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烈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就算二少爺知道了這件事,難免傷心難過,堂堂男兒漢還能從此鬱結心中不成?自然是過些時日,就自然開解了。”
老夫人聞言,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又是驟冷,問上官馥雪道:“雪兒,今天接三,傍晚做道場要用的紙人紙馬備好了嗎?”(接三說的是人死了三天,就該被神靈或者神靈的使者接引上路,喪主要奏吹鼓樂,爲亡靈做道場超度,燒紙人紙馬等。)
“放心吧,奶奶。都備好了。”上官馥雪笑道,“請了清心觀的女道士來做法事,五妹也在其中。”
老夫人眉頭一皺,“她在裡頭幹什麼?”
“五妹說,母親走的時候,她沒在身邊,她親自爲母親誦經超度,聊表孝心。”
老夫人冷冷一笑,這個丫頭恐怕也是和她長姐一樣惺惺作態,“由她去吧。還有四天就要發引了,你要仔細著,可別出了什麼岔子。”
老夫人私下裡還有些事情要同上官捷商量,上官馥雪便和其他三人一起出來了。四姨娘因著上官子祈的事情,心情大好,連連向上官馥雪和南宮烈焰道謝。
南宮烈焰說:“終歸是一件好事,本世子也很高興能幫上忙。四姨娘就不必在這裡一再地言謝了。”
四姨娘這才說前院還有很多事情要忙,笑著離開了。
“看來,你們將軍府下半年要轉運了,纔出了一個皇上親封的郡主,離家三年的二少爺也跟著要回來了。這喜事一樁接一樁,一件接一件。不過,這裡頭,可確實有我這個世子爺不少的功勞,不知道三小姐打算怎麼謝我呢?”
四姨娘一走,南宮烈焰馬上就嬉皮笑臉地衝上官馥雪連連聳眉。
瞧了他那曖昧樣兒,上官馥雪心裡就不禁犯惡心,“世子爺功勞確實不小,別說是道謝,重酬也是應當的。我看,不如這樣吧。世子爺那天送的玉佩看似極其貴重,我再把它送還給你吧。”
“什麼?”南宮烈焰聽得兩眼都直了,“我辛辛苦苦從靈虛寺求來的東西,你收了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敢說要送還給我?你這是什麼道理?”
“這叫——”上官馥雪拉長了聲音,一字一頓道:“完——璧——歸——趙!”
南宮烈焰眼一翻,佯裝生氣地咬牙切齒道:“枉我一片丹心,竟遭你如此踐踏!本世子決定……”
“決定什麼?”上官馥雪好整以暇地等著他的後話。
“本世子決定……”
“小叔叔!”龍炎在旁邊實在看不下去了,南宮烈焰纔剛開口,他便忍不住打斷了,南宮烈焰一臉茫然地轉臉來看著他,好像才發現他站在旁邊一樣,“長孫殿下,有什麼事情嗎?”
龍炎難掩心潮澎湃,故作鎮定地掛起慣有的笑容,“小叔叔,宮裡還有很多事,炎兒先回宮了。”他說完,欲言又止地瞥了一眼上官馥雪,便怏怏不樂地轉身離開了。
“這孩子,”南宮烈
焰在心裡想了想,“好像有心事。”
上官馥雪假裝不知道的樣子,“身爲長孫殿下,每天都要爲很多事煩惱,有心事也是應該的。”
南宮烈焰卻不以爲然地抿了抿脣,搖頭說:“我看,他對你有意思。”他默了默,接著又說:“上次你在宮裡退還玉佩的時候,他又看出他對你有意思。只是那時候,我覺得他可能只是一時的想法,畢竟他從頭到尾都對你沒什麼表示。現在看來,不一樣了。”
“怎麼不一樣?”上官馥雪好笑地看著他,“難道你看出他對我情根深種了?”很快,她又大大咧咧地笑道:“拜託!我現在是皇上的義女,從輩分上來說,我應該是他的姑姑。他怎麼可能會對我情根深種呢?”
她說這話的時候,把“我”字咬得極重,好像龍炎看上她根本就是一個笑話一樣。
南宮烈焰見她笑得毫無形象可言,不由白了她一眼,說:“你別看他是皇長孫,他的性格可不像我,不是想什麼就能做什麼的。”
很快,他又斜眼瞧著她說:“有這麼一個皇長孫喜歡你,你難道就沒一點動心?!”
“嗯……”上官馥雪很是認真地考慮一下,“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吧。”但很快她又瞪著他說:“這種話,上次在宮裡的時候,就問過了。還問?!無不無聊?!”她說著,就氣哼哼地擡腳往前走去。
“那是!”南宮烈焰悠悠道,幾步跟上來,“親也親過了,摸也摸過了,前幾天還說到了成親的事。要是在這個時候轉投別人的懷抱,別人也未必肯接受。”
“無恥!”上官馥雪一跺腳,臉已經漲紅得不行,轉身就要揚手給他一巴掌,卻被南宮烈焰輕而易舉地抓住了,南宮烈焰很滿意看到她生氣的樣子,又笑著改口說:“我說的是——我!”
“哼!”上官馥雪把手重重地一甩,“我管你說的是誰!”
“我說的是,我被你親也親過了,摸也摸過了,前幾天還說到了成親的事。你如果不要我了,我要是在這個時候轉投別人的懷抱,人家知道我已經是蕙靈郡主的人了,別人也未必肯接受我了。”
上官馥雪沒想到一個人可以無賴到這種程度,甚至這後堂的人本來就不多,她左右看了一眼,才壓低了聲音咬牙罵道:“你有臉沒臉啊?!你不要臉沒關係,你不能連累我也跟著丟臉啊!我跟你本來沒什麼事,你這樣胡鬧,我以後還怎麼做人?!”
南宮烈焰哈哈一笑,將手中的扇子一抖,衝她嬉皮笑臉地聳聳眉,“誰讓你對爺說那種話?那爺一不小心,當然也只好說錯話了。”
上官馥雪實在受不了他這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咬了咬牙,說:“傍晚有道場,你要是想留下來呢,你就請自便;你要是不想留下來呢,就麻煩你過去上柱香就走。”
“這麼快,你就要趕我走?”南宮烈焰露出一副詫異的表情。
“世子爺,本小姐真的很忙,你能不能別玩了?!”上官馥雪杏眼圓瞪,似
有些氣惱地瞪了南宮烈焰一眼,二話不說,扭頭就要走。
“等一下!”南宮烈焰見她當真生氣了,又想到前面確實是忙得厲害,忙陪了笑臉說:“剛纔是跟你開玩笑的。我倒是真有正經事想問你。”
“什麼事?”上官馥雪頭也不回,就佇在原地。
南宮烈焰上前兩步,看著她的眼睛說:“這上官子祈要回來了,這將軍府的後院恐怕又得複雜了。你心裡有什麼打算?”
上官馥雪也知道他是真的關心自己,便也不再置氣,抿脣思索一番道:“二哥生前跟涼慕華最親,我最擔心的,是他一回來,就和上官妙歌沆瀣一氣,跑來對付我。但是,我對二哥根本不瞭解,一時間也無從下手。”
南宮烈焰左右看了一眼,瞇眼看了她一會兒,忽然湊近了壓低說:“我看,你與其花心思在上官子祈身上,倒不如花心思在這個四姨娘身上。我以前和上官子祈雖然只是點頭之交,但也對他有幾分瞭解。這個人表面沉著冷靜,內心實則複雜多變,但惟獨最念情。四姨娘既然是他的親孃,他自己也是知道的,現在涼慕華已經死了,他對四姨娘自然要顧念幾分。倘若你能讓這個四姨娘死心塌地地向著你,就不怕上官子祈能生出多大的事了。”
上官馥雪眼裡爍了爍,忽而微微一笑,輕聲道:“多謝世子爺提點!”
傍晚的時間很快就到了,涼慕華的院中一頓奏樂鼓吹,燒了紙衣紙馬,便有三百名和尚道士在院中輪番誦經超度、做焰口。上官妙歌作爲長女,跪在人羣的前面,遙遙望見那清心觀的女弟子中有一個是十分眼熟的。她顧不上觀看法事,只一徑地看著那個女弟子。細看了許久,才發現竟然是上官妙玉!
穿著青色道袍的上官妙玉,烏黑的秀髮攏在帽中,雖然低垂著臉,但還是不難看出她臉上的憔悴與蒼白。比起先前,似乎還清減了許多,臉上沒有幾兩肉,甚至瘦出了尖削的下巴,寬大的道袍也藏不住她細弱柳絲的腰身。
上官妙玉在田莊發生的那件事,家裡上上下下都三緘其口,沒有漏出半點來。只是後來上官妙歌忽然發現,全家人都回來了,獨獨這個上官妙玉沒有回來。她後來便想到可能是出了什麼事,便讓碧蓮去打聽。碧蓮竟然也沒打聽出個究竟來,只說上官妙玉做錯了什麼事,被送到了清心觀去修行。後來,也就不甚了了了。
清心觀雖說是上官家捐建的一處道觀,卻不是上官家所有,就算觀主能看在上官家的份兒上,善待她,她也無法過上將軍府纔有的殷實生活。沒有丫鬟在身邊伺候,凡事都要自己動手,這樣的日子,對於一個身嬌肉貴的小姐來說,本來就是噩夢。
上官妙歌現在看到上官妙玉,還是不禁感到奇怪,她當初究竟是犯了錯,怎麼會被送到清心觀裡去修行呢?
上官妙歌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想到,這很可能跟上官馥雪脫不了關係。
想到這裡,她不禁勾起一抹淺淺的、卻足以顛倒衆生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