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蓉琴并沒有如李氏預(yù)見的那般露出欣喜的表情,面上依舊是淡淡的,將面前桌案上的那幅百鳥朝鳳圖細(xì)細(xì)卷好,裝入放畫的圓筒之中,這才凈了手,走到李氏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李氏倒是被她這不急不躁地模樣惹惱了,有些微怒地開口道:“我說你這丫頭是怎么回事兒啊,現(xiàn)在為娘說的是別人的婚事嗎,你就這副模樣,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難道就真的心里頭一點念想都沒有?”
王蓉琴緩緩飲了口茶水,方才看著李氏說道:“母親,姻緣這事兒本就是早已經(jīng)注定的事兒,女兒又何須強求呢,難道母親就認(rèn)為,我嫁給了大表哥,嫁到了平王府,就一定會幸福嗎,不見得吧,母親您嫁到這忠勇候府,也算是一等一的顯貴人家了,可女兒斗膽問您一句,您這些年,真的過得開心嗎?”
李氏有些愣愣地聽著王蓉琴的發(fā)問,眼底那一抹隱藏至深的悲哀一閃而過,是啊,當(dāng)初她的父母要她嫁到候府的時候,也是欣喜萬分,那可是上京一等一的勛貴人家,年少單純的她,也曾經(jīng)憧憬過婚后的日子會美滿幸福,與自己的夫君恩恩愛愛到老,可后來呢,一個又一個的美嬌娘不停地橫亙在她與夫君之間,那心里頭的裂縫也就慢慢的,慢慢的,越來越深,到現(xiàn)在,不管怎么,卻是也補不起來了,她過得開心嗎?這或許是她永遠都不想回答的問題。
王蓉琴沒有等到李氏的回答,似乎已是在她的預(yù)料之中,繼續(xù)緩緩地說著:“或許母親認(rèn)為嫁到平王府女兒會幸福,確實,從此以后錦衣玉食,衣香鬢影,會比在這忠勇侯府還要尊貴幾分,可比起這些,女兒更想要一個隨時隨地都體貼我,關(guān)心著我的夫君,這遠比那些個浮華的身外之物來得重要的多。”
李氏沉默了,在不知不覺中,自己的女兒真的是長大了,年紀(jì)輕輕已經(jīng)懂得了她用這大半輩子才明白的道理,若是現(xiàn)在在讓她選擇,她還會愿意嫁到這忠勇侯府,面對著一個已經(jīng)不再愛她的丈夫嗎?答案只有她自己知曉。
李氏終究嘆了口氣,輕聲說道:“琴兒你的心思,母親都明白,但身為女子,本就命苦,你又是這忠勇侯府的嫡女,也應(yīng)該早就想到這婚事兒本就由不得你,所以,母親再勸你一句,安安心心地等著吧,別再胡思亂想,你的婚事也該就在這幾日訂下來了,到時候便高高興興地準(zhǔn)備做新娘子就好。”
說完,李氏也不看王蓉琴的表情,有些急迫地匆匆離開了,王蓉琴默默地低著頭,看著手中慢慢冷透了的茶水,嘴角蕩開一抹苦笑,是啊……身來女子,本就命苦,她又再奢望些什么呢……
第二日,唐氏清早便坐了馬車往那平王府去了,直至午時才回來,唐氏前腳才剛進了候府,李氏后腳便得到了消息,急急地便往春暉院來了,在外堂等候了小半個時辰,唐氏才召了她進去。
李氏有些忐忑地走進了唐氏的房間,微微抬眼觀察了坐在臥榻上唐氏的臉色,見她面上只是稍稍有些疲憊之色,其它的倒也看不出什么,心中就越發(fā)沒底了,按理說去了這般長的時間,應(yīng)該也多少有些成效了啊。
李氏忐忑地在椅子上坐下,接過丫鬟遞上來的茶水,欲言又止地看了唐氏一眼,她現(xiàn)在心里頭可謂是七上八下,好似一萬只螞蟻在爬那般難受。
唐氏也感受到了李氏的情緒,有些疲倦地皺了皺眉頭,終是開口說道:“老2媳婦啊,我知道你心里頭著急,可老婆子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與你說。”
李氏聽到唐氏這般說,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但依舊強打起笑容說道:“母親有什么不能與媳婦我說的,大不了就是婚事不成罷了,媳婦早就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了,這平王府也不是一般的人家,看不上咱們琴兒我也不會說什么。”
李氏雖然這樣說著,但唐氏明顯聽出了她話語中的濃濃失落,微微嘆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哎,我這個女兒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那亭兒的婚事我也沒曾想,她竟已是早早地打上了徽蕓郡主的主意,已經(jīng)入宮求了太后許多次了,聽她的語氣,太后已經(jīng)有些意動,再過不久,或許就會賜婚了。”
李氏聽到徽蕓郡主這名號,顯然有些震驚,這徽蕓郡主并不是真正宗親的女兒,她的祖父原是那鎮(zhèn)國大將軍孫國祥,是大祟朝第一個異姓王,可是在征戰(zhàn)邊境蠻夷的時候與自己的大兒子,也就是徽蕓郡主的生父一同被敵軍埋伏,不幸身亡,而當(dāng)時她的母親剛好誕下了她,因為聽到這個消息太過悲傷,最后便抑郁而終了,獨留下她這么一個仍在襁褓中的孤女。
太后憐她身世可憐,又是一門忠烈,便將她抱養(yǎng)到身邊親自撫養(yǎng),還跟皇帝求了恩典,親封她為徽蕓郡主,雖然不是正經(jīng)的郡主,但是在皇宮之中卻是比那真正的公主還要受寵一些,而且即使她父母雙亡,但娘家勢力依舊很是強悍,那孫國祥余下的一個小兒子孫鵬生,也已經(jīng)繼承了他父親的事業(yè),現(xiàn)在是那手握重兵的金吾衛(wèi)上將軍,武官之首,而他也是極其疼愛這個侄女兒的。
再說回那徽蕓郡主,今年已然也是芳齡一十六,雖說她容貌才情或許不是一等一的,但就僅僅憑著她這樣的家世背景與太后的寵愛,這些年提親的人群也是快要踏破慈寧宮的門檻,可太后這么多年也就親自養(yǎng)了這么個女孩兒,定是想要給她選個最好的,這般挑挑撿撿,便也就耽擱下來了。
誰曾想,原來那平王妃也是個心大的,雖然平王在皇帝面前很是默默無聞,但若是穆敬亭真的娶到了徽蕓郡主,那孫鵬生必定會站到平王那一邊去,這樣,平王倒不是完全沒有可能觸到那至高無上的位置了。
唐氏看著李氏那還未緩過神來的表情,有些無奈地繼續(xù)說道:“凝兒心大,一門心思就為了她夫君的前途,這亭兒的婚事,也不是我這個老婆子能左右的了的啊,我看那丞相府的二公子也很好,我倒是聽旁人說起過一些,也算是一個良配,定不會委屈了琴兒的……”
李氏總算是回過神來,聽著唐氏這一番絮絮叨叨的勸解,終是有些釋然地笑笑,回話道:“其實媳婦早該想到的,現(xiàn)在還要麻煩母親這樣點醒我,是我妄念了,明兒我就去告訴那媒婆,允了丞相府的親事,早早把婚期定下來,也不再耽擱琴兒了,她這歲數(shù),也再經(jīng)不起折騰了。”
唐氏看李氏總算想明白了,很是安心地點了點頭,婆媳倆又商量了一些王蓉琴的嫁妝事宜,李氏便與唐氏告退下去了。輾轉(zhuǎn)了這許久,王蓉琴的婚事也總算有了一個蓋棺定論了。
又一日上午,那李氏還未來得及去請那上門提親的媒婆,當(dāng)朝丞相大人顧唯軒卻是已經(jīng)領(lǐng)著自家二兒子,帶著媒婆,正式上門提親了。
李氏一聽到門房稟報丞相顧唯軒協(xié)同相府二公子顧惜言登門拜訪,先是驚訝了一下,而后立即命令下人們?nèi)埩_飯菜,雖是感覺有些意外,但人家也是早叫過媒婆上門來的,而自己也確實是沒有明確的拒絕,那他們父子二人現(xiàn)在上門提親來,也確實是合情合理。
李氏這邊正在熱火朝天地張羅,王蓉婳這廂倒是萬分悠閑地繡著一方小手帕,也怪她自己多事兒,一時心起,把現(xiàn)代廣受大眾好評的卡通人物加菲貓繡在了自己的小手帕上,可是很不巧地,正好讓自己那個雙胞胎弟弟王卿淵看見了,就纏著她非要給他也繡上一條,王蓉婳沒法子,只得趕工再繡一條給他了,雖然他倆名義上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但血緣這種東西說來也是很奇妙的,自己就是與他比較合得來,而他似乎也對自己這個妹妹粘得緊,要不是王蓉婉成天盯梢這,他巴不得每天跑到春暉院來呢。
王蓉婳正繡得入神,順便讓紅豆在一旁幫她配著現(xiàn),就聽見綠豆那急促的腳步聲走到門口,手中提溜著個空蕩蕩的水壺,一臉八卦地跑了進來。
“小姐,小姐,你猜誰來咱們候府了。”綠豆摔著那空空的水壺,三兩步就到了王蓉婳的面前,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閃現(xiàn)著十萬分的八卦之光。
紅豆最先氣悶地放下手中的各色絲線,沒好氣地對著綠豆說道:“你不是去燒開水了嗎,開水呢?怎么就拎了這個個空水壺回來啊?”
“我這不是太激動了嗎,你們可不知道,我剛?cè)デ邦^燒水的時候,那二奶奶房里的小菊也正好出來燒水,我跟她隨便聊了一會兒,誰知道啊,讓我套出了這么個大消息”綠豆吐沫橫飛地對二人訴說著,那臉龐更是興奮地越說越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