萌生退意。
我就是乘這個間隙,腳下一錯,分開兩隻高大的竹竿,藉著彈力將慌亂中腳下不穩,微微下墜的判官筆殺手,蓬的一聲,彈飛出去。
正要落下竹端,爲適緣治傷。沒想到適緣卻已跳起,手中劍如雲滾動,毫不客氣的攻向身在半空,無從躲避的我的雙足。
我急中生智,左手猛力一點,打穿身邊最近的一隻粗壯竹竿。藉著那個三指寬左右的毛洞,穩住身形。兩隻腳臨空舞動,準確的壓住適緣的穿雲劍。冰冷的劍身閃著寒光,被狼狽的貼在竹竿上。急抽不動,穩如泰山。紫雲軟劍一聲長吟,定在他的咽喉。
我怒視柳適緣。
問他。你瘋了,看清楚我是誰?
那人並不答話。左手在腰間一抽,一道藍瑩瑩的光亮在夜空中詭異的綻開。撲鼻的濃烈臭氣先一步碰觸到我的面孔。有毒!我急忙屏住呼吸。
我離適緣不過幾尺的距離,這樣近的情況下,被對方使用毒鏢。幾乎可以說是避無可避,生死一線之間。
我咬緊牙,鬆開穿雲劍,借力起身,在竹林間高高躍起,閃身躲過毒鏢。
那隻判官筆,已經抓住時機,再次攻上。兩人匯做一處,一左一右,合力奪我性命。
我雙腳連連閃動,只是躲避。片刻間,已退至竹林邊緣,再無退路。
柳適緣!!!
我再次大叫。心中惱怒,飛身而起,躲過兩人一劍一筆。又在空中掉身,頭上腳下,紫雲換到左手,右掌施展出闢空掌法,分臂搏之。
不料,一枝竹籤突然從斜刺裡殺出,刺中適緣咽喉。穿雲劍隨之落地,屍首掉在鋪滿竹葉的地面,綿軟無力的一聲重響。
另一人見事不妙,戰意頓消,轉身欲逃。我左手一翻,一支毒鏢發出,刺在他背心。那人騰躍數步,毒發,墮地身亡。
待我低下頭,撕下那僞裝者臉上面皮,才知是有人故意假扮,釣我上鉤。
適緣究竟在哪裡?我心念一轉,提起穿雲劍向剛纔竹籤來處看去。果不出所料,十幾步外,柳適緣正站在那裡,一臉驚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