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惠貴人帶著沐七來華延宮請安,她們順理成章留下來用了午膳。
第二日,沐七催促惠貴人與她一起去往華延宮請安,她們依然留下來午膳,晚膳一并在華延宮解決。
到了第三日,惠貴人身體偶感不適,沐七探病后直接前往華延宮請安。她臉皮厚,繼續留下來用膳。
接下來的四日,五日……
沐七儼然成了華延宮的常客,她似有賴著不走之意。順著長公主的話說,她是陪公主嘮嗑,是個解悶的小仙女。
別的仙女不食人間煙火,這位仙女胃口可大了,她感謝長公主為她敞開了華延宮的大門,因此她也為華延宮的私廚敞開了她的胃大門。
在沐七的心里,她認為長公主是寂寞的,據說公主幾年來從未離開華延宮,皇上怕她寂寞,只能一直將外面的東西不停地搬進宮內,久而久之,這里的珍奇異寶應有盡有,猶如一座博物館,隨便拿出來的飾品便是價值連城。
沒人知道公主喜歡什么,想盡辦法地討好,可是心境平和的公主總是一副無奈的笑臉。她看著沐七吃飯也會笑,她羨慕沐七這般無憂無慮,嘗到美食就笑得格外動人。
“沐七的廚藝如何?”公主閑談,想多了解她。
沐七思慮片刻,認真地說:“肯定不及華延宮的廚子,其實我有點不明白,祁公公說,華延宮的私廚是禁地,一個做飯的地方為何這么神神秘秘?”
“沐七去過嗎?”長公主莞爾一笑。
“倒是想去,祁瑞扣扣小氣,不肯帶路。”
長公主用繡帕擦凈沐七嘴角的碎渣,笑得很溫柔,“他有點孤僻,不喜歡別人看見。”
“他?”沐七疑惑不解,“他是誰?華延宮的廚子?”
長公主太善良了,對一個廚子也這般尊重,這么客氣。
“他的廚藝出神入化,為了讓我吃得開心,他甘愿委身華延宮,是我不好,不懂得欣賞。不過我看小七妹就很給面子,每每吃得津津有味,就差啃了盤子。”
被人揶揄,沐七怪難為情,但是長公主沒有說錯,她的確是十分之非常之欣賞,不僅僅是欣賞,簡直要膜拜華延宮的這位大廚。
簡單的醬汁肘子,沐七一口氣干掉了七八個,返椒蘭殿的時候也還在回味。
華延宮有溫柔可敬的長公主,沐七留戀此,固然是為了公主,但她不想欺瞞,她更多是因為太饞嘴,放不下宮里的美食。
“祁公公請留步。”從寢宮出來,沐七追上祁瑞。
“七美人,不知有何事相托?”祁瑞富態可掬,慢條斯理。
“長公主想吃蒸蒸糕。”沐七甜甜一笑,“我也想吃。”
“奴才明白,馬上就好。”
“誒。”沐七擋住祁瑞轉身,羞赧地問,“他是誰?就是長公主說的那個他,做出這么多好吃的,我每天都品嘗,卻不見人,他,真的不能見?”
祁瑞恭恭敬敬地解釋:“不是不能見,是見了等于沒見。”
沐七皺眉搖頭,扁著嘴說:“反正長公主允了我,你帶路,我跟你去廚房。”
“七美人,他脾氣不好,你去了怕是會影響食欲。”
“我說祁瑞扣扣,你真是話多……”
沐七去過御膳房,膳房里的大廚都是皇帝老兒欽點的,隨便一個拉出來,稱之為廚神也不為過,只是廚神只能是一個。
相較之下,華延宮的私廚簡潔精美,所陳列的食品用具一應俱全。珍寶房的金銀碗碟都是皇帝御用,這段時間皇帝來得少,它們成了擺設。
“丁進,準備好蒸蒸糕,長公主今天胃口好。”祁瑞吩咐著,沐七興致勃勃地左右張望,膳房的食物香氣四溢。
“公公放心,最近長公主胃口漸長,奴才準備了她喜歡吃的點心。”
“長公主的心情好,是多虧有七美人。”祁瑞原想感謝幾句,順便拍個馬屁,那曉得一轉身,不見七美人蹤影。
沐七哪能安分,她趁機溜進膳房的內室,左瞧右看,好不忙碌。新鮮的食材飽滿豐富,膳房歸置得井井有條,與御膳房的不同,這里沒有多余的太監來回穿梭,一切都是如此安靜平和。
案板上放著一大一小的琉璃杯盞,杯中液體晶瑩剔透,看著賞目,聞著誘人。
眼珠子一轉,沐七想,抿一口應該沒事,旁的人看不出端倪。
可是偷喝會不會不太禮貌呢?
糾結之下,沐七的手依舊伸了過去。
“七美人……”本來只是淺嘗一口,然而尋到沐七的祁瑞大驚一聲,嚇得沐七硬吞了半口。
“啊,好辣。”沐七的眉毛鼻子扭作一團,祁瑞忙拽著她,“七美人,這里是他的膳房,規定不能擅闖。”
“噗——”沐七隨手拿著其他水杯大口飲,怪味道刺激味蕾,沐七本能地噴出難以下咽的液體。
“七美人,你喝了什么?”祁瑞也聞到一股怪味。
“我哪知道這是什么。”沐七嫌棄地嘟囔,嘴里的液體也跟著咕嚕一聲。
“馬尿。”就在兩人不知所措之際,即可從遙遠的天邊飄來一句磁性的男低音。
“馬尿?”沐七和祁瑞面面相覷,她重復一遍,祁瑞尷尬地點點頭,接著沐七扶著墻干嘔,一邊嘔一邊質問,“誰這么無聊,把馬尿放在廚房,惡心不惡心,這里的食品安全問題太有問題。”
“祁瑞,她是誰?”男低音略帶慍怒,他不滿有人侵犯。
“三爺。”祁瑞心里咯噔一沉,陡然一顫,未見其人便已跪下,惶恐地哆嗦,“回三爺,七美人初來華延宮,不知膳房的規矩。”
“嘔——”沐七想反駁,可是一呼吸,滿口的難聞的味道,知道是尿液,她差點嘔出五臟六腑。
“不知規矩就擅闖,喝了我提煉的藥引子還嘔得滿地都是。”沐七側目,終于見到說話的人。
他是華延宮膳房的廚子,他的出現,就像是在沐七的生命中上了道主菜。
這道菜,不知名堂,不知其味,神秘莫測。
修長挺拔的身形隱于青衫之中,三爺立于人前,威儀超凡。星眸黑瞳,炯然有神。可惜他將容顏藏匿,銀灰色面具之下,究竟是怎樣的皮囊,沐七再無蹤跡可尋。
難怪祁公公說,見了等于沒見,那是他們都見不到真面目,后來問了公公,說是只打三爺出現,就是面具視人。
面具幾乎覆蓋整張臉,挺立的鼻梁在壓迫之下,導致說話聲更加低沉,這應該不是他原本的嗓音,不過聽來也不礙事兒。
“三爺好。”沐七想教訓,卻又迫于對方的氣場,她識趣地套近乎,卻又滿身滿口的尿液味。
今日出門沒算吉日。
“七美人好大的威風,質疑華延宮膳房的衛生問題?”三爺的一雙大手掌,明顯能看到受傷痕跡,做飯哪能不傷手,回想每天在華延宮品嘗的美食就是出自這雙手……
有點莫名的幸福。
“不敢不敢。”祁瑞舀來一壺水,沐七邊漱口邊解釋,“三爺,其實在下只是想稍稍提個建議,你看這膳房歸置得整齊有序,菜是菜,碗筷是碗筷,佳釀也是單獨保存,只是這馬尿……”
三爺斜睨沐七,薄唇微揚,蔑然說:“除了你,沒有人會進來弄錯。”
“我這不是好奇,好奇每天吃的佳肴是出自哪位大廚。”
“御膳房的廚子更多,不見你好奇?”
“倒是去過御膳房,東西也沒少吃,可是在華延宮品的菜色就不一樣了。”
三爺饒有興趣,“呵,有何不同。”
“昨天吃的醉雞,雞肉嫩滑不必多說,反而令我回味再三的是酒香。”
三爺輕笑一聲,“吃雞卻只記得酒香,是我的失敗。”
“當然不是。”沐七認真地說,“這酒采用了上乘花雕酒,可是和我以前喝到的花雕酒又不一樣,酒的香包裹著雞肉的野味,雙方糾纏,唇齒留戀,雖說酒香醇厚,可是完美融合了雞肉。一道尋常的小菜卻做出大味道,我吃了一盤,還以為自己醉了。”
馬屁拍對,三爺多賜了她一句話。
“花雕酒是我自釀。”
“果然有秘方。”沐七舔著嘴,好話說盡就是想這點好處,“三爺,這花雕酒還有嗎?”
三爺挑眉不屑,瞥一眼她,“你不怕是馬尿?”
沐七黑著臉,臉部抽搐不止。
“哈哈哈。”三爺得意地說,“馬尿也是本爺的佳釀,還能治病,專治饞嘴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