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娥廟會’是什麼東西?”上官馥雪終於忍不住問道。
“‘曹娥廟會’可不是什麼東西。”南宮烈焰笑了笑,“曹娥是孝女。有一年,她父親溺死,屍體被浪潮捲走。她痛失慈父,便連夜沿江尋找。找了十七天,也沒找到。她便脫下外衣,向天禱告說,要是父親的屍體還在,就讓衣服沉沒;要是父親的屍體已經不在,就讓衣服浮起來。她將外衣投入江中,果然沉入水中。她便想也不想,就跳進了江裡。五日後,已經溺水身亡的曹娥竟然身負亡父的屍體浮了上來。此事便迅速傳揚開去,震驚朝野。皇上感其孝心,便爲曹娥建碑立廟。爲了將這種孝心傳承下去,每年還爲其舉行盛大的廟會。”
“哦——”上官馥雪沉吟了一晌,“五月節不是端午節嗎?你確定不是爲了紀念‘屈原‘嗎?”
“屈原是誰?”南宮烈焰皺了皺眉,這名字,明顯沒聽過。
上官馥雪眼珠一轉,“我也不認識。”看來,這個世界跟前世的世界有相同的地方,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既然不認識,那你說來幹嘛?”南宮烈焰翻了翻眼。
“我無聊!”上官馥雪爽快道。
“你是夠無聊的……”南宮烈焰壓低了聲音道。
上官馥雪聽他講了這個故事,心裡便一陣痠軟,不由想起那日的委屈。要是孝心能得到父母的關愛,就是像“曹娥“一樣跳入江中,她也一樣義不容辭。可惜,她一片赤誠,竟然得不到上官捷的半點體貼,反倒是一頓不分青紅皁白地斥罵。
這心裡,除了委屈,更多的是不甘。
涼氏母女那樣囂張,上官捷卻還是處處都爲她們考慮!
委屈與不甘之後,她又覺得,這或許是上官捷一向對她輕視慣了,又加上因爲自己的出生,害死了他心愛的女人。他一時間難以接受,也是正常的。
可就是想透了這所有的一切,上官馥雪這心裡還是高興不起來。前世就是個孤兒,沒得過父母的一點關愛;重生的這一世,好不容易有個名正言順的親爹,卻是這般糾結的人物。
“哎!”上官馥雪不由嘆了一聲。
“還在想那天的事情?”南宮烈焰淡然道。
“結果太出乎人的意料了,我這纔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半點好處沒撈著,反倒還捱了一頓罵。”
南宮烈焰輕哼了一聲,“小雪兒是聰明的人,竟然也沒看出來?”
“看出來什麼?”
“上官將軍之所以不敢動涼慕華,全都是因爲忌憚涼相!”
“這點我當然看出來了。我不明白的是,涼相雖然隻手遮天,爹爹卻是兵權在握。爲什麼還要怕他?”
“上官將軍雖然兵權在握,卻已由二皇子龍嘯天削去了部分。雖然不及總數的三分之一,卻足以令上官將軍夜夜憂心不已。”
上官馥雪皺了皺眉,“什麼意思?”
“你想想,二皇子畢竟是皇上的兒子,他今天敢削你兵權,明天自然就敢奪你兵權。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若
要奪你爹的兵權,只是談笑間的事情。”
“哦。”上官馥雪明白了幾分,“杯酒釋兵權。“
“鵲蚌相爭,漁翁得利。二皇子就等著相府和將軍府鬥起來的一天,等著你們兩家鬥得兩敗俱傷,他好順手撿個‘大便宜’!”
“這麼說,爹爹罵我,也是罵給涼家看的?”上官馥雪眉頭一展。
“這我就不清楚了。”
與南宮烈焰說了這番話,上官馥雪心頭的鬱悶也緩了下去。
此時,烏篷小船進了荷塘,撲面而來的都是清新自然的味道。
上官馥雪忍不住貪婪地嗅了嗅,將船篷上的簾子撩開,蒼穹裡幾點星子,月色半隱在雲間,猶如輕紗遮面的女子,風姿綽約,竟也有一種說不出的美妙。
她情不自禁走出來,高聲吆喝:“喂!有人嗎?”
她這一聲落下,那周遭的蛙聲與蟲鳴便急切了幾分,像是在迴應她一般,跌宕起伏起來。
“你聽!”上官馥雪對南宮烈焰嚷道。
“聽什麼?”南宮烈焰趕緊裝傻,“聽你吆喝啊?傻呵呵的,一個大活人站在你身邊,你卻問有沒有人?你就不能換句正常點的?”
上官馥雪白了他一眼,也不惱,笑了笑說:“你懂什麼?!只要高興就行,管它叫的是什麼!“
“你與其在這裡瞎叫,倒不比直接跳到湖裡,遊個一圈來得爽快。”
“可我偏要叫給你聽!”上官馥雪高聲道。
當下,便狡猾一笑,兩手合成喇叭狀,高聲叫了起來:”姓涼的,都是大傻瓜!“
南宮烈焰回頭來衝她深深看了一眼,“你可小心了。涼相的耳目,遍佈天下,這話要是傳到了他耳朵裡,你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你別唬我了!這湖裡,能有他的耳目?!”
“不信?”南宮烈焰蹙眉,手上的船槳卻是一轉,不知將什麼挑了起來,“你看!”
上官馥雪定睛去看,卻見一隻模樣極醜的癩蛤蟆穩穩落在了船上,鼓動著腮幫子,笨拙地跳了跳,一臉茫然地望著她。
上官馥雪前世便見慣了各種各樣的毒物,自然是不怕的,卻是免不了噁心地退了兩步。她惱得擡腳一踢,就將那癩蛤蟆踢飛了出去,竟是直衝衝往南宮烈焰頭上飛了過去。
南宮烈焰頭上落了一物,嘴裡呱呱地叫,他不看也知道是被上官馥雪踢飛回來的那隻癩蛤蟆。卻因著上官馥雪心情見好,故意沒有理會。
那癩蛤蟆許是見自己落在了一處極高的地方,眼珠子來回轉著,張望了半天,也沒看出究竟。便在南宮烈焰的頭上,跳來跳去。
夜色朦朧,上官馥雪卻看得明白,忍不住得意,哈哈笑起來。
南宮烈焰笑著將癩蛤蟆從頭上拿下來,隨手扔到了水裡。又將船劃出了荷塘。
出了荷塘之後,便是一片開闊水域,水流一處,卻並不急。
南宮烈焰見湖水流勢較穩,便索性將船槳放在了一邊。拉著上官馥雪,到船篷裡坐下。
上官馥雪默聲瞧了
他半晌,“南宮烈焰,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南宮烈焰曖昧笑道:“那天睡在小雪兒身邊實在舒心,夜裡想得厲害,就想去找你。誰知道,你也是睡不著,還偷偷跑出來散心。我麼,就偷偷跟了過來。”
上官馥雪撇撇嘴,也懶得去嗔怪他的厚臉皮了,垂睫道:“今天是五月節,府裡沒人陪你過節嗎?“
南宮烈焰靠著她,臉上落寞了幾分,“本世子活了這麼多年,從來沒人特意跟我過過五月節的。就是白天,到宮裡走了一遭。說是家宴,卻個個都是溜鬚拍馬、只會假笑的‘親戚’,跟平日的應酬是一樣的。”
“那你的父母呢?”
“早死了。”南宮烈焰雲淡風輕道,轉眼看她,“你不知道?”
上官馥雪搖搖頭,“怎麼回事?”
南宮烈焰靜了半晌,眼神凝在一處,手卻從衣內摸出了兩個糉子,湊到她面前,“一個是紅豆的,一個是包了肉的,吃哪個?”
上官馥雪愣了一愣,隨口道:“我要吃肉的。”
南宮烈焰便塞給她一個,自己便剝了自己的那個,塞進嘴裡,咬了一口,“五年前的事情了。”
上官馥雪也剝了糉子,咬了一口,卻是紅豆的,她也不問,就等著他把話說下去,他卻半晌沒再說話。
見上官馥雪看著自己,南宮烈焰愣了愣,像是發現自己吃的那個纔是包了肉的,皺了皺眉,也沒說話,伸手將就上官馥雪的糉子換了回來,繼續沒事兒人似的一口一口慢慢吃著……
上官馥雪慢慢低頭,看著自己手裡被換過來的糉子。夜色里根本什麼都看不清,她卻分明好像看到了上面的縷縷銀絲。
她光用腳趾頭一想,也知道——那分明就是——南宮烈焰的口水!
見她不吃,南宮烈焰卻像是沒有注意到問題的所在,解釋說:“出來的時候,隨手在廚房抓了兩個。剪影說,一個是豆沙的,一個是肉的。但是沒跟我說,上面有什麼記號。所以,我拿錯了,也不奇怪。”
上官馥雪卻分明是一臉瞠目結舌,外加嫌惡的表情,衝他很不高興地努了努嘴。
南宮烈焰這才反應過來,湊上來,往那糉子上仔細看了個遍,“是本世子的口水,無毒無害,可以放心食用。”
上官馥雪隨即給他一個“我服了你了”的表情,將手裡的糉子塞回了他手裡,“你咬過的東西,我纔不要吃!”
南宮烈焰卻一臉搞不懂的樣子,“本世子都吃過小雪兒的口水了,你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上官馥雪衝他翻了個白眼,“那是你自己吃的!我沒求著你吃!更何況,你自己沒臉沒皮,爲什麼非要拉著我一塊兒?!”
南宮烈焰眉頭一皺,深深盯了她半晌,終於忍不住伸手來捏住了她的臉,將手上的糉子往她嘴裡一塞,捏著她的臉頰來迫她咬動。
上官馥雪頜骨被迫一動,硬生生咬了口糉子。瞬時,瞪大了眼睛。
南宮烈焰挑眉,“你也吃過了,我們扯平了!”
果然是極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