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江虞單方面和楚溫渢冷戰了七天,其實氣已經消了大半,前天他又刺了自己一刀,她是知道的。
昨天夜裡他抱著她,她也能觸到他,他藏得再好以她的醫術也清楚得很。
他果然是個傻子,要是她不攔著,他還想刺幾刀?她纔不攔他,死了算了,心裡卻驟然一縮,疼得厲害。
晨風見她神色懨懨趴在桌子上,眉頭縈著散不去的糾結,帶著委屈和心疼,鬆了口氣,終於有了活氣。
她不知道才人和聖上是什麼關係,聖上肯吃全是糖的桂花糕,肯大半夜來找她,肯帶她出宮,葛公公教了他們聖上的脾性,如何也對不上。
雖然才人很好,在別人看來不過是亡國妖妃,聖上怎麼會和才人扯上關係,因爲容顏?
她不懂,唯一的解釋是聖上看中了才人,卻不想背上罵名,養在暗處。可聖上光明磊落,不是這樣的人,才人也不會而今纔有反應。
到了夜裡暮江虞想可憐可憐他,就吃一口,雖然前邊的也都被她吃了。每天早晨醒過來,看著桌子上的點心,氣鼓鼓地把它們當成他,挨個咬啊咬!
她等啊等楚溫渢沒有來,她盯著門,好像下一瞬門就會被推開,對上那雙笑得溫柔的眼睛。
可是沒有,很久她才後知後覺,他不會來了,她縮進被子裡,帶著她看不到的落寞和委屈,楚溫渢……
晨風秦風被她屋裡的動靜弄醒,敲門沒有人應,隱隱約約聽的到裡邊的嗚咽聲,慌忙推門進去。
楚溫渢不在屋子裡寒冷如冬,什麼壞人都出來了,她怕著怕著迷迷糊糊陷在夢魘裡,周圍一片黑暗吞噬了她,怎麼都走不出去。
驚醒晨風秦風的是匕首落地的聲音,她驚恐中握著匕首往地上一扔,想嚇走它們,反而驚醒了它們。
暮江虞嗚咽著,既是害怕,更多的是委屈,楚溫渢怎麼能拋下她一個人。
她後來才知道,家這種東西,不是住了多久的地方,而是有他在的地方,有他在身邊,一天換一個住處,每天都有一個家。
晨風連忙握住她揮舞的手,“沒事了,才人醒醒,是奴婢。”
暮江虞感覺有什麼纏著她,要吞了她,更劇烈地掙扎,沒了力氣才被晨風抱住,無神地呢喃著,“楚溫渢……”
“聖上名諱不可亂叫……”晨風有心說她,也知道她現在還沒走出夢魘,什麼都聽不到,急得掉了眼淚,柔聲哄她。
秦風給她敷上毛巾,喂她喝了點水,和晨風一起守著她。直到天亮,朝霞如胭脂一樣塗滿東方的天空,她纔不安穩地昏睡過去,楚溫渢……
他一晚上也沒有入到夢裡,替她趕走壞人,抱抱她,跟她說:“我在。”暮江虞眼角滑下兩行淺淺的淚,也沒有人心疼地接住。
已到六月中旬,南方臨海驟風暴雨,受災嚴重,楚溫渢連夜和衆臣思考對策,安排賑災,下了早朝才卸去一身沉重。
他雖然著急,也無可奈何,心裡一遍遍想只是一晚,他不去煩她可能她會更高興些。
不過半個時辰就坐不住了,見他扔了摺子捏著眉心,葛覃以爲是爲南方賑災之事擔憂,勸他安下心,“聖上不如去哪位娘娘宮裡坐一下?您心情好了災情才能好。”
林驍覺得八成是因爲皇后,從皇后進宮這還是第一次聖上沒有去陪,也沒有傳消息說不去了,誰知道能徹夜不休忙朝政,聖上指不定擔心成什麼樣子。
“葛公公說的在理,只是與其在宮裡悶著,不如去軍營看看,動動手腳煩心事也就散了。”
楚溫渢把茶杯扔在桌子上,“走。”步子大得林驍都跟不上,半點沒有拖延,林驍悶笑,要不要這麼明顯?
楚溫渢騎馬在軍營轉了一圈就打道回府,將士們聞說他來了,連忙趕來覲見,連片衣角都沒看到。
他到念寒宮沒有看到一個人,心裡藏起的不安掙了出來,讓他心慌。晨風和秦風還守在牀邊,看到他連忙跪下。
他過去看了一眼,心驟然縮起,牀上的人脣都要和麪容一個色了,蒼白到剔透,彷彿停佇在殘花上的枯蝶,等著生命一點點流逝,他有一瞬間以爲她已經停了呼吸。
他佇立在牀前,從一開始就是他錯了,放她走嗎……心裡疼得喘不過氣,往後這偌大的宮裡沒了她,成了一座牢籠。
晨風秦風見他眼裡晦澀不明,許久沒有動作,惶然地跪著,暮江虞不安穩地蹙起眉頭,楚溫渢才收起思緒坐在牀邊,試了試她額頭。
“夢魘了?”“是,才人昨夜突然夢魘,是奴婢們照顧不周。”他不過一夜沒來,她就夢魘,他可不可以認爲她已經離不開他了?
他摸著她手握在手心裡,她可真能給他出難題,回神看見她睜了眼,裡邊水汽瀰漫,“楚溫渢?”
楚溫渢沒有應,扶她起來,暮江虞伸手捏他臉,熱的,不是假的,她撇著嘴撲進他懷裡哭了出來,“騙子!”他騙她什麼了?楚溫渢拍著她背,“傳膳。”
兩人領旨出去,聽暮江虞悶悶地說:“我要吃點心,要甜的。”晨風小心地看著楚溫渢,“加一道雪梨銀耳羹。”
她們出去後,楚溫渢把她抱進懷裡,“不生氣了?”“生氣。”“江兒是因爲我不在才夢魘?”“不是!”
“我想放你走,可你這個樣子我怎麼捨得。”不過離了一晚,就這副樣子,他恨不得把她揣懷裡抱走。
“放我走?”“不放,晚了。”要是她再堅強些,他或許能下定決心再不見她,“是江兒自己失了機會。”
暮江虞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被他抱著又暖又安心,一動也不想動,什麼都不願意想。
晨風秦風回來就見楚溫渢把人按在懷裡親,暮江虞乖巧地任他掠奪,彷彿他想要什麼都可以。
楚溫渢費了好大勁才放開她,幾天未碰她忍不住了,摟著她平復,時不時吃幾口豆腐。
林驍很有眼力見地攔住了葛覃,布完膳房裡只有他們幾個,暮江虞懶懶地不想下去,摟著他的腰,“你餵我。”
楚溫渢看了眼晨風秦風,兩個連忙跪拜出去關了門。他抱她坐在椅子上,一副碗筷一人一口。
“昨夜出了些事,我在武英殿和朝臣商議,花了一夜,不是忘了江兒,也不是不要你了。”
雖然她不懂,他也要跟她解釋清楚,要是哪天突然開了竅,或是被有心人忽悠了,難受怎麼辦,早晚要說,不如早一些。
暮江虞安靜地張口,不理他,只是手還緊緊環在他腰上,楚溫渢也不打趣她。
“以後可能來晚我讓林驍跟你說,不要怕這裡有我,念寒宮是我修給江兒的,一筆一劃,一草一木都是我親爲,江兒既不怕我,就不該怕它。”
“桌子也是?”“嗯,蝴蝶紋的,喜歡嗎?”“不喜歡。”“那明日換張?”“你敢。”“不喜歡當然要換個江兒喜歡的。”楚溫渢揉著她頭髮逗她。
“院子裡我沒動,江兒可以養花養藥材。”“不許騙我。”“嗯,看在我這麼聽話的份上不生氣了?”“以後不許那樣做。”“好。”他會輕一點再輕一點。
“既然江兒不氣了我們也該算算賬了。”楚溫渢把她壓在桌子和他之間,擡起她下巴。
“江兒的舞只許跳給我一人看,他的生辰我陪你過,做了點心我替他吃,你只能想他一瞬。”這是他最大的讓步。
“不要,我答應阿君了。”“那以後不要吃點心也不要出去玩了。”“那你不要來了。”“……”
“我們成親不是因爲寧兒?你不能管我。”“只是因爲花歸寧?”“對……”楚溫渢聽得出她底氣不足。
“不管因爲什麼,我們成親了是真的,江兒是我的人,怎可爲他人起舞。”“阿君不是他人。”“那我是?”“是。”
楚溫渢眼裡帶了涼意,“江兒無心之言,可我有心,會疼,你因他和我冷戰,可知我心裡是什麼感受?”
他不指望現在就能得到她的心,可心裡躁得很,數日都沒有好臉色。暮江虞直覺他生氣了,明明就是他的錯,他生什麼氣。
“不是因爲阿君,都是你的錯,憑什麼推給阿君。”暮江虞推扯他,“你放開我,你走!”楚溫渢沒好氣地看了眼長在他腰上的手臂。
“你把手拿開我就走。”暮江虞掉了淚,收了手,兩隻手一起推他,卻沒有下去。
楚溫渢等她鬧夠了才摟著她,“江兒不是因爲他,是因爲我那天太兇了,才生氣?”
暮江虞咬著他手,不咬上她難受得想哭,楚溫渢連日的苦悶霎時散了去,周身似有花朵綻開。
“騙你的,我不走,江兒再這麼折騰幾次我的命都要交代在這。”“你死了我就走。”
“江兒這是威脅我?放心,我會活很久很久,一輩子陪著你。”“不用你陪。”“嗯。”
算了,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他等她有一天收起口是心非,到那時他要她把欠的都補上,一遍遍說她離不開他,她喜歡他。
他走時暮江虞扔了個小瓶子給他,“啪”地砸他背上,他不慌不忙接住,回頭對她笑得曖昧,禮物?他只當她是羞得想打他。
暮江虞“砰”地關上門,隔絕他的視線,卻隔絕不了怦怦怦的心跳聲。
葛覃在宮外侯著,見他出來正要迎上去,看見這麼一出,他看不到楚溫渢背過去的神色,卻見他小心地把東西握在手心裡,連著幾天的陰翳都散去了。
葛覃心裡突地一跳,鬼使神差躲在牆後,他什麼都沒看到。
楚溫渢刺了第三刀,人雖哄好了,不代表沒傷過,他吃醋生氣和他心疼是兩回事。
只是第二天夜裡抱暮江虞親暱,被她紅著眼推開,眼裡晶光盈盈,他撐在她身側,“誰惹江兒不開心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
暮江虞掀開他衣服,被他握住手,笑得盪漾,“江兒想看?看了我要收報酬。”暮江虞咬在他手上,眼淚滾落。
他這才慌起來,突然想起她的醫術,他藏得很好,葛覃都沒發覺。“我要看。”楚溫渢接住她的淚,她這個樣子他能怎麼辦。
他胸口墊了厚厚的白紗,血都要滲透了,其他兩個傷口還清楚可見。暮江虞看著看著就看不下去了,翻過身不理他,她都不生氣了,他……
楚溫渢靠在她背上,“昨日去軍營,和他們比試,刀劍無眼不小心傷到了,過幾天就好了。”她不會清楚九五之尊不容人半點不敬。
騙子!“江兒擔心我?”楚溫渢把她掰過來,看著她眼睛,笑得風流倜儻,“不疼。”“疼死你活該。”
“是我活該,別哭了,就當給你出氣了。”“我都不生氣了。”“嗯,我也不疼了。”
怎麼會不疼,暮江虞推不動他,掐著他臉,“起開,我去拿藥。”“沒事,我上過了。”“騙子。”
楚溫渢無奈地放開她,“沒騙你。”止血藥也算藥。暮江虞給他塗了幾層,“要是你再這樣以後都不要來了。”“好。”下次受傷了他在門外守著。
暮江虞後來很少和他生氣,氣了也不會不理他,他思來想去只能想到是她太喜歡他了,這個認知讓他愉悅無比。不知道是他太傻了,讓她心有餘悸,後來的她哪裡捨得。
作者有話要說: 是不是又多了個收藏~謝謝小天使們!以後就每天儘量兩更吧_(:з」∠)_存稿餘額不足o(╥﹏╥)o我高看了我自己,我還以爲存稿足夠我閒啊閒,慢慢來……
但是字數可以保證~我很少有低於三千的233333寫的時候不會看字數,覺得要停了就停,多少字都算一章,就原諒我吧麼麼嘰麼麼咕!
要是有什麼問題跟我說呀_(:з」∠)_我都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