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我的丫鬟我自己最清楚,我絕對是相信她的人品的,既然母親說了人證物證俱全,那我倒是想親自問問這個人證,憑什么一口咬定那偷珠釵的就是我的丫鬟綠豆呢”王蓉婳直直地盯著李氏,擺出一副毫不示弱的模樣,她知道這一次她絕對不能再退縮半步了,讓那些個退一步海闊天空都見鬼去吧
李氏很少看見王蓉婳如此認真的表情,倒是被她的氣勢怔了一下,但卻也很快反應(yīng)過來,心中不禁失笑,她就不信,王蓉婳這么個八歲的小屁孩兒,難道還真能問出個什么所以然來。
“既然婳兒想問,那便問吧,小蝶,你上前來,讓六小姐好好問問你。”李氏不在意地擺擺手,對著那畏縮在角落里的小丫頭說道。
那叫小蝶的丫頭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的模樣,稀疏發(fā)黃的頭發(fā)襯著一張蠟黃蠟黃的小臉,顯得分外的落魄寒酸。此刻正低著頭,緊張局促地揪著那已經(jīng)發(fā)白的衣角,一雙大眼睛畏懼地偷偷看著王蓉婳,卻是在碰到那灼灼的目光這時,驚懼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搓揉著衣角的手顯得更加緊張了。
王蓉婳不明白李氏為什么會找了這么個看似怯懦的小丫頭,那模樣就是個不怎么會說瞎話的,但只要能將她問得啞口無言,那綠豆就還有脫罪的機會。
“小蝶,我先問你,你當(dāng)時看到了什么,可是親眼看見了綠豆拿了母親的珠釵?”王蓉婳先發(fā)制人,語氣凌厲地問著那小蝶。
“回六小姐的話,當(dāng)時奴婢正拿了衣服要去洗,便看到綠豆在二奶奶那一堆要洗衣服里頭找著什么,后來好像是找到了個什么東西,便飛快放進了袖子里,然后就偷偷摸摸地走了。”那小蝶雖然模樣看上去怯懦,但說話倒還算順溜,倒是把事情說得有板有眼的,好像真是親眼所見一般。
王蓉婳聽了她的話,也不著急,胸有成竹地笑了笑,繼續(xù)問道:“那我就不明白了,那珠釵看樣子也不大,你又離著綠豆的距離也不近,怎么就這么確定她放進衣袖里的就是母親那支珠釵呢?”
那小蝶被問得一愣,半天答不上話來,支支吾吾了半天,方才開口說道:“我看那東西亮閃閃的,估摸著應(yīng)該是個首飾之類的,后來二奶奶身邊的翡翠姐姐來問二奶奶送來洗的的衣服里有沒有一支珠釵,后來我們找遍了所有的衣服都沒找著那支珠釵,我便想到了綠豆翻二奶奶那堆衣服時的情景,她偷藏起來的一定就是那二奶奶的珠釵了。”
“那么就是說,你根本就沒看清楚綠豆放進袖子里的就是母親的珠釵嘍”王蓉婳更是咄咄逼人了,盯著小蝶的眼睛逼問著。
“我……我……應(yīng)該……”那小蝶頓時不知該如何回答王蓉婳了,二奶奶只是讓她把方才這段話當(dāng)著眾人的面說出來,并沒有告訴她六小姐還會問這么多她不知道該怎么答的問題啊。
“回答我到底是有!還是沒有”王蓉婳學(xué)著前世電視上那些個大律師的派頭,直把那小蝶逼得額頭冒汗,神色慌亂。
“婳兒這小蝶可是浣衣坊有名的老實丫頭,是從來不會說謊話的,而且確實是有人從這綠豆身上搜出了贓物,難道她還想抵賴嗎,你現(xiàn)在這樣逼問小蝶,難道是想仗著主子的身份嚇唬她不敢說話嗎”李氏有些微怒地呵斥了王蓉婳一頓,她原以為既然已經(jīng)告訴了那小蝶如何與他人的說辭,就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了,誰想到這王蓉婳小小年紀,思維竟如此清晰,口舌竟如此犀利,一下就把這個不怎么會說話的小丫頭給問住了,不禁有些惱羞成怒,忍不住幫那小蝶圓著謊。
“母親,婳兒只是不想讓有心人歪曲事實,冤枉好人罷了,我想問母親,綠豆并不是您房中的人,她又怎么會知道您的珠釵不小心混在要洗的臟衣服中呢,又怎么會這般先知先覺就能從那堆臟衣服中找出這只珠釵呢?而且您說有人從綠豆身上搜出了贓物,那我想問母親,難道就不會是有人在搜身的時候故意將贓物放在綠豆身上的嗎,目的就是那真正的賊想要栽贓給我的丫鬟”
李氏被王蓉婳提出的這一連串問話氣得面色鐵青,這明白白就是想說她嫁禍了她的丫鬟,她就是那個歪曲事實,冤枉好人的人
“好好好婳兒真當(dāng)是長大了,都敢質(zhì)疑起母親了,難道你以為是母親指使了人故意說是你的丫鬟偷了我的珠釵嗎?”李氏滿臉冰寒地問著王蓉婳。
“婳兒不敢,婳兒怎么敢質(zhì)疑母親您呢,只是怕您被小人迷惑了雙眼,而沒有看清楚事情的真相,現(xiàn)在婳兒只是想抓出真正的兇手,還我的丫鬟一個清白。”王蓉婳瞬間收斂了方才那凌厲的氣勢,底下了頭,溫聲回著李氏。她就不信,她都已經(jīng)說出了如此多的疑點,那李氏還能把黑說成白,認定了綠豆就是那偷珠釵的小賊。
李氏深吸了一口氣,想著接下來該怎么辦,如果讓那綠豆真的洗脫了罪名,那她就失去了挾制王蓉婳的本錢,事情就不在她的掌控了,李氏眸色一深,厲聲說道:“我不管到底是不是他人嫁禍,現(xiàn)在珠釵就是從她身上搜出來的,她就一定脫不了關(guān)系,宋嬤嬤,給我拖出去先打個二十大板,讓下人們看看,要是還有誰手腳不干凈,敢偷拿主子的東西的,就都是這樣的下場”
“母親”王蓉婳急了,她知道現(xiàn)在李氏開始執(zhí)行她的強硬手段,不想再與她廢話了,可是這二十大板打下去,綠豆還焉有命在。
“求母親開恩,就饒了綠豆這一次吧。”王蓉婳跪在地上,拉著綠豆的衣服不讓那些身強力壯的嬤嬤拖走綠豆,那些個嬤嬤倒也礙于王蓉婳還是個主子,不敢太強硬,就這般僵持在那兒。
李氏看火候也差不多了,正準備出口要挾王蓉婳想要保住綠豆,就必須乖乖聽自己的,去老太太那邊的事兒,也定要親口拒絕了,可誰想,她還未開口,卻是先被一個聲音駭了一跳。
“夠了老2媳婦,得饒人處且饒人啊”唐氏不知什么時候帶著林嬤嬤和玉蕊已經(jīng)到了門口,微微板著臉,沉聲對李氏說著。
李氏的臉色瞬間跟開了染坊似的,白了又青,青了又紅,紅了又紫,轉(zhuǎn)瞬之間竟是變換了三四種顏色,立馬站起身來,疾步到門口迎了唐氏,故作鎮(zhèn)定地問道:“母親,您怎么過來了,您看我這邊正在懲治下人呢,別再污了您的眼。”
唐氏只是點了點頭,沒有接話,看到地上形容俱是有些狼狽的王蓉婳主仆,眉頭微微皺了皺,卻是讓一直觀察著唐氏臉色的李氏發(fā)覺,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待唐氏到李氏原先那個位子坐下,李氏親自給她遞了茶,有些忐忑地站在一旁詢問道:“不知母親親自到媳婦這邊來,是有何事?”
唐氏緩緩飲了口茶水,沒有先回了李氏的話,而是對著一旁噤若寒蟬的那些丫鬟們喝道:“一個個都瞎了眼不成,沒看到你們的六小姐還在地上跪著嗎,還不趕快去扶了她起來,搬了椅子伺候她坐下。
李氏看唐氏如此態(tài)度,頓時心中的不安更加深了,此時卻也是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只能默默不語地依舊站在唐氏身邊。
王蓉婳看到唐氏進來的時候,才是真正松了一口氣,知道綠豆今日應(yīng)該不至于會喪命了,她癱倒在了地上,心中仍有余悸,就差那么一點點,自己就保不住綠豆了,她雖然不知道李氏為何忽然之間向她發(fā)難,但已經(jīng)不止一次了,這種看著事態(tài)越來越嚴重,自己卻是無力改變的狀況,什么時候,她才能夠擁有保護自己,保護身邊人的力量呢,王蓉婳緊緊地握拳,心中有一股氣似是要爆發(fā)。
被下人們扶到椅子上坐下,王蓉婳抬頭看了眼唐氏,對上她安撫又慈愛的眼神,胸中怨憤慢慢安定下來,她不知道為何唐氏忽然之間對自己的態(tài)度有如此之大的改變,但她暫時不想去深究,因為畢竟,現(xiàn)在她是自己唯一的倚靠。
“老2媳婦啊,我方才都在門外頭聽見了,小六兒和你說的都有道理,但我覺得啊,既然不能明明白白地證明這珠釵就是下面這個小丫頭偷得,那就聽我的一句,這次便不要罰的這么重,這板子可是不長眼,小丫頭細皮嫩肉的也熬不了幾下,就罰了她三個月的月錢,再去雜物房做一個月的苦力,算作是懲罰了。”唐氏總算是開口對李氏說了話,語氣也還算溫和,但卻并不算是征詢的態(tài)度。
“一切由母親做主就好,其實媳婦本也不想重罰這個丫鬟的,只是最近府里頭老是有貴重東西失竊,所以有些氣急了。”李氏微微垂了頭,低眉順眼地迎合了唐氏的意見,她當(dāng)然知道,唐氏不可能事這般巧合來這兒,定是早已收到了消息,心中越發(fā)是覺得這王蓉婳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