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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鄱陽湖口。
明月的清輝灑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楊寶剛剛合衣躺下,一天的疲憊已經不可遏抑的將他擊倒,楊寶現在不得不承認自己眼前新兵要遠遠多于天武軍原來老兵的天武軍中軍,并不是什么好對付的,不像之前百戰都,哪個不是嗷嗷叫的漢子選拔出來的,干什么都有著一股執拗勁兒,這些新兵就不一樣了,他們沒有見識過的太多了,他們想象中的天武軍和現實中的天武軍也有著太多的差異。
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資格追隨著那面迎風舞動的烈烈旗幟,追隨者已經聲名在外的葉使君。雖然天武軍采用的是募兵制度而不是發配制度,而且隨著戰亂,士卒的身份在民間也是水漲船高,但是并不代表著來到這里是當大爺的。
這里所有人都是一樣的,也是不一樣的,你現在是天武軍的一員,但是在那些兇神惡煞般的老兵眼中,你甚至連三歲小兒都算不上,按照他們的話說,真的打起仗來,不尿褲子的都應該獎勵。
都是從這一步飄飄搖搖走過來的,楊寶對于老兵們的兇悍置若罔聞,這些新兵啊,已經快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對他們嚴厲一些沒有什么壞處,畢竟這是戰爭,是步卒面對騎兵的戰爭。
稍有不慎就是一邊倒的屠殺。
楊寶的佩刀就在一邊,即使是在鄱陽湖口,并沒有蒙古大軍出現的可能,但是楊寶這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已經養成了的習慣卻是絲毫沒有變化的。更何況現在自己重擔在肩,說句好聽的就是葉應武將天武軍的中軍全權委托給他,說句不好聽的就是考驗考驗他楊寶,行的話以后繼續執掌一軍,不行的話還得乖乖滾回去帶親兵。
作為一個經歷過無數沙場爭鋒的老卒,楊寶實際上對于能否執掌一軍并不太在意,畢竟他真正想要追求的便是在這亂世當中能夠保住一條性命。安安穩穩的活下去,既不給那些國家蛀蟲們當走狗,也不對北面那些胡虜韃子卑躬屈膝。
但是現在這不只是是否執掌一軍的問題,還關乎到他楊寶的能力。若是連一個小小的天武軍中軍萬人都帶不好的話,他楊寶也沒有臉面回去見葉應武葉使君還有江鐵這一干同僚了。
輕輕地呼了一口氣,楊寶心中思忖著明天應該再怎么折騰這些新兵蛋子,讓他們能夠更快的成熟起來,能夠經得起風雨磨礪。暈暈沉沉、恍恍惚惚就在楊寶昏昏欲睡的時候。一連串匆忙的腳步聲從營帳外面傳來。
不知道幾次從尸山血海僥幸逃回的楊寶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坐起來,一側的佩刀飛快地抓在手里:“什么人?!”
一名身材有些瘦小的親衛詫異的看著自己主帥比自己的動作還要快上三分,忍不住暗暗咋舌。而來者徑直掀開營帳簾幕,朗聲說道:“啟稟楊將軍,使君急令!”
微弱的燭火下,來人一身風塵,顯然剛剛長途跋涉、馬不停蹄而來,但是手中捧著信筒卻是紋絲不動。楊寶細細打量一番,忍不住感慨到底是使君親衛,這身本領就已經足夠他眼饞好久的了。原來統領統領親衛和百戰都的時候。不曾想到,這些再普通不過的屬下,曾幾何時,已經成為自己想得到都得不到的了。
伸手接過信筒,楊寶不敢怠慢。
當一行熟悉的字體在細細的紙條上呈現的時候,楊寶忍不住輕輕吸了一口氣,旋即隨手放下信筒,提起手中佩刀沖出營帳,怒聲喝道:“擊鼓,全軍集合!”
數名傳令兵也飛快的向著各處小營寨跑去。另外還有一路人直接前去不遠處的興州水師營寨。
葉應武的信上只有一行字,“天武軍中軍并興州水師調蘄州,令達即行”。
“襄陽,是要開打了嗎?”聽著耳畔咚咚的鼓聲。楊寶忍不住微微瞇眼,目光投向西北,想要越過那連綿的山巒,看到很遠很遠的襄陽,圍繞著襄陽,整個天武軍。已經動了!
“怎么回事?”快馬聲陣陣,一名年不過三十的將領已經披掛整齊,飛快而來,馬還沒有停下,驚訝的詢問聲就已經隨風飄來。
楊寶皺著眉頭看著遠方,片刻之后等著那小將從馬背上跳下來站穩,方才冷聲說道:“使君十萬火急命令,天武軍中軍并興州水師即刻啟程,前去蘄州,怕是前廂不好過了,咱們必須頂上去。”
來的正是興州水師都統制劉師勇,這個曾經在幾次水戰中嶄露頭角的年輕人被葉應武毅然決然火線提拔為整個興州水師的都統制,而事實證明興州水師在劉師勇的指揮訓練下,也不再是剛剛組建的時候四處抽調拼湊的游兵散勇了,頗有幾分斗志。
“可是??????”劉師勇有些遲疑。
楊寶看向他:“某心中很清楚,軍令如山,使君如此做必然有如此做的道理,不要再猶豫了,每耽擱一刻都有可能讓整個局勢再無挽回的余地。”
劉師勇心中在猶豫和遲疑什么,楊寶自然是一清二楚,因為兩個人面對的問題是一樣的,手下大多數的士卒實際上都是剛剛招募的新兵,訓練滿打滿算也就是一個月,想要在這一個月當中將這些新兵地造成像之前的天武軍那樣的精銳自然是癡人說夢。
要知道葉應武當初麻城之戰,手中的天武軍雖然同樣也是沒有訓練多久,甚至只是幾天,但是那是從江南西路各州府幾番遴選選拔出來的精銳戰卒,葉應武只要簡簡單單的整合、訓練一下,自然就可以拉上去,但是現在這些天武軍新兵可就不一樣了??????
楊寶微微咬牙,看向身邊的劉師勇:“沒有什么可是的,現在你我別無選擇,整個大宋,難道就有選擇?”
劉師勇一怔,頓時精神一震,徑直返回自己的營地。頭也不回。
是啊,這個時候自己沒有選擇,難道大宋就有選擇了,蒙古大軍壓境。襄陽周圍靠得住,除了天武軍還能有誰?
當真是雖千萬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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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應武走過前方的小橋,就在不遠處假山上,一道俏麗而顯得孤單的身影迎著月光站著。背對著葉應武。似乎聽到身后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王清惠微微一怔,終于還是轉過身來。
和陸婉言、綺琴身上宋代常見的寬窄袖褙子不同,王清惠身上穿著的是已經不太常見的齊腰襦裙,但是和褙子相比,齊腰襦裙更加襯托出明月清輝中女孩的三分靈動氣息。葉應武怔在那里,片刻后方才回過神來。
實際上宋代外面的褙子,里面的訶子都已經趨于修身保守,更顯大家閨秀的風貌,卻在無形當中減弱了很多唐代襦裙的靈動。
“使君可是有事?”王清惠唇角邊掠過一絲得意的壞笑。
葉應武頓時一臉黑線。明明是你自己撞上來的好不好,怎么反咬一口成了我的事情了?無奈之下葉應武有些尷尬的一揮衣袖,笑著說道:“沒有什么大事,只是不知道惠娘剛才在某的書房外面做什么,若是有什么可以讓某為之效勞的,自然不勝榮幸。”
見到葉應武客客氣氣甚至恭恭敬敬的語氣,王清惠下意識的向后退了一步,這個家伙臉上的笑容總是讓人感覺不寒而栗,仿佛是大灰狼在撲向獵物之前露出鋒利的獠牙。
“沒,沒有。”王清惠伸手扶住身后的石頭。她每向后退一步,葉應武就默默的向前進一步,只是這個家伙臉上依舊掛著笑容,讓人總是不知道應該指責他這種得寸進尺的行為。
葉應武似乎有些失望的點了點頭:“這樣啊。那好吧,若是沒有什么事情的話,某就先走了,夜深天涼,惠娘就不用跑到某的書房外面探頭探腦的了,下次要是想進來。就進來,有沒有什么好避諱的。”
總感覺葉應武的話中有些落寞,和剛才的咄咄逼人截然相反,王清惠詫異的看著他就這么緩緩的走向來路,但是葉應武卻是霍然回頭,看向她,苦笑一聲:
“假如還有下次的話。”
假如還有下次的話!王清惠心中有如雷擊,什么意思,戰爭,襄陽,北上??????一連串的字眼仿佛是洪水猛獸,洶涌不斷的翻滾在心頭。剎那間王清惠就明白葉應武是什么意思了,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剛才還步步后退的女孩猛地上前兩步,抱住葉應武。
兩行眼淚不知不覺得順著臉頰流淌。葉應武看著著江南煙雨孕育的如詩如畫的人兒為自己流淚,心中也是莫名的一痛,此夜星月無光,而這個緊緊抱著自己的人兒仿佛就是最明亮的夜明珠。
“郎君??????”王清惠緊緊抱著葉應武,“你會平安回來的,對不對,實際上蒙古韃子也沒有什么不好對付的,你不過是在騙我,對不對,能告訴惠兒嗎?”
葉應武半蹲下身,伸出手輕輕擦拭著她的淚水,眼淚冰涼晶瑩。心中無奈,葉應武輕聲說道:“是啊,某就是在騙你,沒想到惠娘竟然這么聰明,竟然能夠看出來,是某失策了,某不應該騙你。什么蒙古鐵騎,什么阿術,都不過是一群廢物,某輕而易舉就能把他們踩成粉末,不哭了好不好?”
王清惠已經不想去猜測葉應武到底哪個說法是真的,只是伸出手狠狠地捶著葉應武的胸膛,泣不成聲。
美人恩重,葉應武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是慶幸還是嘆息,只是牽著王清惠的手,兩個人緩緩地走下假山,九曲長廊回轉,池塘中的水**著漣漪。
王清惠有些膽怯的微微貼近葉應武,葉應武笑著說道:“冷嗎?”
不等王清惠作答,葉應武就接下來自己的披風裹在她的身上,現在已經臨近年下,即使是在南方也已經不暖和了,更何況現在還是歷史上的小冰河期。王清惠只穿著襦裙自然絲絲寒意已經沁骨。
“郎??????”見到葉應武的眼眸中帶著嗔怪的神色,王清惠急忙改口,“夫君,今夜??????”
葉應武伸出手指按在王清惠的唇上,輕聲笑道:“今天不行。惠娘你不過是及笄之年,未免太小了些,還是再等??????”
王清惠卻是猛地甩開葉應武的手指,雙手環上他的脖頸。很是生澀的吻了上去。葉應武感受著近在咫尺的冰涼和香氣,腦海中卻是整個兒的一片空白,當機一聲。
老子要是被這么個小姑娘給逆推了,臉就丟大發了!
然而王清惠似乎體會到了葉應武剛才話語中的關懷之意,唇分之后女孩便俏紅著臉掙脫葉應武有些不知所措的雙手。剛想要跑開,笑聲和腳步聲就已經紛至沓來。
陸婉言在前面跑,綺琴在后面追,雖然兩個人的步子都不太大,但是誰都沒有注意到回廊上還有兩道身影交錯。
在回廊盡頭青衣男子負手而立,清輝灑在身邊女孩的臉上,任誰都能看得清上面的表情倒是無奈多了幾分。綺琴和陸婉言有些驚訝的停住腳步,葉應武笑著回頭:
“守株待兔,沒有想到來了一個又來兩個,看來蒼天待我不薄。說吧,今天怎么著。”
“什么怎么著?”王清惠有些詫異的后退一步,這家伙滿肚子的壞水,要是想要反悔還算是正常,就怕他不只是想要反悔。
葉應武擺了擺手:“惠娘還小,今天放過你,不過眼前這兩個,倒是沒有這么好運了。”
意識到大事不妙的綺琴和陸婉言對視一眼,輕笑著飛快想要轉身向后,葉應武早就已經上前一手攬住一個。沖著王清惠壞壞一笑,然后大搖大擺的向著舒云軒走去,大有得勝歸來的架勢。
然而還沒有等葉應武得意的想要將壞事進行到底,連續的馬蹄聲猶如疾風驟雨在院墻外面響起。葉應武一怔。不只是他怔住了,后院陸婉言、綺琴和王清惠或遠或近的也都已經怔住了。
“終于來了么。”葉應武悠悠一嘆,雙手松開,不過旋即冷笑一聲,“來就來,讓某看看能有什么花招。”
話音未落。楊絮的身影就已經出現在門口,見到家中后宅能在的全都在了,楊絮也是吃了一驚,不過來不及和陸婉言她們打招呼,楊絮徑直走到葉應武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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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稟使君,阿術派遣四支千人隊沿著黃陂、麻城、羅田一線突破,前廂斥候快馬加急來報,前廂都指揮使江將軍現在不知身在何處。前廂各部謹遵使君號令!”
葉應武微微皺眉,臨陣江鎬這個家伙竟然沒了影子,現在更是讓人從東西兩個方向壓了上來,不過是四千騎兵竟然就能讓天武軍前廂一退百里直到田家鎮,雖然放棄蘄州和黃州以作為緩沖是本來就已經商議好了的,但是只是四千騎兵就這么丟了大片土地,難保以后不會成為葉應武在朝堂上被指責的罪名。
“務必全力找到江鎬,同時告知前廂都虞候尹玉,整個黃州和蘄州丟了某都沒有意見,但是如果田家鎮有失,提頭來見!”葉應武冷聲說道,“另外天武軍中軍和興州水師,若是兩個時辰之內不能抵達蘄州,我看楊寶和劉師勇也不用干了!”
葉應武的話里殺氣凜然,讓在場的幾個人都忍不住一驚。楊絮急忙站起來快步而去,而葉應武則是輕輕吁了一口氣,今天是睡不安生了,不管阿術這一次是不是來真的,已經被人家打到門口了,自己自然也不能高坐釣魚臺。
“夫君要走嗎?”陸婉言輕聲說道,帶著擔憂。
“披甲。”葉應武淡淡的吩咐,徑直向著書房走去,“不過是四千騎兵,某去去便會,無須擔心牽掛。”
似乎想起來什么,葉應武回頭看了她們一眼:“也無須跟來,你們先休息吧,說不定某明天早晨就在此處了。”
陸婉言咬著唇看向身邊的綺琴,綺琴只是靜靜地看著葉應武的身影,俏臉平靜,波瀾不驚,但是陸婉言卻是分明看得清楚,她的雙手死死的絞在一起,慘白的可以看清一道道血脈。
王清惠從后面趕上來,不過被綺琴一把拉住了。三個人就這么靜靜的看著葉應武向前,幾名婢女已經捧著衣甲快步的跟了上去。
葉應武披甲更衣很快,隨手抓起一側桌子架上的佩劍,銅鏡中的年輕將軍英姿瀟灑,只不過此時無人欣賞,幾名婢女都是緩緩躬身后退出去。葉應武抽出自己的佩劍,劍光閃爍,滿意的點了點頭之后收劍回鞘,葉應武徑直推門而出。
江鐵已經帶著百戰都剩下的百余名騎兵在門口等候,見到葉應武出門,同時躬身抱拳:
“屬下恭迎使君。”
葉應武翻身上馬,沖著江鐵點了點頭,一面赤色的“葉”字將旗旋即樹了起來,和原本的赤色“宋”字旗并肩飛舞。上百騎兵同時催動戰馬,馬蹄聲碎。
隱隱的,葉應武似乎聽到了悠揚的琴聲,從剛才自己離開的地方傳來,琴聲愈發響亮,愈發激昂,片刻之后便有玉山崩催、鳳凰騰飛之浩蕩氣勢,回蕩在整個長街之上!
前方永興縣的城門轟然打開,葉應武頭也不回的第一個縱馬沖了出去,百余騎兵像是離弦的箭,緊緊追隨。
煙塵滾動,星月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