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春館早起的看到了難得的盛景,晚來的聽說這一盛景也是各種議論,好在醫館里男的多,女的少,議論也沒有翻天。
葉程收下的那個小藥童阿寶是有點懂自己的師傅和師祖了。
白姬早就在議論紛起的時候,就找機會和趕來的葉夫人一起回家休息了。只是回家之前,徐仲卻不小心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原來,眼看天光亮起,徐仲趕緊起來收拾醫館。這些年雖然冬春館好名聲在外傳揚,只有徐仲自己知道,背后付出了多少心血。
可等看到了白姬和葉程順著提子從屋頂爬下來的時候,徐仲大夫的心,真不是一點的酸麻啊,又牙酸又肉麻。
等到面紅耳赤的白姬要從自己身邊走過,徐仲大夫硬是厚著臉皮,叫住了自己的徒弟媳婦:“路遠媳婦兒,你等等。”
Wшw ?тTk Λn ?co 說著就上前,不等白姬說話,就拉著人家的腕子開始把脈了,一旁的葉程饒是謙謙君子,也是有點傻了:“師父,我也會把脈的。”
徐仲不管他:“你看和我看不一樣呀。而且,你看出什么了嗎?”
葉程正要說,昨夜白姬昏睡時候自己把脈時候的異樣,此刻,面對質問,葉程咬著牙沒說話。那脈象是有些問題的,究竟是什么問題,葉程還真沒想出來。
徐仲也不避嫌,反正是自己看重的徒弟的媳婦,也算半個家人了。這么一把脈,咦了一聲。這一咦,可是讓在場的都提起了心來。
“雖然有些意外,但是,今天這脈象……”
徐仲還在聽脈,一是擔心聽錯了,二是,和昨天的脈象卻有不同啊。
葉程卻是等不及了:“師父,可是有什么問題?”
要說問題,也是沒有問題的。
往來流利,應指圓滑,如盤走珠,這是滑脈啊。可是昨個怎么就沒聽出來來呢?徐仲皺著眉頭,脈象已經是確定無誤的……
徐仲一臉糾結,看得一眾人都有些著急,難不成這位美婦人就得了重癥?
葉程可是等不及,搶過白姬的手,就放在自己的指頭下,皺著眉頭好一會,才驚訝地瞪大眼睛:“我昨天怎么沒發現呢?明明昨天……”
徐仲看著這徒弟似乎也是發現了脈象上的不妥。不過,滑脈,此刻是定了的,這是喜事啊。
“是的,老夫也是今日才覺出來這喜脈來的,快讓你媳婦回家好好養著吧。”徐仲一揮手,算是定了這喜事的消息。
眼見葉程從驚訝到驚喜到歡樂,一旁來接人的葉夫人忍不住有些想哭了,還得最該驚訝的白姬上前安慰:“娘,莫哭,這不是喜事嘛。”
“是的,喜事,喜事,不哭……”葉夫人說著又開始笑起來,紅著眼圈捧著兒媳婦一雙手,“你辛苦了,走,咱們回家。娘今天要做點給你補身子的。”
葉程轉身,笑意滿滿掛在眉梢。白姬一笑,對著徐仲微微一個行禮,轉身就和葉夫人離開了。
晚間,白姬強拉著葉夫人,和自己一起喝鯉魚豆腐湯時候,葉程還在冬春館里。藥材拿出來是拿出來了,制藥也是一大工程。
剛到醫館,白姬就暈倒,葉程匆忙中,將藥給了徐仲,徐仲趕緊吩咐了童子來,除去這根塊的殘莖、須根,洗凈后進行炮制。即便這藥材當日并不匱乏,加工之法也很是繁瑣,對加工時間要求甚高,處理后要立即加工,否則易變黑,藥效也將去除十之八九。
徐仲年紀已經大了,精力不比從前。他一個人吩咐童子來做一些準備工作之后,就和葉程開始討論這藥方要如何繼續開。
這藥材要得急,用得卻不能急。苦平無毒,又苦甘微寒,性澀,陽中之陰也。正是對癥之藥。如何用,用幾何,待到兩人討論出結果后,天色又晚了。
徐仲看著自己的這個徒弟,面上又喜又憂。
“路遠,師父知你性格堅韌,當日從都城回來,你來我這里時候,我就知道你。如今這藥方一出,藥水煎煮,服給了那人,之后的路,就不會是如今這樣的路了。”
“是了,師父,路遠知道。”葉程抿了一口涼掉的茶水。
“你妻如今有身孕,不過身體還是略有些異樣,你平日多些照顧吧。”說著,徐仲一嘆,揮揮手,讓葉程回去了。
葉程轉身欲走,卻是遇到了那位不曾主動往前廳一步的人。
梁沉緩緩而來,葉程抬眼一看,一旁的徐仲也放下了手中的紙筆。卻不曾行禮。梁沉踱步到了葉程眼前,細細將他看了一遍,然后倏然一笑:“是你帶回了能看好病的藥來?”
“是的。小人名葉程。”葉程一拱手,低頭答復。
一旁的徐仲也開腔了:“這就是我說的葉路遠,這緊俏的羊角七,就是他們夫婦一同上山才找到的。”
梁沉目光一轉,卻沒有繼續再問什么:“好,你且回去吧,夜黑,走路小心。”
葉程道謝,退去了。
此刻,白姬已經在居室里和衣躺下,一手安撫著肚子,一手卻是緊緊攥成了一團。那屋頂上,星空下的一諾,她是聽見了的。她為了這人而來,如今成了他的妻,得到他的諾,就算,就算之后沒有結果,又如何呢?如今,肚子里不是還有了孩子嗎?孩子不就是證明嗎?
白姬在徐仲把脈之前,并不知道孩子的事情。在知道的片刻,她看著葉程歡喜的樣子,自己也很歡喜,只是面上是笑,心底卻更多惶然。只有借著安撫婆婆的時候,才終于可以避開那歡喜的注視。
榕公爹爹,這孩子也是那變數?
葉程到家時,門是葉夫人來開的。進到房間,只看見妻子和衣睡著,只當是在等自己,等到睡覺了。
轉隔幾天,炮制好的藥材便被拿出,按照徐仲吩咐的切片,曬干。白色的圓片成了某位的救命藥。也葉程也因為采藥之功成了首位功臣。徐仲心底有喜有憂,徒弟從醫本來就是為了謀生,如今有了這機會,滿腹才華,怕是也不會在臨川城里再蹉跎。只是,都城里的日子就會比這里好嗎?更何況,如今,大勢還未曾見得分曉,賭上這一局,勝算幾分要等天意。
羊角七的藥很快制好,冬春館里來來往往的人,都歡喜地不行。往常沒這藥材,富商高官千金散盡去求尋,平民百姓卻是一點辦法沒有。后面有人找了替代的藥材,卻是因為那藥草少用,禁忌頗多,稍有不慎,就是殞命。阿寶還記得,白姬姐姐摔倒后,徐老師傅捧著一袋子的羊角七,簡直是要哭出來的表情了。
如今后院的貴人雖然還不明身份,但是貴重總是一定的。這病治好了,冬春館的人才有活路。這病治不好,難保不會沾染上什么禍事來。
所幸,見鬼一樣消失的藥材找到了;所幸,徐老大夫和葉大夫商量出了妥帖的吃藥方法;所幸,這藥要開始喝了,貴人的病,漸漸開始好起來。
所幸,冬春館又救了一位貴人,以后必是不愁名聲了。
梁沉在隱藏得頗深的房間里服了藥,坐起了身子。近段時間,腹中的疼痛已經緩解很多,咳血更是明顯減輕,每次喝藥后,都能感覺到自己的恢復加快。梁沉命人打開了窗戶,時間已經是深秋了,這臨川城里下過幾場雨,然后,蕭瑟的寒意就飄散在空氣中。
梁沉在早起的時候就已經被身邊的侍從加了衣裳,如今猛然迎來冷風,倒也沒有太不舒服。
中院的一甕紅蓮早已經謝了,葉子枯黃,蓮葉垮斷了梗,像是水墨畫里的幾筆枯筆,紅鯉卻還是在的,只是呆呆地杵著,沒有從前的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