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有帶著八、九個村民,將幾只裝滿了清水的塑料桶放到車上梁雨欣的行禮和紙箱的旁邊,依舊套上昨日那兩頭毛驢,大聲吆喝著順著一條狹窄的土路前行。
它們經過了一片樹林,又爬上了一段緩坡,最終在一處幾乎呈九十度直角的石階前停下。
望著眼前的情形,梁雨欣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見那道石階足有十幾米長,幾乎呈九十度直角矗立在人們面前。雖然石階的兩側都安置了鐵質的扶手,但是石階的狹窄和陡峭的程度卻依舊令人望而生畏。
李長有有些歉然地沖著梁雨欣道:“梁老師啊!我們這里實在是太窮了,不得已把個山神廟當成了學校給娃娃們上課,條件實在是艱苦得很!村里的娃娃們每天上學都得小心翼翼地爬上爬下,危險得很!好在鄉(xiāng)里的小學正在擴建,最多再有兩年的時間,我們村的娃娃們就都能到鄉(xiāng)里去讀書了,呵呵……”
梁雨欣強自笑道:“沒關系的李村長,我年輕,能爬得上去。過幾天孩子們開學了,我就每天早上來這里接他們上學,也省得你們擔心。”
李長有感激地道:“那可就麻煩你了梁老師!以前的老師也是每天早上到這里來等著娃娃們,可惜后來他年紀大了,又傷了腿,他自己也爬不動這石階了……唉……”
說到這里那粗獷的漢子似乎有幾分傷感,便急忙抬頭沖著村民們喊道:“好了,大伙就動手吧,都別呆站著了!”
村民們答應一聲,有的背水桶,有的扛行李和書箱,大家七手八腳地攀住扶手向上爬去。
梁雨欣咬咬牙,將自己的背包背在身后,也抬腳向上攀登而去。不過是三五分鐘的攀爬,卻令得梁雨欣手腳發(fā)軟、心驚膽戰(zhàn),當她的雙腳終于落到平坦的土地上的時候,她回首望著自己剛剛爬上來的石階,心里不禁一陣后怕,并且十分懷疑以后自己是不是能夠順利地自石階上爬下去。
村長李長有卻沒有給梁雨欣太多的時間去懷疑自己的攀爬能力,他大聲沖著梁雨欣叫道:“梁老師啊!前面不遠就到了咱們的學校了!快來看看吧!”
梁雨欣甩甩頭答應了一聲,緊走幾步追了上去,跟著他們來到了一座看起來破敗不堪的建筑物之前。
那建筑物黑褐色的屋檐顯示出它原本的用途的確是一座廟宇,只是此時這廟宇內部卻沒有絲毫廟宇的模樣。
只見這座面積不足一百平方米的建筑物內部被分成了一明一暗兩個部分。外間被布置成了一間教室,幾排老舊的桌椅整齊地擺放在地上,西面的山墻上掛了一塊木質的黑板,許是使用的時間太久的緣故,那黑板幾乎已經變成了花白的顏色。
黑板前面那張木質的方桌是整個教室里最好的一張桌子,上面放了兩盒粉筆、一把木尺和兩只紅色的圓珠筆芯,此外還有一塊巴掌大的木板,木板一側殘留的幾絲纖維表明它曾經是一塊黑板擦。
除此之外,教室中最大的一件家什就是一只老式的鐵質火爐。火爐的一邊是幾節(jié)鐵筒連接起來的煙囪,自一扇模糊的玻璃窗上探出屋外,另一邊是一道磚石壘制的煙道,穿過一道隔墻延伸到里間。
梁雨欣拖著自己的拉桿箱進到里間,只覺得里面光線昏暗,非常悶熱。
梁雨欣瞇起了眼睛,終于看清了里面的擺設:最里面是一鋪比單人床大不了多少的土炕,此時炕上光溜溜的,只有一張落滿了灰塵的“地板革”鋪在上面。從土炕的位置來看,剛剛那一道煙道一定是跟土炕的炕道相通。
一只一人多高的木質文件柜放在墻邊,一扇木門已經松動,就那樣松松垮垮地半開著,仿佛隨時都有掉落的可能,里面空空如也,也落了一層細細的灰塵。
一只小號的陶土水缸靜靜地立在文件柜旁邊,上面難得地蓋了一個木板做成的圓形蓋子,以阻擋灰塵落進去。
水缸旁邊是一個木凳,凳子上有一只鐵質的臉盆,臉盆掉了幾塊磁漆,看起來頗有些年頭了。
文件柜對面放了一張老式的辦公桌,看起來沉重而結實,它占據了大概兩平米左右的空間。桌上有一摞落滿了灰塵的書籍和一個木質的筆筒,筆筒里面插了幾只鋼筆和鉛筆,筆筒旁邊居然還有半瓶墨水。
李長有見梁雨欣只顧打量著這簡陋的宿舍不說話,急忙歉然地開口道:“梁老師,咱們這里的條件的確是太簡陋了些,你……”
梁雨欣急忙笑道:“沒關系的李村長,我有思想準備的,何況我是來這里支教的,不是來享受的!生活條件艱苦一些,正好可以磨練我的意志呢!”
李長有憨笑道:“啊啊,是啊!哈哈……那個,我那婆娘正在趕著為你做被褥,下午就有人送過來,梁老師你不要著急啊!”
梁雨欣笑道:“不急不急,現(xiàn)在天氣這么熱,沒有棉被也不怕的。”
說著她深吸了一口氣,暗中對自己說了聲“梁雨欣,加油”!之后又笑著開口道:“好了李村長,謝謝你們大家送我過來!大家都很辛苦了,就請回家去吧!接下來我自己收拾一下就好了。”
李長有點頭道:“好的,梁老師,那我們就先回去,你有什么需要就告訴我們,我們會盡力滿足的。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梁老師你跟我來……”說完急匆匆朝著外面走去。
梁雨欣不明其意,只好跟著他轉過墻角。
一個用木頭和茅草搭建的簡陋草棚出現(xiàn)在梁雨欣面前,棚子里面的一只木架子上有一只米缸和一只面缸,里面各盛著半缸糧食,都用木質的蓋子嚴嚴實實地蓋著。
木架旁邊的一個簡陋的碗柜里整齊地擺放著幾瓶油鹽調料和幾只盆子、瓷碗、筷子等物,還有一只籃子里放了幾個已經干癟了的土豆、洋蔥和辣椒等蔬菜。
棚子中央的地上用磚石砌了一個灶膛,上面倒扣著一只漆黑的鐵鍋。灶膛邊上靠墻的地方整齊地碼放著一垛劈好的木柴和兩捆谷草。
梁雨欣直愣愣地看著這些物件,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
李長有見狀笑道:“是這樣的梁老師,咱們這里一天都是吃兩頓飯,娃娃們上學的時候,您的飯食和日常用的水會由娃娃們帶來!但是到了節(jié)假日的時候您就得自己動手做飯了,所以這里常備了這些米和面。可能您不習慣用咱們鄉(xiāng)下的土灶做飯,那也沒啥,您可以到村里去吃飯,咱們這里管這叫‘吃派飯’,公家都給報銷的呢!”
梁雨欣胡亂地點頭應承著,腦子里已經亂作一團。她開始懷疑自己來這里支教的舉動是否明智,思量著自己能在這里堅持幾天……以至于后來李長有對她說的話竟然一句都沒聽進去。
直到那粗豪的漢子揮手跟他告別,帶著村民們朝著來路走去的時候,梁雨欣才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她心里開始涌出了陣陣擔憂、害怕與懊悔交織的情緒。她在那草棚前足足呆立了十幾分鐘,忽然一下子蹲在地上放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