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大夫人笑瞥了上官妙雲一眼,“妙雲,你說,哪裡送禮不是‘投其所好’呢?”上官妙雲不服氣地撇撇嘴,上官大夫人不屑地看著上官馥雪,輕哼道:“三小姐名聲響亮,還以爲有什麼了不起的真本事,卻原來只是個善於逢迎的人。”
“大伯母說得不錯,送禮當然要投其所好,才能讓收禮的人高興。可太后喜歡什麼,”上官馥雪把上官大夫人的尖酸並不當回事,只是勾了勾脣,“大伯母,知道嗎?”
上官大夫人渾身一激靈,臉上有些難堪,隨即恢復如常,“這麼說,三小姐知道?”
上官馥雪笑著微微頷首,“大伯母,我當然知道。”
“好啦!”老夫人笑睨了上官馥雪一眼,“別在你大伯母面前,賣關子了!”
上官妙雲也是一臉興致勃勃,“對啊,三姐。別再賣關子了!”
上官馥雪恍然失笑,“我想,太后一直都有一個宏願,就是‘天下太平’!所以,我們要在這上面下功夫。”
“天下太平?”上官捷愣了一瞬,不禁啞然失笑道:“這恐怕沒辦法了。”他輕嘆了一聲,轉而苦笑道:“邊事常年不寧,原宿國虎視眈眈,烈焰國態度不明,永遠都不會有真正的‘天下太平’了。”
“可笑!”上官大夫人不禁有些鄙夷道,“哪朝哪代有過真正的‘天下太平’?就算咱們爲了討太后的歡心,讓三弟把邊關的亂子都平息了,這天下也不會有太平的時候!”
上官馥雪似笑非笑地點點頭,“大伯母,你要這樣想也沒有關係。”其實,在她的心裡,並不十分看重實質上的賀禮,“天下太平”也不過是隨口一說。她所認爲的是,若要得到太后和皇上的垂青,絕不是靠一份賀禮這麼簡單。由於之前“上官馥雪”的癡傻和醜陋,上官家並不曾有人帶她見過太后。所以,對太后的瞭解,還僅限於所聽的一些傳聞而已。
據說,太后入宮前,原本是某位三朝元老的千金,雖然父母有意將她培養成爲母儀天下的人,她也較爲長進,方方面面都不輸色。縱然知道自己難逃入宮的命運,太后仍是一個難得的異類。在大婚之前,忽然一改從前,毅然決然地離開了家。可惜,離開不過半月時間,就讓家人找到,仍然被迫走向了“母儀天下”的命運。大婚之後,她果然不負父母的教誨,步步爲營,將一切都做得很好。在那樣爾虞我詐的世界裡,她始終因循禮教,輕重拿捏得當,不曾有過失當的舉動。縱然遭遇過無數次的陷害,仍然堅守到了今天。這也是能讓先皇看重的原因之一。
上官馥雪不禁納罕,能做到這樣的人,要麼心如鋼鐵、冷酷無情;要麼心懷天下、無私無畏。可,她既然是這樣的人,當初又爲什麼要逃婚呢?
“三小姐,這說來說去,都是空話呀!”上官二夫人原本還翹首以待,現在繞了一大圈子,也沒說到實處,不免有些失望。
上官馥雪渾不在意,只是笑著站起來,忽然鄭重道:“各位伯父、
伯母,太后的壽誕,是件大事。賀禮的事情,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想出來的。長輩們若是相信馥雪的話,容馥雪回去考慮考慮,一定不會讓長輩們失望的。”
“套話!”上官大夫人睨了上官馥雪一眼,轉而笑問上官妙雲道:“妙雲,這件事,你心裡有什麼主意沒有?”
上官妙雲呆了一瞬,隨即傻笑道:“母親,這種事情,就像三姐說的,哪能一時半會兒就想出來?等我回去好好想想再告訴母親。”她頓了一怕,忙又補充道:“不過,母親還是不要對我抱太大的希望。女兒就是撓破頭皮,也未必能想到好點子。”
上官大夫人有瞬間的失望和尷尬,忙打個圓場,“三嬸,三弟,太后上次壽誕是我們三房聯合張羅的,這次也沿襲上次的規矩吧。等我們三房都有了主意,選個時間,大家再一起商量。”
上官捷和老夫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顯然是不抱希望了,卻仍笑道:“既然這樣,容後再談吧。”
上官捷如此一說,便當真不再提。這剩下的時間,倒沒再有針尖對麥芒的時候。酒足飯飽之後,各房各院也都紛紛告退了。
上官大夫人訕訕地走出來,上官二夫人忙追出來,微微地喘道:“大嫂,你怎麼不等我?”
上官大夫人瞥了她一眼,腳步慢下來,脣上重重一抿,“二弟妹,這上官馥雪未免有些張狂了!”
“可不是!”上官二夫人同樣有些不滿,“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她竟然叫三嬸‘奶奶’!她當上官家是鄉下地方嗎?沒規沒距的。”
“這倒在其次!”上官大夫人道,“把話兜了一大圈,還以爲有出人意表的地方,沒想到全是糊弄我們的。”
上官二夫人有些彆扭,“先前,大嫂還說……”
上官大夫人哼了一聲,不由道:“她若是個好相處的,倒也不妨事。可現在看來,”她不禁遲疑了一瞬,在心裡想了想,終是嘆了口氣,“且走且看吧。”
“大嫂,”上官二夫人猶豫地看了上官大夫人一眼,“這上官馥雪雖說是晚輩,咱們拿話‘指點’她兩句,也是無妨的。但她畢竟是老太太和三弟跟前兒的紅人,咱們說話也不能太失分寸。再說這孩子先前明明是不得寵的,現在這麼風光,連涼慕華和上官妙歌都招架不了,本事應該不小。咱們若因此讓這孩子生了嫌隙,將來可沒辦法巴望她能幫什麼忙。”
上官大夫人眼裡爍了爍,用手絹擦了擦頰邊的一點細汗,掩飾了一下尷尬,“二弟妹說得沒錯。”
上官二夫人掩脣輕笑,壓低聲音問她:“大嫂,那咱們晚上還去嗎?”
上官大夫人沉吟了半天,才道:“去吧。這上官馥雪怎麼說都是後起之秀,能不能押對寶,總得要估量一下吧。”她想了想,又補充道:“但是這種事,不需要我們動手。找個機靈點兒的丫鬟去吧。”
“大嫂說得是,要我們倆個親自去的話,未免有點太那個了。”上官二夫人尷尬地抽了抽嘴角
。
上官馥雪和上官妙雲在廳內和老夫人又說了些體己話,纔出來。
“三姐,”上官妙雲親親熱熱地挽住上官馥雪的手,“晚上我跟你一起睡吧?”
上官馥雪愣了一下,“怎麼突然想跟我一起睡?”
上官妙雲笑瞋了她一眼,“三姐,咱們小時候一起睡過的,你忘了?”
上官馥雪看她一臉認真,還當真翻心想了一想,卻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上官妙雲見她顯然是想不起來了,不禁失望地撇撇嘴,“三姐,你的表情真讓我傷心。”她低下頭,不知嘀咕了兩句什麼,便許久不曾擡頭。
上官馥雪見她垂頭喪氣的樣子,不像有假,不禁皺眉道:“你真的傷心了?”
上官妙雲孩子氣地撅嘴,瞪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還記得那時候的事,生我的氣對吧?”
“生你的氣?”上官馥雪一臉茫然,“生什麼氣?”
上官妙雲顧自道:“那個時候,我聽說你生了場大病,變得癡癡傻傻不說,還連樣子也變了。我吵著要去找你,卻被我娘攔住了,她那個時候總拿話嚇唬我,我又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懂。我誤以爲你變得很兇惡,加上我娘添油加醋地扭曲事實。那以後,我對誤解就越來越深,後來懵懵懂懂地,像是明白了些。但聽說了那些關於你的傳言,想去見見你,也不敢。後來聽說你被壽王退親,險些遭到乞丐的羞辱。你不堪其辱,撞了他家門前的石獅子之後,就完全變了個人。你不但聰明,而且在醫學方面露出了驚人的天賦。才成爲沈御醫的弟子不久,就能處理很多疑難雜癥了。我又聽說了你在蘭亭雅會上的出彩表現,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所瞭解的‘三堂姐’,真真正正地回來了!”
上官馥雪微微一訝,照她這麼說,“上官馥雪”以前跟她感情一定很好,只是受到了長輩的阻撓,才變得疏遠了?這麼說,她今天這些親熱的表現,也就合情合理了。
上官妙雲見她仍沒有說話,一副泫然欲涕的樣子,“三姐果然是在氣我這些年跟三姐疏遠了嗎?”
上官馥雪看了她良久,忽而釋然了,衝她微微一笑,“你不是要跟我睡嗎?怎麼還不走?”
上官妙雲遲鈍了一瞬,雀躍道:“謝謝你,三姐!”
“不客氣。”
上官妙雲睡在上官馥雪的身邊,總是纏著她問些問題,譬如上官馥雪在蘭亭雅會上的細節,縱然從無數人的嘴裡聽過,現在聽當事人親口講出來,更有一番趣味。
瑩瑩燭光下,上官馥雪的臉更有一種令人迷眩的光彩,猶是她將蘭亭雅會娓娓道來時,那副自信安恬的神態,讓上官妙雲不禁看出了神,令上官妙雲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撫觸她的臉。
光滑細緻。
跟自己的皮膚感覺起來沒什麼兩樣啊,可爲什麼這麼美呢?上官妙雲不解。
正這時候,屋外卻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叫:
“五小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