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煞門是一個地下幫派,行蹤飄忽不定,鮮少有人見過真正的影煞門門徒,因爲見過的人大多都被滅了口,即使僥倖活了下來,也都差不多變成了癡傻的廢人。
影煞門的門主暗狼性情乖張難測,冷血又殘忍,曾經在一夕之間帶領門徒血洗天門鏢局,一條活口都沒有留下。
蕭容聽到這兒,冷笑起來,“這麼恐怖的幫會,這樣殘忍的門主,又怎會對我出手相救?所以救我們的一定另有他人,絕不是什麼暗狼。”
不知爲何,但蕭容還是隱隱地希望那個人是穆卿。而雪翼卻打碎了她最後的奢想。
“蕭大人,屬下也聽在場的幾位弟兄說過了,那個人的刀法,的的確確就是影煞門的作風。”
“影煞門,影煞門……”蕭容有些怒了,“我根本就沒有聽過什麼影煞門,那個門主又怎麼可能出手相救?”
許是蕭容的語氣太急,雪翼驚了一下,跪下來。
蕭容這才緩了緩語氣,“除非你能給出一個理由,他出手相救的理由,否則我是不會相信這樣一個憑空跳出來的幫會頭子會知道我們身陷險境,而且還那麼及時地出手相救?!?
雪翼擡起臉,正色道:“蕭大人有所不知,屬下對這些十分熟悉。這樣的地下幫派很多,其中最有作爲的不僅僅是影煞門,還有夜羅會。他們大多都是被一些家財萬貫的富商或是位高權重的官宦給買下了,替他們賣命。因此說不準已經有人買通了影煞門,也想要除掉高顯?!?
蕭容這才靜下心來細細思量,雪翼是死士出身,因此對這樣的幫會十分了解,倒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這朝野內外,除了穆卿。還有誰敢和公子勝過不去,以至於買通這樣的地下幫派來對付高顯呢?
正在蕭容苦思冥想的時候,門外傳來了腳步聲。雪翼迅速起身從窗戶竄出去,連蕭容都沒有反應過來。他就消失不見了。
結果來的人是夏如瓔。
夏如瓔輕輕敲了敲門,聽到屋內應了,才推門進來。
“怎麼不見巧如?你的傷還沒好,她倒是沒影兒了?!毕娜绛嫆吡藘杀榭帐幨幍奈葑?,輕聲唸叨。
“巧如大概是去熬藥了?!笔捜萁忉屩?,然後伸出手示意夏如瓔坐過來。
夏如瓔踏著細碎的步子走過來,嘆息著坐下。然後看著蕭容包紮著的手臂,眉心緊蹙。
“聽說高妾媵跪在永華閣外,跪得幾近暈倒也不肯離去?!毕娜绛嬰叺L輕地說著,似乎在掩飾什麼。卻又故意讓蕭容看出來。
蕭容沉沉眉,“她的死活與我何干?夏姐姐何必來說這個?”
夏如瓔再次沉沉一嘆,惆悵地看著蕭容。那樣的眼神讓蕭容迷惑。
夏如瓔其實是心中有愧,因爲魏荷語假孕的事情是她和高妾媵一同參與著,本想著對付王妾媵。卻陰差陽錯地害得蕭容被送去柴房,還害得她差點死在刺客手裡。
雖然事態發展也並非夏如瓔所願,但她終究是覺得有愧,因此始終沒有向蕭容說起這件事的真相。
王妾媵已經死了,高妾媵如今也受到兄長的牽連。即使免除一死,以後在大帥府也只會過著受人欺凌的日子??粗汉烧Z一黨的姬妾一個個地被除掉,夏如瓔不知該高興,還是該嘆惋。
高顯行刑當日,蕭容特意去牢獄外等候。高顯被押出來的時候,已經被打得皮開肉綻,可他那張嘴還是不乾淨,見了蕭容就開始大罵,罵得唾沫橫飛。
“高大人真是見了棺材都不落淚,讓卑職好生佩服!”蕭容諷刺地笑著,想著以前在寧國邊境的時候,他暗中勾結俞將軍欲要殺她滅口,還罵她是妖孽。
卻不料到了這個時候,他依然堅持著這樣的信念。
“你……你這隻狐貍精!先媚惑大帥,現在又媚惑聖上,你……你不得好死!”他對著蕭容吼著,髒亂的頭髮垂下來,半掩住他猙獰的臉。
“高大人可要看清楚了,現在是誰不得好死?”蕭容側目而視,眼中透出冷厲,但很快又換上勸誘一般的笑,“說吧,高大人,誰纔是你背後的主使?你說出來,興許可以將功補過,免除一死?!?
蕭容想讓高顯將公子勝一同供出來,雖然知道這樣也未必能扳倒公子勝,但至少可以讓公子勝在朝野內外的名聲大損。
而至於高顯……
蕭容深知,他即便是供出來了,也照樣是難逃一死。
高顯師出公子勝,向來狡猾,因此也看透了這一點。他並沒有供出任何人,而是繼續謾罵著蕭容。以至於他都獄卒拖走了好遠,那謾罵的聲音都還在耳畔迴盪。
高顯行刑當夜,高妾媵發瘋一樣地闖進魏荷語的慧心閣,口中嘶叫著,唸唸有詞,卻沒人知道究竟說了什麼。因爲等到衆人趕過去的時候,高妾媵已經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蕭容和夏如瓔靜靜地立在姬妾人羣中,冷冷地看著。
其實人人心底都清楚,高妾媵投靠了魏荷語,可魏荷語卻在關鍵時刻袖手旁觀。高顯死訊傳來,高妾媵情緒失控,因此闖進慧心閣去質問魏荷語。
這樣做的結局自然就是死,高妾媵恐怕自己也想得到這一點。
蕭容垂下眼簾看著地上的那個滿身是血的女人,她心口插著一把鋒利的剪刀。
如寧親口承認,高妾媵刺殺夫人,她爲保護夫人,就用剪刀殺死了高妾媵。
穆卿對此不置一詞。
魏荷語縮在穆卿的懷裡,嚇得全身發抖。穆卿一邊安排著處理屍首,一邊耐心地哄著魏荷語,最後扶著她進了屋,再沒出來。
蕭容冷冷地看著穆卿和魏荷語相依偎著的背影,一語不發地離開了紛雜的慧心閣。
穆卿又怎會是那個出手相救的人?蕭容現在寧可相信是那個與她素不相識的影煞門門主。
蕭容因逮捕貪官污吏而負傷,玄棣表現得很關切,賞了許多金貴的綾羅綢緞和名貴補品。
穆卿也來了一次,他臉色陰沉地看了看滿桌子的賞賜,然後諷刺道:“蕭大人好好養傷,可別辜負了聖恩?!?
蕭容淡淡一笑,眼底是如冰的冷漠:“卑職謹遵穆大帥之言?!?
許是聽到了“卑職”兩個字,穆卿徹底怒了,他冷笑著長臂一伸,將蕭容從牀榻上撈起來,哂笑道:“蕭大人之前不還生龍活虎地去牢獄裡看死刑犯嗎?怎麼現在又躺在牀上裝柔弱?”
蕭容緊咬著牙忍受著,因爲穆卿力道太猛,扯痛了她手臂上的傷口。儘管已經疼得入骨,她依然淡淡笑著,只有那倔強的瞳仁還在忍不住地顫抖。
“卑職因公負傷,自然應該表現得柔柔弱弱,否則豈不是辜負了一片聖恩?”
穆卿的臉漸漸凝住,隨即漾出一個得逞的笑,“你是蕭大人,也是本帥的女人。本帥管不了蕭大人,但還可以管教自己的女人。”他逼視著蕭容,放慢語調,“本帥可不管你是否因公負傷,今晚,你就乖乖地來永華閣侍夜!”
他得意地笑著,輕浮地伸出手擡了擡她的下巴,雖然這樣的結果也只是迎上了一張冷漠而蒼白的臉。
“卑職有傷在身,恕難從命!”她的聲音冷冷地,卻十分堅決。
穆卿正得意地往外走,卻不想她居然說出這句話。他腳步一僵,難以置信地回過頭來,居然梗著脖子無法還嘴,只是怔怔地看著她。
蕭容的臉因疼痛而顯得有些蒼白,而穆卿卻彷彿整個人都黯淡下去了,面色如灰。
“良辰美景配佳人,大帥理應去夫人的慧心閣纔是?!笔捜菡f著,將臉側開。
不知過了多久,屋內的光線亮了一些,他離開了。
當夜穆卿沒有去慧心閣,他喝了兩壺酒,醉醺醺地去了攬月閣。趙妾媵聽聞大帥往這邊兒來了,連忙整理衣飾,故作無意地走到院中來賞月。果然,沒過多久就看到穆卿跌跌撞撞地走過來了。
趙妾媵佯裝驚訝地上前去扶住他,還沒有開口,就被穆卿推開了。趙妾媵被推得踉蹌了好幾步,等她回過神來,穆卿已經被陳妾媵扶著進屋去了。
趙妾媵敢怒不敢言,只得佯裝繼續賞月。陳妾媵橫了她一眼,然後啪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趙妾媵沉沉嘆一口氣,心想橫豎都已經出來了,不如出去走走。這攬月閣熱鬧紅火的時候,她受盡欺凌,如今這裡清冷沒落了,她還是遭逢白眼。對她來說,這裡的夜又長又冷,這裡的一磚一瓦都是那麼冰寒無情。
可不待趙妾媵起身走出去,陳妾媵的房門吱呀一聲,又開了。
趙妾媵一愣,立在原地。
“眼看著府裡的女人是隻減不增,你可知是爲什麼?”陳妾媵施施然走過來,眼中依然帶著輕蔑。
趙妾媵全身一抖,連忙低著頭退一步,“卑妾……卑妾不知。”
“你不知,那我來告訴你好了?!彼叩节w妾媵跟前,故作神秘地壓低嗓門,“這一切,都是因爲蕭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