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三姨娘的聲音很輕很淡,上官馥雪還是聽得心頭一凜,轉頭來愣愣看了她一會兒,才喃喃說:“竟然是血蚧!”
三姨娘一愣,“這‘血蚧’究竟是什麼藥?爲什麼你聽了,也是一副驚訝的表情?”
上官馥雪道:“這血蚧,說白了,其實就是血養的蚧。這蚧,本來就有強身的功效。用血養過後,更是吸收了人血中的精氣,變得邪性了幾分。病弱的人,服用了這種藥,能挺一段時間。但,這就像是在預支自己的精氣神一樣。本來能活個一年半載的人,精神個十來天,很快就會死。”
她頓了頓,悠悠說:“倘若涼慕華在用這種藥,那簡直就跟自殺沒什麼兩樣了。”
三姨娘心下一黯,嘆口氣說:“她這是想拼死一搏嗎?“
上官馥雪搖搖頭,表示她也不清楚,只是問:“涼府那邊,什麼時候來接人?”
“說是明天一早就來。”
“也好。”上官馥雪嘆了聲,說:“她現在這樣,若是在咱們府上出了意外,恐怕要把我們整個上官家都牽連進去。她去了涼府,倒是更好。”
“三小姐就這麼情願放大夫人離開?”三姨娘有些不相信。
上官馥雪笑了笑,四下掃了一眼,低聲說:“這時候不適合說這個話題,等回到院裡,咱們再繼續說。”
三姨娘點點頭,餘光裡看見壽王向上官妙歌獻殷勤的模樣,不由嘲弄地笑了笑。又見那前面的席位上,有人正瞬也不瞬地盯著上官馥雪,忙提醒上官馥雪說:“郡主,江小姐正看著你呢,像是有話想跟你說。”
上官馥雪隨即擡眼,正好看見汪若琳殷切的目光,便往衆賓客席上掃視了一圈,問三姨娘說:“三姨娘,我師兄沈沐風,今天有來嗎?”
三姨娘皺眉想了想,說:“今天的客人有點多,我記不清了。”見她有些著急的樣子,忙問:“找你師兄,有什麼事嗎?”
上官馥雪煩惱道:“你應該聽說過,這江小姐喜歡我師兄的事。”
三姨娘瞭然地挑高眉頭,“原來,是想讓小姐充一回‘紅娘’!可這沈公子的心思……”她遲疑地皺了皺眉,看著上官馥雪道:“怕是在小姐身上吧。小姐若是將沈公子推給了江小姐,沈公子心裡會不高興的。”
上官馥雪也犯愁道:“我知道啊,所以,每次看見江小姐這副表情,我這頭就疼。”她說著,還喪氣地用力捶了捶頭。
她想了想,說:“你讓人帶話給她,就說散席過後,讓她到雪苑去找我。”
三姨娘點點頭,忙招了丫鬟來,把話吩咐了下去。她又問:“郡主,你心裡有什麼打算?”
上官馥雪撇嘴說:“這種事情,不能硬來,不能做得太明顯了,免得讓人家反感。我看,先給他們創造一個機會,坐到一起,先熟悉熟悉。”
“單獨讓他們呆一會兒嗎?”三姨娘皺眉,“別說江小姐不好意思,就是好意思,也怕有人會說閒話。”
“我也沒讓他們單獨呆一會兒的打算,我就是給創造點見面的機
會,先混個臉熟。慢慢地,瞭解對方了,看到對方的好了。要往那方面發展,也就不難了。”
三姨娘這下終於明白了。不由笑著說:“這一向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先就見面的,倒是新奇。”
“這有什麼?”上官馥雪不以爲然,“那大街上,勾肩搭背、親嘴把妹的,多的是。”
“什麼?”三姨娘一愕,以爲自己聽錯了什麼話,“郡主,你剛纔說了什麼?”
上官馥雪耳邊一下子閃回自己說過的話,吃驚不小,忙裝傻說:“說什麼?我沒說什麼啊。”
“可我明明聽到,你說什麼勾肩搭背、親嘴把妹什麼的。”三姨娘堅持道。
上官馥雪翻了個白眼,“三姨娘,你一定是聽錯了!我說的是,你別太守舊了,現在很多父母都願意遵從兒女的意願了。”
三姨娘聽了,又嘆氣道:“也只有家裡讀過書的,纔有這樣的待遇。要是到了窮苦人家,能吃上一頓飯就不錯了。要奢望什麼婚嫁自由,根本不可能!”
三姨娘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深有同感,眼裡淨是嘆息的目光。
上官馥雪同樣嘆息道:“這是老一輩留下的規矩,就算要變革,也不是三五年就能改變的。反正,我這一輩子,就聽我自己的。”
“那當然!”三姨娘道,“世子爺何等尊貴,又是北辰首富。你若要嫁給他,老夫人和老爺自然是一百個答應的!”
上官馥雪又不高興了,“爲什麼每次說別人的事情,你們總是有辦法扯到我跟他上面?!”她接著又說:“我心裡是怎麼想的,我自己清楚。不用你們總是在我的耳邊提醒我。”
三姨娘見她不高興,忙說:“郡主,都是我說錯了話,你別生氣。”
上官馥雪卻更反感她這種戰戰兢兢的反應,忽然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小七。”
三姨娘皺眉,點了點頭。
上官馥雪剛走到五姨娘所在的席上,就見上官子睿手舞足蹈地拍著桌子,哈哈笑個不停。奶孃將他攬在懷裡,笑著說:“郡主,你看,七少爺也爲你高興呢!”
五姨娘笑嗔了上官子睿一眼,說:“這孩子也是個鬼靈精,看見今天人多,就坐不住,總想跟別的孩子一塊兒玩。”
上官馥雪掃了一圈,果然看見賓客中也有許多孩子的,忽然想起尹洛來,便問:“小洛怎麼沒有來?上次他從沈府回來,就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他了。”
五姨娘笑著說:“這小洛是蘇媽媽的孫兒,上不了主人家的席。要等著主人家和賓客們都散了,他們才能一塊在廚房裡用膳。”
上官馥雪點點頭,“就想著小洛是個乖巧的孩子,倒把別的給忘了。”又問說:“小洛身子好了嗎?”
“好了。”五姨娘笑瞇了眼,“那孩子要比咱們小七規矩點,可一玩起來,也是一樣的。能跑能跳的,跟先前一樣。”
上官子睿一聽到“小洛”的名字,眼睛就是一亮,從奶孃的懷裡掙脫出來,撲到上官馥雪的懷裡,叫道:“三姐,帶我去玩
!娘說,今天高興,什麼都能答應我!你能答應我嗎?”
上官馥雪看了一眼談笑風生的一衆賓客,偷偷問五姨娘說:“五姨娘,我現在離席,合適嗎?”
五姨娘難得俏皮一笑,說:“當姐姐的,陪弟弟玩一會兒,也不行嗎?”
上官馥雪被她的表情逗得一笑,一把將上官子睿抱了起來,順便讓奶孃端了一碟桂花糕。五姨娘也起身說:“我也陪你一塊兒去,打你從宮裡回來,咱們還沒說過話呢。”
“三姐也好久沒陪我玩了!”上官子睿也撅嘴奶聲奶氣地嚷道。
上官馥雪好笑地捏了捏他的鼻子,說:“好,三姐今天一定陪你玩個夠!”
這前院擁擠熱鬧,後院的鞦韆卻實在冷清,但有三姐和自己的孃親陪在身邊,上官子睿也無所謂了。沒等走到鞦韆前面,就急著從上官馥雪的懷裡掙脫下來,蹦蹦跳跳地跑了上去。
五姨娘在後面,擔心地叫著:“睿兒,當心啊!”忙又招奶孃趕緊過去護著。
上官馥雪笑了笑,“五姨娘,你也太緊張了吧。”
五姨娘卻實心道:“郡主,這府裡最近的怪事也太多了。我這當孃的,能不緊張嗎?”
聞言,上官馥雪的臉色便是一黯,“說起來,應該都是我害的。”
五姨娘嘆氣說:“郡主也不能這樣說。好歹你現在是郡主了,這府上能爲難你的人,也不多了。”可剛一說完,又是一陣嘆氣說:“我聽說,大夫人要去相府修養一段時間,老爺已經答應了?”
上官馥雪“嗯”了一聲,慘然一笑,“你也看到了,上官妙歌現在有了她當貴妃的小姨母撐腰,怕是要回到以前的風光了。”
“郡主早該想到會有今天,當初怎能答應讓她代替你跳飛天舞呢?”
“凡事不能做得太絕,我若不答應,老夫人該說我小心眼了。”
“倒也是。”五姨娘勉強笑了笑,瞥向上官子睿,說:“天底下,還是這孩子,最快活。什麼煩惱也沒有,也從來沒什麼顧忌。”
“誰會想到,長大以後,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會生出這樣那樣的麻煩來呢?要是能像小七一樣,什麼都不用想,就顧著玩兒就好了。”上官馥雪笑看著在鞦韆上盪來盪去的上官子睿,他卻忽然停了下來,眼珠子滴溜溜轉著,竟是站在了鞦韆的木板上。
看著他身子晃晃悠悠的樣子,上官馥雪的眉頭就是一皺,就聽五姨娘和奶孃都出聲叫道:“當心點兒!別摔了!”
站在鞦韆上的上官子睿卻一點都放在心上,只是笑個不停,見奶孃要抱他下來,他竟是笑著不管不顧地用力蕩了起來,幾次差點打在奶孃的身上。奶孃想攔住他,卻不知該從哪裡下手,嚇得連連哭求他下來。
那鞦韆本來就是爲他量身定做的,他一個人就可以輕易地蕩起來,他越蕩越高興,越蕩越高。
五姨娘已經看傻了,看著他身子不受控制地一晃盪,像是要摔下來。上官馥雪正要衝上去,就見有個嬌小的身影從後面飛身竄了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