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馥雪仍恬靜地坐在位子上,但左右道喜的聲音,卻紛至沓來。她或回以點頭微笑,或舉杯回敬回去,只是淺呷一口。她臉上仍是一副從容自若的樣子,甚至有了身爲將軍府千金當有的大方得體。跟那個行事張狂的人,簡直判若兩人。
上官妙歌心裡冷哼一聲,不過是比自己更善於僞裝罷了。
這時候,她竟笑了笑,端了杯酒,起身衝上官馥雪道:“妹妹,你今日能得太后讚譽,還被皇上封爲蕙靈郡主,真是我們上官家的大喜事。姐姐在這裡,祝賀你!”
上官馥雪笑了笑,端起酒杯仰脖飲盡,又斟了一杯,回敬道:“長姐,你今天跳的飛天舞,也讓太后很是讚賞。妹妹在這裡,敬你一杯?!?
上官妙歌眼底一黯,面上卻仍是笑道:“妹妹說笑,姐姐跳的舞,全是妹妹編排的,能讓太后她老人家高興,也都是妹妹的功勞,姐姐斷斷不敢搶妹妹的功勞?!?
上官馥雪同樣客氣回道:“姐姐說笑纔是。就算這舞蹈,是經由我編排的,但跳舞卻還是你,你也有功勞纔是?!?
“好啦好啦?!贝蠓蛉嗽谂赃呥B連發笑,“你們姐妹倆也真是的,推過來讓過去的,有完沒完?你們倆,今天都是我們上官家的大功臣,總行了吧?別眼紅我們妙雲了,你們再繞下去,她的臉可就沒地方擱了?!?
上官妙雲嘟囔一聲,孩子氣地委屈道:“就是呀,先前母親讓我想,我連個像樣的點子都沒想出來。你們再這樣,我可就沒臉在這兒坐著了。”
上官馥雪和上官妙歌難得相視而笑,上官馥雪連連安撫說:“好啦,不說了?!?
宴席上,倒也言笑晏晏。宴罷後,賓客紛紛告辭散去。
上官家一家人談笑著,往宮門口去。
甬道上,無數馬車和軟轎候在那裡,鑲金嵌玉的車轎在熾熱的陽光下,閃爍著粼粼彩光,簡直晃花了眼。
“三姐,”上官妙雲捅了捅上官馥雪,狡黠笑了笑,“這下,不坐楚王府的馬車回去了吧?”
上官馥雪白了她一眼,“你想坐楚王府的馬車回去嗎?”她指了指前面不遠的馬車,“吶,就在那邊,你去吧。”
上官妙雲“撲哧”一笑,“三姐,你可真有趣。”
上官馥雪又白了她一眼,沒好氣說:“是啊,哪能有你有趣?。?!”
上官妙雲竊笑壓低聲音,湊到她身邊說:“你之前捏世子爺的鼻子,給他灌酒,我都看到了。你賴不掉的?!?
想到剛纔尷尬的場景,上官馥雪臉上紅了紅,忙辯解說:“誰知道那是什麼酒啊?萬一喝醉了,怎麼辦?”
上官妙雲又是憋不住笑,“三姐可真能裝傻,這還能賴到酒上面???”她偷偷又說:“其實呀,我開始也擔心那種酒會很辣,想不到,根本不辣,是葡萄酒??!後來,我偷偷問我娘,娘說,宮裡擺宴,一向都要顧及女客的。女客喝的是甜酒,男客才喝的是那種辣的酒
。”
上官馥雪“哦”了一聲,“想不到,宮宴還能這麼體貼?!?
正說著,就聽周遭傳來高高低低的嬌笑聲:“快看,是楚王世子出來了!”
“真的耶,你看他長得真俊啊!”
上官馥雪聽見聲音,便不自在地輕咳了幾聲,一臉不高興。
上官妙雲又碰了碰她,問:“三姐,你不回頭看看嗎?”
上官馥雪撇嘴,“看什麼?”然後,將她身子一扯,“快走吧!”說著,連拉帶拽地拉她往馬車走。逗得上官妙雲哈哈笑個不停。
“你們跑什麼?!”老夫人正要上車,笑嗔道:“這皇宮大內的,也不怕讓人看了笑話?!”
“沒什麼?!鄙瞎兖パ┻B連擺手,將尖叫著的上官妙雲一下子推到了車裡,正要上車,身子卻被人一下子拽住了。她急得回頭要罵,卻聽一個低醇的嗓音說:“你跑什麼?躲瘟神啊?”
上官馥雪一回頭,就看見南宮烈焰一手支在車棚上,另一手正扯著她的衣裳,兩眼微醺,眼底卻有叫人心亂的笑意。上官馥雪心頭一慌,便梗著脖子說:“南宮烈焰,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跑過來就是爲了跟我說這個嗎?你覺得我還不夠丟臉嗎?”
南宮烈焰吃吃一笑,脣齒間淡淡的酒氣毫不避諱地噴灑在了她的臉上,薰得她的臉也微微紅了,南宮烈焰這才笑說:“你什麼時候丟臉了?剛纔都不知道有多光彩。”
上官馥雪渾身都起了燥意,見左右更有許多人指指點點,她實在掛不住臉,推了推南宮烈焰,說:“南宮烈焰,你醉了,快回去休息吧?!?
南宮烈焰卻不理她,竟捏住了她的下巴,喃喃說:“除了剛纔,你拿酒灌我的時候,不光你丟臉,我也丟臉。你當時腦子到底裝的什麼東西?怎麼會突然想到要拿酒灌我呢?”他說到這裡,止不住笑,低低說:“真是太好笑了?!?
上官馥雪窘紅了臉,一手推著他,低低嗔道:“南宮烈焰,別說了。”
南宮烈焰晃了晃頭,似乎有些醉了。醉眼迷濛地看了上官馥雪一眼,竟又一把將她推開,邊說邊上了馬車:“不行,爺要睡會兒?!?
“南宮烈焰,你個混蛋!這是我們上官家的馬車!”上官馥雪張手想要抓住他,卻已經來不及了,他一下子竄到了馬車上,惹得上官妙雲在車上尖叫了一聲。
老夫人在前面馬車裡掀了簾子問:“雪兒,出了什麼事啊?”
蘇媽媽在車外看得明白,忙附耳偷偷給老夫人說了。老夫人竟朝這邊看過來,別味地笑了笑,對蘇媽媽耳語了幾句。
上官妙雲正急得掀簾,對上官馥雪說:“三姐,世子爺上車了,我們怎麼辦???!”
上官馥雪頗感無奈地撇撇嘴,就見蘇媽媽上來說:“三小姐,老夫人說,既然世子爺上了馬車,你和六小姐就一塊到老夫人的馬車上去吧。讓車伕送世子爺回去?!?
上官馥雪往車裡看了
一眼,只見南宮烈焰歪身靠著車廂,睡得正酣。上官馥雪只好叫上官妙雲下車,一同上了老夫人的馬車。
一上車,老夫人就樂呵呵地拉住她的手,說:“雪兒,你獻給太后的那幅畫,世子爺幫了不少忙吧?”
上官馥雪點頭,笑說:“世子爺見多識廣,那畫兒需要很多東西,旁人找起來有些困難,只有世子爺路子廣,費不了多少工夫就能找齊了?!?
老夫人仍笑得曖昧,“話是不錯。倘若你跟世子爺是真心實意的,不如趁這機會,由我這個當祖母的到太后面前給你說說,讓皇上給你們賜婚。你覺得怎麼樣?”
上官馥雪愕了一瞬,驚叫道:“奶奶!我……我……”她張嘴支吾了半天,卻不知道該怎麼說。究竟是說她跟南宮烈焰沒有關係呢,還是說現在說這些太早了呢?
不管怎麼說,上官馥雪心裡都膩得慌,就算這心裡,對南宮烈焰的感情是特別的,也還沒至於到能談婚論嫁的地步!可這心裡,卻又是有那麼一絲絲的憧憬,讓這心裡更是亂得不行。
“行了。”老夫人笑嗔了她一眼,又說:“祖母是過來人,你跟世子爺的事,明眼人都看得明白。等回到府裡,皇上的詔書也該下來了,你可就是蕙靈郡主了。按照咱們北辰的規矩,蕙靈郡主這個封號,可是從三品的分位。雖比世子爺矮了一截兒,卻也是相當的。我跟你爹都很看好你這門親事。乾脆,就別讓世子爺回去了,我等會兒問問他的意思?!?
老夫人笑著說完,上官馥雪一張臉已經苦到了極致裡,“奶奶,雪兒還小,還想在家裡多呆兩年呢。您就饒了雪兒吧!”
“瞧你說的!大好的喜事,弄得就跟個苦哈哈似的。再說,成不成還不知道呢。你就想著拿話來搪塞我了?你祖母雖說上了年紀,可還沒糊塗。你都十七了,還小嗎?”
老夫人始終笑得合不攏嘴,上官馥雪卻半點勁都提不上來。上官妙雲笑著偷偷說:“三姐,恭喜你呀!”
“恭喜什麼呀?!”上官馥雪不高興地翻了個白眼,轉眼又挑眉說:“大伯母讓你精心打扮,有什麼收穫沒有?剛纔看你跟長孫殿下聊得挺投機的?!?
“哪有??!”上官妙雲嬌呼一聲,臉上紅了紅,轉眼卻又黯然了下去,低聲說:“長孫殿下,問的都是關於你的事情。他問你的身子好利索了沒有,有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癥,要不要找個得力的御醫再給你瞧瞧。我就說,你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還說,剛纔你也看到了呀,姐姐在畫畫的時候,動作簡直像行雲流水,一點病歪歪的樣子都沒有。他就說,也是。後頭就隨便說了些客套的話,問問將軍府的情況啦,其他的就沒有了?!?
見上官妙雲一陣失落,上官馥雪垂了眼睫問:“你覺得,長孫殿下這個人,怎麼樣?”
上官妙雲一怔,頰邊又浮起一抹潮紅,正要回答,忽聽車外有人朗聲叫道:“上官將軍,慢走一步,本相有話想同將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