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敬轉向西陵瑄,開門見山道:“西陵君,天下人皆知相府洛小姐身中赤焰毒,卻無人知曉赤焰毒的藥引究竟是何物,不知西陵君怎敢肯定,那女子的本命精血可做赤焰毒的藥引?”
西陵瑄淡眸淺笑,謙然有禮道:“其實一開始我也不知,這件事情,說起來還真是機緣巧合。半月前,我也曾身中劇毒,危在旦夕,恰是這姑娘用她的血救了我。那時我才知曉,原來有些人的血,一生下來就是解毒的奇藥。”
百里敬擰擰眉,又忽然意味深長地一笑,道:“聽聞西陵君向來不惹是非,淡然處世,又怎會無緣無故身中劇毒呢?是誰如此大膽,竟敢對蒼壁城的城君動手?”
百里敬問得犀利,一時間,各城城君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西陵瑄身上,就連原本笑著的洛文穆,臉色也是暗暗一變。
西陵瑄卻依舊波瀾不驚,他笑道:“不怕帥爺笑話,下毒之人,乃是蒼壁城守城大將郭奉將軍送給我的生辰賀禮,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絕色女子,名叫幻雪。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更何況是枕邊之人?”
城君們聞言,頓時竊竊私語,低聲輕笑。
百里敬卻是雙眉一鎖,他沒想到西陵瑄會在這時候突然提起郭奉!難不成,以為提起了郭奉,他就不敢再繼續追問了?縱然郭奉派人潛入他府邸又如何,如今郭奉已死,還能牽扯上誰?
百里敬冷冷一笑,朗聲而問:“西陵君方才說中毒之時,是這位姑娘以血相救,由此看來,這位姑娘對西陵君定然情誼匪淺!只是不知,這樣得天獨厚的姑娘,是何時與西陵君相識?”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面色微凝!這個問題,當真是問得玄妙!如果西陵瑄的回答,是他們偶然相遇,那憑什么一個偶然相遇的姑娘,可以用自己的鮮血救一個陌生人?如果西陵瑄的回答,是他們早就相識,那為什么不早一點將她獻給洛文穆,偏偏在這懸賞的告示公布于天下的時候?
紫金鸞臺一片鴉雀無聲,所有人似乎都在等著西陵瑄的答案!一個答案,既可以讓一個人享受無限榮寵,也可以讓一個人瞬間被打入可怖的地獄!
西陵瑄卻仍舊淡然,他淺
淺笑道:“我與這姑娘的相識,說到底還得多謝丞相大人和帥爺,更得多謝郭奉郭將軍。”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百里敬冷聲問。
西陵瑄折扇輕搖,笑道:“帥爺可還記得,兩個多月前,您曾賜給郭將軍一批官奴?郭將軍回到蒼壁城之后,將這些官奴當街販賣,我與郭將軍向來交好,郭將軍的面子,我怎可不給?所以我便花了三百兩銀子,從郭將軍手里買了一個小姑娘。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這小姑娘將來有一日可以救我,還可以救丞相大人的千金洛小姐。”
紫金鸞臺瞬間變得更加安靜!這么說來,這味藥引是從百里大帥的手中到了郭奉的手中,又經郭奉之手最后才到西陵君手中的?他們的眼中似乎尚有疑慮,可最終他們還是選擇了相信!不過,與其說是相信西陵瑄,不如說是相信西陵瑄沒那膽子捏造事實!郭奉雖然已經死了,但是當街購買官奴,所見之人必定不知一兩個,如此一查便知真假的事,有誰敢捏造?除非那個人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洛文穆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冷冷地瞟了一眼百里敬,目光如劍!他怎會想到,這些年他們一直在找的人,竟然就這般從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他唯一不解的是,當年賀蘭氏的嫡女,如何成了王城的罪臣家眷?
面對洛文穆冷厲的目光,百里敬有口難辯!他原本想著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問出西陵瑄的破綻,卻沒想到終究給自己挖了一個坑!他緊握雙拳看向西陵瑄,這一刻,西陵瑄的臉上依舊漾著淡然俊逸的笑,那樣云淡風輕,不惹塵俗!這些年,他到底還是低估他了!
也不知這種安靜持續了多久,洛文穆總算是回到主坐,微微揚揚手,大聲道:“傳楚淵!”
“是!”
臺下有人應答,不多時,一個一襲銀灰色衣袍的男子步履翩翩地從臺下沿著白玉石階緩緩而上,他嘴角帶笑,美眸流情,不過是一個少年得志的江湖郎中,卻分明一舉一動都不把這滿座的城君放在眼里。
他毫不側目地越過西陵瑄身邊,對著主坐之上的洛文穆行禮:“楚淵參見丞相大人。”
洛文穆擺手示意免禮,道:“楚淵,這些
年你一直跟我說,唯有尋得藥引,方可解除小女的赤焰毒。如今西陵君愿將藥引獻上,你欲如何?”
楚淵總算回頭看了看修身而立的西陵瑄,然后放浪不羈地笑道:“西陵君說是藥引,那就真是藥引了?是不是藥引,明日我楚淵親自一試,自會知曉!只要藥引沒有問題,我楚淵七日內便可讓洛小姐恢復如常。”
眾人驚嘆不已!七日?他竟說只要七日?要知道洛小姐可是中毒十年啊!縱然真有藥引,那赤焰毒也不是好解的!
洛文穆喜不自勝,大聲道:“楚淵,何必等明日?今日時辰尚早,不如讓西陵君現在就將藥引獻上,供你一試?”
楚淵笑著點頭,看向西陵瑄道:“我是無所謂,這藥引試起來倒也簡單,只是不知西陵君意下如何?”
西陵瑄的嘴角微微一僵,袖中的手更是暗暗一握!難道,連最后一晚上,竟也保不住了嗎?
看見西陵瑄一時沒有回答,洛文穆的心提了起來,一旁的百里敬冷聲道:“西陵君說好宴席之上獻藥引,現在莫不是要反悔?”
西陵瑄的心一陣疼痛,片刻之后才終于露出一抹淺笑,拱手道:“帥爺說笑了,我今日原本就是為了獻藥引而來,又怎會反悔?只是來之前并不知道丞相大人今夜就要試藥,所以并未將她帶在身邊,此刻她還在月央行宮中,若是現在去接,恐怕需要半個時辰之久!”
百里敬沉冷笑道:“無妨,相府有世間罕見的快馬,此刻派人去接,不出兩炷香的時間便可往返!”
洛文穆也笑,朗聲道:“西陵君不必擔憂,去月央行宮接人的事情,交給本相來安排,西陵君,請繼續暢飲!來人,給西陵君斟酒!”
話音落下,整個紫金鸞臺又變得熱鬧起來,身段婀娜的婢女端著酒壺,眉眼含笑萬種風情地給西陵瑄斟上了滿滿一大杯,西陵瑄卻站在原處僵立許久,才終于抬起沉重的雙腳,向著那坐席走去。
楚淵看著他孤寂的背影,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也隱隱替他心疼:這一場戲,他總算是演完了!可是戲已演完,疼痛卻才剛剛開始,他還能撐下去嗎?還能撐多久?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