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答謝,那天晚上,秦力和許慕晴一起,請程國興一家人吃飯。
介紹的時候,秦力搶在許慕晴之前表明:“我是慕晴的先生,我叫秦力,這幾天,謝謝程先生還有程太太了。”
他倒是落落大方,這邊許慕晴卻嚇了一跳,雋東和許可都懵懵懂懂的,還不明白“先生”是什么意思,所以對此一點反應也沒有。
楊阿姨倒是見怪不怪,大概是在她看來,這兩只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罷了。
程太太好奇地看一眼他,又和程國興對視一眼,笑著說:“秦先生太客氣了。”
他們那里寒喧得熱鬧,許慕晴就也不好再說什么,而且她也感覺得出,和前幾日不同,程太太對她的態度,在見到秦力之后真誠了很多,至少,眼里頭那一絲防備是弱下來了。
吃吃喝喝之后,大家各回各家,第二日,許慕晴又和秦力去看了一回機器,這次過來,也談了兩筆生意,不過量都不算太大,主要是生態木是新興的東西,市場反應還沒有起來,人家就算看好,也會謹慎訂貨。
對這樣的結果,許慕晴并不感到意外,在她看來,能有兩家有意向,就已經是很好了。
程國興也和她談了談,當然,他談的并不是實體店的銷售,而是網絡代理。他太太這幾年因為要帶孩子,一直沒有做事,現在孩子們漸漸大了,她想要重新找點事做,再上班似乎不太現實,但自己創點業還是可以的。
程國光很看好生態木,就像他很看好電商一樣,因此,想拿到大森林的獨家網絡代理權。
具體的合作沒有細談,這東西也不可能一下就談下來,所以他也只是透露了這么一個意思而已。
他不想讓許慕晴誤會自己是挾“恩”求報——畢竟廣東之行還是他促成的,所以很誠懇地一再表示:“你可以只把我們當成是合作商,有什么條件盡管提,談得來就談,談不來也無所謂。”
許慕晴表示自己一定會考慮。
之后他沒有和他們一起回程,回去的路上,都是秦力開車,許慕晴補眠。
楊阿姨有些暈車,上車前就服了暈車藥,等到車子開出還沒多久,她就已經睡著了。
許慕晴帶著兩個孩子坐在后座,閉著眼睛聽見身邊兩個孩子在嘀咕自己的新玩具,一個說:“姐姐,我拼了一輛戰車,看,多帥!”
一個說:“我拼的是機器人,像吧。”
雋東看看,現姐姐拼的比自己的要好,就不服氣,故意擠兌她:“姐你好幼稚,居然還拼人誒。”
許可給他噎了一下,忍不住問:“拼車和拼人有什么區別嗎?”
聽得許慕晴忍不住想笑,于是帶著這點笑意,她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等意識再次回籠的時候,車子還在疾弛著,耳邊傳來秦力的聲音:“……就是我想追求你媽媽呀。”他笑了一下,問,“我可以追她的吧?”
雋東反問:“什么叫作‘追’?”
“‘追’就是他喜歡姑姑,然后要親她的意思。”這次響起的是許可的聲音,她問秦力,“秦伯伯,你喜歡我姑姑嗎?”
秦力說:“當然了。”
許可又問:“那我姑姑喜歡你嗎?”
秦力說:“喜歡啊。”
許可就“哦”了一聲,雋東卻搶在她前面說:“不可能!”小家伙斷然否認了這種可能性,板著一張小臉極認真地表明,“我媽媽最喜歡我,只喜歡我!”頓了頓,又加一句,“還有我姐姐。”
秦力說:“哎哎,還有我呀,你可不能把我忘了,難道我對你不好么,小東東?”
他這么拿出手段來誘哄小孩子,許慕晴真是有些服了他。
卻見雋東糾結了一下,覺得都加上姐姐了,再加一個他似乎也沒什么關系,而且秦伯伯對他也確實還不錯,于是他想了想,勉強點了點頭說:“那好吧。”過了一會兒,卻把腦袋湊到前面,問,“哎,你會跟我媽媽睡到一起嗎?”
車子猛然顛了一下,還好車上的人都綁了安全帶,倒是沒受到多少影響。
許慕晴忍不住咳了咳,睜開了眼睛。
雋東偏頭看了她一眼,笑嘻嘻地:“媽媽!”
許慕晴有點無奈:“你在瞎說些什么呀?”
“沒說什么啊。”雋東挺無辜地眨了眨眼睛,說:“秦伯伯說他要追你誒,媽媽,我也喜歡你,我也追你好不好?”
許慕晴駭笑,秦力和許可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最后還是許可給自己弟弟科普,說:“只有男孩子才可以追女孩子的哦,你不能!”
雋東說:“我為什么不能,我不是男的?”
許可說:“可是你還太小了啊,只有大人才可以互相追求。”
雋東瞠目,看看自己又看看自己的媽媽,很是憂傷地嘆了口氣。
他這小大人的樣子,逗得大家都笑了起來,說說笑笑的,漫漫長途似乎縮短了許多。
到家之后已經比較晚了,洗洗涮涮后也便各自入睡,這次秦力追過去的后遺癥是,到第二天姑姑就知道她和他的事情了。
一把年紀了,她老人家手腳倒還快得很,到下午的時候打電話喊她回家吃飯,還特意囑咐了:“把秦力叫回來一起。”
她以前也沒仔細注意過這個人兒,印象里就是個長得挺精明的小伙子,結果今日仔細一看,乖乖,那不叫精明,叫精神,拿年輕人的話來說,還真是挺帥氣的。
飯后兩個孩子都趕去寫作業了,姑姑和許慕晴坐在她房里聊天,望著她直嘆氣:“哎哎,讓我說你什么好,又找這么個看起來外表光鮮亮麗的貨,也還是沒有錢的。”
許慕晴愣了一下,這才現,秦力和那時候的蕭方舟在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眼里還真是很相似:都帥,都沒錢,但看著都挺精明能干的。
她啞然無語,片刻后才含含糊糊地說:“其實不一樣的。”
“有哪里不一樣?”姑姑拿眼睛瞪她,“你這挑男人的眼光真的是……”頓了一下,倒積極地開始張羅起別人來,“我看你們小區醫院那黃醫生挺好的,跟你說我今天又看見他了,他也還沒結婚呢,還問起你來了,瞧他那樣子,我覺著他是真那什么你的,要不你考慮考慮他唄,人工作穩定,職業也不錯,往后家里誰有個頭疼腦熱的……”
這嫁人的邏輯,難道比她的顏控還要靠譜嗎?許慕晴哭笑不得地打斷說:“我和他不合適。”
“怎么不合適了?我知道,你就嫌他長得太一般,人也太老實了,但這年頭,老實的人不滑頭,你看貓貓,最后不還是挑了個老實人?我看就挺好的。那個秦力,雖然他沒有孩子前妻什么的亂七八糟的拖累,但是,我就覺得不踏實,長得也實在是太好看了一點,而且嘴巴也能說,以前沒覺得他能說的呀,怎么今天感覺他挺能說會道的?”
那還不是為了要討好你么?結果討好了也是錯。
不知道秦先生知道姑姑這樣說以后會不會悔青了腸子,許慕晴忍不住失笑,被姑姑瞪了一眼后忙斂了神色,抱著老人家的手臂說:“姑,你別替我擔心,我知道的呢。再說了,我和他也不是一定的事,就是先交往著試試看,合得來就考慮以后的事,合不來也沒什么呀。”
“什么叫合得來也沒什么?”姑姑側頭看著她,想到社會上的一些事不由得十分心塞,唬著臉把她的手捋下去,說,“許慕晴,跟你講你要談對象你給我認認真真談哈,別玩那什么什么新鮮玩意!我旁邊有一個女的呢,離了婚以后也不正經找對象,整天介打扮得花枝招展地,一會兒這個一會兒那個,換男人就跟換衣服似的,還說這是新潮是拿得起放得下,臉都丟盡了還新潮,像什么鬼樣子啊?!你可不許那樣啊,咱們老許家的孩子,就算沒有人疼,那也得學會矜持,曉得自重自愛!”
許慕晴一句話沒說好,都快三十歲的人了,難得還像學生時代一樣,給長輩捏著鼻子訓了半日。
她倒沒覺得難為情,還挺感動的,因為能被念,說明那些關心自己的人還活得好好的,她就希望他們都能活得好好的,一直一直。
忍不住將頭靠到姑姑肩上,輕聲說:“姑姑,你要保重身體。”
姑姑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么鼻子也有點酸,她伸手抱住了她,沒有再念,反而問起另一件事:“我聽說,你把蕭家那死老太婆給告了?”
“不是告,只是報了警。”
姑姑就嘆了一口氣:“我就不說你這警報得好了,我知道你對那家人心里還憋著一口氣呢,但是慕晴啊,姑姑得和你說,你得向前看,那家人就是坨蛆,爛了也就爛了,和你沒什么關系,你往后,就好好地過你自己的日子,把那些都忘了吧,啊?”
許慕晴輕輕摳著姑姑袖子上的茉莉花花紋,沒有說話。
她本來是打算放了的,但是,田婷婷對蕭方舟名字的的反應讓她心里像吞了一坨鐵,既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那她就只能把它挖出來。
挖出來,看一看那個男人到底心有多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