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言騎在白馬之上,那馬和他一樣,很傻地在身上系了個大紅花球,似乎因著這樣心情很不好,讓它的馬威受損,頗有些不安地踢踏著前掌。那顧惜言雖說不是頭一遭成親了,但神色肅穆間,似乎仍然透出那么一絲絲緊張,拉著韁繩緩緩在忠勇侯府門前停下。
侯府門外站了一圈的人,除了王卿淵、王卿博、王卿荀兄弟三人理所當然地站在那里之外,還有便是那姐夫代表呂若君了,他此刻可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春天的時候王蓉敏剛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可把他樂壞了,今日特地協(xié)嬌妻麟兒給王蓉婳助陣來了。
本來那穆敬霖才是更名正言順要來幫忙的姐夫,畢竟那王蓉婉才是王蓉婳的嫡親姐姐,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半個月前那穆敬霖便請旨去了維州辦案,這一去便又是個把月的時間,剛好錯過了這場婚禮,王蓉婉又是一向萬分厭惡王蓉婳的,再加上上次生日宴時與李氏的嫌隙,更是許久都沒有回來侯府了,這次王蓉婳成親,也隨便找了個理由沒有出席。
門口的幾個氣質(zhì)迥然不同的男子,這般長身玉立地站在一起,倒是讓一旁的小姑娘們一直偷瞧個不停。
原先王蓉琴出嫁的時候,王卿淵三人都還只是個毛孩子,他們對顧惜言自是都不陌生的,雖然受了命令來為難他,但是畢竟顧惜言原先是他們的姐夫,所以怎么著都會手下留情的,但那顧惜言也不是徒有其表,那可是文武雙全,那守門的四人加起來也算是文武雙全,但卻也沒有難住顧惜言,輕輕松松地便讓她過了關(guān),準備進去接新娘子了。
唐氏與李氏跟顧惜言也是很熟悉了,自然不會為難與他,喝了他敬的茶,便是拉著他的手說個不停,大抵都是些夫妻和順,美美滿滿的話語。
王翀君在參加這種女兒出嫁場合的時候,總是表現(xiàn)出一派慈父的模樣,喝了顧惜言敬的茶,一派溫和地諄諄叮囑了幾句,雖然他可能十幾年都沒有怎么管過這個女兒,但最后一刻,總還是要裝裝樣子的。
很快,王蓉婳便被幾個婆子牽著走了出來,唐氏與李氏看到她緩緩走來的模樣,均是忍不住紅了眼眶,唐氏養(yǎng)了王蓉婳這么多年,對她的感情自然是很深的,李氏又是剛找回了女兒,這么快便又要送她出嫁,心中當然也是萬分難受的。
兩個長輩卻也不好當眾失態(tài),均是悄悄地轉(zhuǎn)身擦去了眼角的淚珠,便滿臉慈愛地看向已經(jīng)走到面前的王蓉婳,王蓉婳頂著重重的行頭,對著唐氏與李氏萬分鄭重地行了一個禮,在侯府生活了將近十五年,此時便要離開了,她自然有太多的不舍,對唐氏的不舍,對兄弟姐妹的不舍,唐氏這許多年對自己的維護照顧,她心中滿滿是依戀感激,此次出嫁,以后便不能陪侍在她身邊了,只希望他能長命百歲,平安一生……
王蓉婳感覺有人將自己扶了起來,憑著手中的感覺。應(yīng)該是李氏,李氏雖然以前對她不好,但這一年的時間,她也感受到了李氏真心誠意地想對自己好的心,想著昨晚她拉著自己手說話的模樣,心中也溫暖了許多。
李氏似乎想對王蓉婳說些什么,但動了動嘴唇,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最終只有一句:“往后一切都會好的,娘對不起你”
王蓉婳有一瞬間的悲戚,卻忍住不讓眼淚掉下來,不然花了她臉上的妝容,便更加難看了,她只能重重得回握了李氏的手,輕聲說道:“母親,婳兒明白的,以后一定會和夫君好好的。”
“好好這般娘也就放心了。”李氏不停地點著頭,終于還是忍不住流下淚來,但臉上的表情卻是欣慰的。
唐氏看著這母女倆說完了話,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對著王蓉婳說道:“好了,時辰差不多了,該說的,我們也都與你說了,記得以后嫁到相府要好好侍奉公婆,照顧夫君,謹言慎行,不能有任何任意妄為之舉。”
王蓉婳拼命眨了眨眼睛,將眼中洶涌的淚意憋了回去,隔著紅頭巾對著唐氏與李氏又是行了一禮,這才起身被人攙扶著緩緩走了出去。
走出了大門外,按照風(fēng)俗,新娘子是要讓哥哥背到花轎上去的,這等體力活自然只有孔武有力的王卿淵能做了,王蓉婳趴在王卿淵那寬厚結(jié)實的肩膀上,鼻子不禁又是微微發(fā)酸,這或許是最后一次讓哥哥背在背上了。
王卿淵深深吸了一口氣,妹妹能幸福當然是件好事,他也知道顧姐夫定不會委屈了自家妹妹,但這樣子親自將妹妹送出去的感覺確實不那么好,他低垂著頭,不讓其他人看見他此刻的表情,就怕一抬頭,就會讓別人看到他通紅了的眼睛。
王蓉婳自然也是緊閉著嘴巴不吱聲,手上緊緊地握著一顆通紅漂亮的蘋果,慢慢地被送到花轎內(nèi)坐好,花轎里頭很寬敞,但是簾子一放下來,里頭便有些氣悶,本來心情就很是低落的王蓉婳,更是覺得有些喘不過起來了,只希望花轎快些到達目的地。
花轎平穩(wěn)地行走在路上,轎外一直傳來喜樂的鼓樂聲,卻是吹地王蓉婳心里更加紛亂,這便要成親了嗎,她幾乎都還不太了解那個男人,便要與她同床共枕,生兒育女了,而且她一嫁過去就要當別人的娘了,她能做好嗎,想到這兒,王蓉婳便是無聲地嘆了一口氣,這便胡思亂想間,花轎慢慢減速,直至完全停下。
王蓉婳被人扶著從花轎中下來,因著她此刻完全只能看見自己腳底下的一隅天地,所以也便只能順著帶她行走的人緩慢移動著,地上軟軟的,鋪著厚實的紅毯,所以她走得也不算艱難,踏過了火盆之后,再走了一會兒,她便隱隱看到布置地很是華麗的喜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王蓉婳蒙著蓋頭也搞不清東南西北,都是靠著旁邊的人領(lǐng)著做動作的,只是這一連串動作坐下來,頓時便有些暈頭轉(zhuǎn)向了,早上只吃了半碗粥的后遺癥也出來了,又跪又拜的,身上裝備又重,不貧血才怪呢
好不容易進行完了一切繁瑣的儀式,新郎新娘終于要被送入洞房了王蓉婳被一根紅綢牽著,緩步走著,一旁的嬤嬤丫鬟們一直都在的,不時提醒著,這兒有門檻,那兒該轉(zhuǎn)彎了,跨過最后一根門檻,王蓉婳終于進了洞房,不容易啊,她心中默默垂淚著,萬里長征總算是快要走到頭了,再折騰下去她可真的就要暈了,若是那樣,會不會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昏倒在婚禮儀式中的新娘子呢,囧
王蓉婳被人扶到龍鳳架子床上坐下之后,才算稍稍松了口氣,雖然屁股底下被那些個花生紅棗膈地有些不舒服,但總算是能休息一會兒了,這時候她有功夫注意洞房里頭的動靜。她似乎聽見有女子孩童輕微的嬉笑聲,過了一會兒便又聽見喜婆催促著新郎官挑起新娘子的紅頭蓋。
緩緩地,緩緩地,王蓉婳便看到一根扎著紅綢的桿秤伸了過來,她沒來由的便是一陣緊張,涂著豆蔻紅指甲的手指不由緊緊拽住了大腿上的衣裙。
嘩啦一聲,頓時一切便明亮了起來,在黑暗中待了許久的時間,王蓉婳顯然還沒有適應(yīng)這突如其來的光亮,微微瞇了眼睛,幾秒中之后,才完全睜大了眼睛,入眼的便是一片喜慶的紅,紅的床,紅的被,紅的蠟燭,紅的桌椅,紅得讓人莫名的臉紅心跳,便也就不自覺地臊紅了臉。
王蓉婳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與那近在咫尺的顧惜言一對眼,心下冷不防地漏跳了半拍,那雙幽深的眼總是讓她沒來由的心慌,想想此刻二人的關(guān)系又是不一樣了,本是微微有些泛紅的臉頰便更加地紅了,連那厚厚的水粉都遮掩不住那一抹似是嬌羞的紅。
顧惜言有些尷尬地移開了眼眸,輕聲咳嗽了一下,王蓉婳這才驚覺到自己這般盯著新婚夫君看實在是太不矜持了,趕忙低垂下頭,做嬌羞狀,但顯然這時候再裝嬌羞儼然已經(jīng)有些晚了,恍惚中,她似乎又聽到了顧惜言悶悶的笑聲,不滿地嘟了嘟嘴,心中不禁吐槽道:笑笑,讓你笑,這副鬼模樣都沒有嚇到你,算你忍耐力非同常人不過轉(zhuǎn)而又想到,顧惜言這都是二婚了,原來肯定也見過新娘子這詭異的妝容,想來是免疫了吧,所以才能如此淡定
“娘,二嬸嬸的臉好奇怪哦,跟隼兒以前見過的不一樣”一個頗有些奶聲奶氣地聲音突然傳入王蓉婳的耳朵,讓她頓時囧的不行,那個聲音她認得,不用轉(zhuǎn)過臉去她也能聽的出來,就是那曹氏的小兒子顧凌隼,果然小孩子是不懂得說謊的,看吧,她現(xiàn)在的模樣果然很可怕吧,也只有顧惜言這種怪胎才能不動聲色地盯著她看了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