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江虞雖然想第二天就去,卻一天天數著等到了一月,楚溫渢說一月他會很忙,忙完了除夕前後哪裡都不去,只陪她。他不會有時間搭理她,她要天天去和瑜兒玩。
她還是用蝶粉把晨風秦風弄暈了,這次貼的是晨風的面具,秦風的被楚溫渢沒收了,當著她的面撕碎拋在院子裡。她把晨風的藏得很好,那天找的時候卻找不到了,她就說楚溫渢怎麼不問她。
這個是她剛剛做的,以後她要做好多個,藏得滿宮都是,看他怎麼找。她剛出念寒宮不久林驍就迎上來了,也不說話,暮江虞眨眨眼,當做沒看到從他旁邊繞過去。
“娘娘請回吧。”暮江虞有些傻,她帶了面具呀,林驍低咳一聲,“自上次您偷偷出宮,聖上下令晨風秦風出門要同屬下說句話,請娘娘不要爲難屬下?!?
“你認錯人了。”“娘娘去哪聖上都會陪您,何必讓聖上擔心?!薄拔乙婅海蛔屛乙??!薄斑@……”林驍還在想借口讓暮江虞回去,迎面被撒了一把藥粉,“……”“你說不了話也動不了,我就去看看瑜兒,很快回來。”
暮江虞輕快地從他旁邊走過,走了幾步思索地走到他面前,“你有牌子嗎?”林驍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對娘娘的印象還停在初見時,哪知那時的人畜無害已經發了黑,聖上怎麼把人寵成這樣的。
暮江虞也不等他回答,伸手想從他身上摸出來,林驍冷汗直流,這要是碰上了,他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嗎?好在暮江虞也知道楚溫渢會生氣,氣到一身怒火發泄不出,氣壞了怎麼辦。
她也不知道要怎麼辦,只想著要去看瑜兒,忘了想她怎麼去,早知道就從楚溫渢那裡找塊牌子了。她想了一會對林驍笑笑,“你帶我去玖合宮,我就待一會,要是不帶我去,我就跟楚溫渢說你欺負我,我還會離家出走?!?
“娘娘……”“我喊人了,讓他們都知道你欺負我?!绷烛斈_步虛浮,爲什麼現在不是林垣在!他也覺得聖上過分了,娘娘這麼單純的人,全心全意相信他,卻不讓她見三皇子一面。
他看著暮江虞眼裡的欣喜,如屋檐下晶瑩的冰雕,閃閃發亮,純潔無瑕,心軟起來,大不了挨幾十板子。暮江虞走了一刻鐘就累了,氣喘吁吁,“這麼遠嗎?”“還好。”皇宮斜對角線的距離而已……
暮江虞好奇地看著沿路,有些地方她來過,楚溫渢抱她來的,他抱著她走遍宮城,走了很多很多遍,不厭其煩地問她喜歡什麼,都把她問煩了。
她整日在他身邊都不知道這裡已經變成了她喜歡的樣子,處處是他答應的花,答應的樹,答應的小池塘和漂亮的走廊。
楚溫渢呀,她想他了。等除夕的時候他要抱著她再走一遍,她想看,要是都喜歡就親他一口。
暮江虞腿都斷了纔到玖合宮,龍飛鳳舞的三個字,一看就知道是楚溫渢寫的,念寒宮也是他的字,坤儀宮本來不是,後來不知道哪天,她突然發現也變成楚溫渢的字了。
臨著玖合宮的是長和宮,暮江虞輕聲笑起來,他總是說不要皇子,不還是準備了兩份嗎?天長地久,永不分離,她看著就想到這樣一句話,楚溫渢也是這樣想的吧,她很喜歡,就原諒他修得這麼遠了,反正以後要他抱著來。
林驍正要慷慨赴死去請罪,被暮江虞又撒了把藥粉,“你在這等等,兩個時辰就好了,你跟楚溫渢說讓他來接我,我走不動了,他兇你我讓他睡門外。”林驍心裡痛哭流涕,娘娘?不帶這麼坑他的,他就不該心軟,有聖上心疼關他什麼事!
暮江虞心跳越來越快,這是她擔驚受怕了那麼久,期待了那麼久,喜歡了那麼久的孩子,雖然他讓她很疼,也不能怪他,是她自己的錯。裡頭伺候的有三個,一個奶孃,一個年輕宮女,一個小太監。
見到她吃了一驚,玖合宮從沒有外人來,聖上以三皇子先天不足之由把他扔在這養身體,外人不可進入,宋貴妃來都被守衛攔住了,她是怎麼進來的?
“你是哪個宮的?玖合宮禁止進入,你想抗旨不成?”暮江虞直勾勾盯著楚玄瑜,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沒看到他,她都不知道是這樣的想?!拔蚁氡П?。”他都這麼大了,晨風說新出生的孩子很小很小,可是她沒能看他一眼。
奶孃把楚玄瑜抱在懷裡,戒備地看著暮江虞,宮裡傳聞三皇子比大皇子二皇子更不受待見,死了也不會有人記得。他們卻知道,三皇子無故消失了一個月,是葛公公親手抱回來的,那樣子似乎抱著什麼天大的寶貝。
時不時會有個人來看三皇子,一身黑衣,面容冷峻威嚴,抱三皇子時極爲溫柔,三皇子在他身上尿了也不曾生氣,只是無奈地收拾殘局,“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們,怎麼都這麼能折騰?”
那天三皇子對他笑起來,手軟軟地揮舞,拍在他面上,一雙眼睛純真美好,還未長開就知道日後必定天下難尋其貌。“跟你母后長得這麼像,讓父皇怎麼討厭你?”
“是楚溫渢讓我來的,我是她額娘?!比藢σ暺蹋盀t才人?”“是?!薄盀t才人傾國傾城,怎麼會是你這個樣子?”暮江虞後知後覺摘了面具,抹去眼裡的淚抱過楚玄瑜。
她傻傻地抱都不會抱,小心翼翼地讓他靠在她身上,一動都不敢動,眼淚一顆一顆砸在他身上。楚玄瑜眨眨眼睛,安靜地對她笑起來,嘴裡吐著泡泡,一雙大眼睛睜圓了,好奇地看著她。
“額娘想瑜兒,對不起瑜兒,額娘來晚了?!蹦航莸拖骂^蹭蹭他,親了親他,不知所措,他還這麼小,她怎麼能扔下他這麼久?!拔覀儾灰?,以後孃親在這裡陪瑜兒?!?
楚玄瑜伸出手要抓她,暮江虞不敢一隻手抱他,求助地看著他們,“我想握握瑜兒?!睂m女維夏先回過神,“瀟才人不必這麼小心,三皇子很輕,摔不著的。”暮江虞搖搖頭,她毛手毛腳的,萬一呢?
要是楚溫渢在這裡就好了,他抱著她,她再抱著瑜兒,楚溫渢在,怎麼都不會傷到瑜兒。楚溫渢……她不想理他了,他怎麼可以,瑜兒這麼乖,她對他很不好,他都不哭不鬧。
“奴婢來抱,您再握?”“我抱?!彼粫犻_他,她要一直抱著他,“那您抱三皇子去牀上?下邊冷,剛喂完三皇子,奴婢只是帶他下來消消食?!薄拔铱梢宰邌幔俊薄澳褪翘珦牧?,奴婢在旁邊護著?!?
暮江虞一小步一小步挪到牀邊,重重地呼了口氣,她窩在牀上,把楚玄瑜放在懷裡,輕柔地握著他的手,小小的,軟軟的,讓她一點力氣都不敢用,“瑜兒?額娘在呢,額娘很喜歡瑜兒。”
楚玄瑜輕輕抓著她衣衫,短短的指頭抓也抓不起,像只笨拙的小烏龜。暮江虞噗嗤笑起來,點點他,摸摸他,親親他,怎麼都不夠,“你怎麼這麼好看?!薄盀t才人傾城之顏,聖上天人之姿,三皇子怎麼會不好看?”
“他剛出生多大呀?”奶孃大致比量了一下,暮江虞皺著鼻尖在楚玄瑜身上試了試,“才這麼點,怎麼長得這麼快?”在她看不到的時候已經這麼大了,她想看著他長大。
“聖上對三皇子極寵,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時不時過來看看,當然長得快了?!薄俺販t來過?”“這……”太監小盒子轉了轉眼珠子,“聖上三天兩頭就過來,有一次三皇子尿在聖上身上,聖上都沒有發火。”
暮江虞想到那個畫面,笑出了淚,他臉色是不是黑到會滴墨?他一個人偷偷來看瑜兒都不帶她,他等著,今晚連門都不要進了。
暮江虞逗了楚玄瑜小半個時辰,就睏乏地睜不開眼,強撐著,頭一點一點的,“娘娘困了就睡會吧?!薄皶旱借骸!薄芭艂兪刂粫摹!薄斑怼浅販t來了跟他說我不走,我要住在這。”
小盒子乾笑著應了,誰敢?暮江虞把楚玄瑜抱在身邊,捨不得地親親他,“陪額娘睡一會好不好?額娘起來給你做好吃的?!?
她扛不住睏意很快就睡熟了,她身體可好了,卻被楚溫渢養得她自己都嫌棄,嬌弱得不像話,這才走了多遠,她可是跟著他在山裡跋涉過好多天。
楚溫渢一身寒意過來,就看到牀上睡得香甜的人,楚玄瑜趴在她身邊,睜著一雙乖巧澄澈的眼睛,時不時碰她一下。他脫下身上結了一層冰霜的披風,把楚玄瑜拎到一邊扔下,輕輕地抱起暮江虞,在她脣上輕咬了口,作爲懲罰。
剛抱她走到門前,楚玄瑜就哭了起來,這是他除了出生那刻,第一次哭,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楚溫渢連忙堵住暮江虞耳朵,卻已經晚了,暮江虞搓著眼睛睜開眼,“瑜兒?”
楚溫渢黑了臉,捏著她下巴吻她,“還不到一天就忘了我了?”“楚溫渢……”暮江虞迷迷糊糊在他身上蹭了蹭,突然清醒過來,“瑜兒!”她紅了眼睛,眼淚輕易地滑下,“你放我下來?!?
“我重要還是他重要?”“楚溫渢!”“不說我們就回去?!蹦航輾獾萌嗨?,“瑜兒!”楚溫渢瞪她一眼抱她出去,暮江虞連忙掙扎起來,“楚溫渢,楚溫渢最重要?!?
楚溫渢不情願地放下她,看著她一個眼神都不給他,眼裡只有楚玄瑜,暗了眸色,像尊門神一樣立在門邊。
暮江虞心疼地哄著楚玄瑜,想給他擦淚卻不敢,她怕不知輕重傷了他,“楚溫渢……”楚溫渢看著她茫然無措,梨花帶雨的樣子,悶悶地過去抱起楚玄瑜,給他揩去淚,“再哭扔了你?!?
暮江虞氣鼓鼓地踢他一腳,“你敢!扔了瑜兒我扔了你?!背販t無力地在她臉上揉了把,“行了,不哭了,該回去了?!薄拔也蛔?,要走你走?!薄斑€想不想有下次?”“我以後都住這了?!?
楚溫渢冷笑,“你是想爲了他和我冷戰?”“那帶瑜兒去念寒宮或者乾壽宮?!薄跋攵紕e想?!眳^區半天都緊張成這樣,他的地位直接跌倒塵埃,要是再久點,她哪裡還有心思給他。
“那我就在這,瑜兒還這麼小,你怎麼這麼狠心?!薄澳愕谝惶熘牢液菪模俊背販t強行抱起她,暮江虞哭鬧著又踢又打,“我死給你看!”楚溫渢寒著臉放下她,“當真不走?”“不走!”
楚溫渢轉身就走,他就是狠心,對她也狠心。暮江虞沒想到他真的會走,走就走,誰在外邊不走誰是傻子!
“娘娘……”三個人驚嚇地跪在地上,楚溫渢走了才顫著聲求暮江虞,“你們起來,不用管他?!蹦航萦檬直炒耆パ蹨I,到牀上抱起楚玄瑜,他不可理喻!
她白天睡多了,翻來覆去睡不著,長夜漫漫,她心中的委屈一股腦涌出來,抽抽噎噎,到天亮也沒有睡,楚溫渢也沒有進來哄她。
葛覃見到楚溫渢一身風霜回來,就知道出了事,肯定因爲三皇子和娘娘吵架了,“讓人送他去念寒宮?!备瘃t疑地應了,妥協的果然是聖上。
楚溫渢在寒風中站了一晚,她白天哭過,他看得出來,她再傻也是已爲人母,她對楚玄瑜的喜歡不會比他少,換個人寵她,不會連孩子的面都不讓她見。
她會很小心,很可愛地守著孩子,他也曾想過,他會縱容地看著他們,卻被她嚇得整天魂不守舍,這樣的痛他嘗得多了,偏偏她沒心沒肺。
有一就有二,她的心思能放在楚玄瑜身上,就能放在外人身上,事情不是她只對楚玄瑜好那樣簡單,一旦動了心思,會有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擔很多心思。
他身爲皇帝,懂這種無可奈何,他想時刻跟她在一起,想只想她,爲了國事總會冷落她,抱著她也不是隻想她。
是他自私,他讓她嚐了這樣的感情,憑什麼他自己就受不得,唯一的差別是他這輩子不會放手,縱使與天下爲敵。但是她不會,她這樣喜歡他是她因爲那點心思裡頭只有他,他不知道她心中有他,卻只能歉意地抽一點分給他,他會是怎樣的感受。
他也不知道有一天她要走他還怎麼攔,他從開始就抱著廝守一生的想法,事事都想得長久,怕他們出現隔閡,怕一念之差不能相守,她從來不會想這麼多,他不強求,有他就夠了,或許是他杞人憂天,擔心過頭了。
除了順著她還能怎麼辦,他本就捨不得,不願剝奪她初爲人母的歡喜,狠了這麼久的心,被她一鬧硬不下了。也是他越來越貪心,比起當初做的打算,現在已是身在九重天,這些苦楚不值一提。
葛覃中午來宣的旨,楚溫渢一上午也沒有改變主意,只是交代他中午再來,怕擾她睡覺,她昨晚肯定沒睡好。暮江虞聽他宣完旨意,非但沒有高興,反而想哭,她應該高興纔是。
“娘娘?走吧,就數正午最暖和,三皇子才這麼點,傷寒了您該心疼了?!蹦航莨闯鲆荒ㄐ?,“額娘帶瑜兒回家。”她垂著眸,心中發緊,楚溫渢沒有來接她,昨天說抱她回去的。
她不聲不響地出了玖合宮,莫名地回頭看了眼,她剛剛看到地上的花紋,磚上刻著一個個圓形的玉璧,玉璧中間是蝴蝶,她看了幾個,形態都不一樣。門鎖和燈籠上也是這樣的花紋,她能看出是楚溫渢畫的,他畫了多少隻?
念寒宮她住了那麼久,怎麼會還看不懂,她有一天掰著指頭數了數,數了一整天才大概理清他花在裡邊的心思,壓得她心發疼,裡頭還有她沒有找到的呢。玖合宮和長和宮也是吧,他什麼都沒有說。
等他過來,她就不跟他生氣了,會努力跟他講道理,瑜兒這麼好,他不會捨得的,更不會捨得她。要是他還生氣,她跟他道個歉,他不狠心,楚溫渢怎麼會,他對自己狠心都不會傷她一絲。
作者有話要說: 忍不住叨叨一句,起因是女主說她死給他看,這是男主的逆鱗,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