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本來是想先去沉香閣裡看看的，鬼使神差地就到了七靜齋。

這七靜齋分雙層，一層只是普通的紙墨筆硯，分等級陳列在前面的櫃檯，二樓是一些難得的字畫書籍，安排了專門的店員來給客人講解。白姬在一樓裡裡外外看了一遍，白姬覺得商鋪老闆不錯，是個會做生意的。單論紙張原材料，這裡的紙就有竹簾紙，藤皮紙，苔紙，魚卵紙，布紙，麻紙等，再細分點，除了常見的宣紙，硬黃紙，硬白紙，粉蠟紙，金花紙，金灑紙，砑花紙，金邊紙，雲(yún)母紙，各色花箋等。

白姬選了一刀常用宣紙和一些少量的砑花紙。小二殷勤地幫著抱著大卷，阿寶正要跟老闆結(jié)賬，從二樓下來了一位瀟灑的身影，雖然已經(jīng)收斂了很多，但是依稀可以看出曾經(jīng)的臨川街一霸的風姿來。

李久少爺抱著幾本書下來了。時下，書籍雖然不少見，七靜齋裡的書卻一般都是難得的珍品。這位少爺居然來買書了。

一旁的阿寶很是好奇，瞥了一眼。

這一眼就看到了李久，李公子那本來還無精打采的眼神突然發(fā)亮起來：“你，你你你你你……”

阿寶有點不高興了：“你指著我家?guī)煁闶颤N你，你這個二傻子你！”

李久纖長細瘦的手正直直指著白姬，彷彿看到了什麼驚奇的東西一樣：“你，是桃花井巷子葉家的新少夫人？”

白姬微微一愣，當日她是沒有看到李久本人，卻是聽過這人的聲音的。一轉(zhuǎn)神就知道這是誰了。

於是，她微微一笑：“是了，不過，已經(jīng)不新了。距離您去城北老山可是有一年多了吧？！”

這……李久一聽這話，立刻就確定了，驚訝中顯露出一絲欣喜，惶惑裡又帶了一點強裝鎮(zhèn)定。最後放下抖著的手，面上竟然是熱淚盈眶的樣子。

“姑娘，哦不，葉少夫人，”李久難得地正經(jīng)起來，“當初我在你花轎跟前鬧事簡直是太值了，大神爲了教訓(xùn)我，把我扔到深山裡活活餓了三天是有道理的。因爲，夫人你，簡直是我見過最美的人了。”

阿寶一身的雞皮疙瘩，簡直想上前堵上李公子的破嘴。再轉(zhuǎn)臉看向自家白姐姐，嗯，一臉平淡？很好。沒有被這登徒子的花言巧語打動。

白姬淡淡瞥了一眼面前似乎油嘴滑舌又似乎一本正經(jīng)的人，頭一次認真開始打量自己認爲的那個“潑皮”。可能是因爲太癡迷所以顯得太不正經(jīng)了吧？

白姬一番打量，李久很是整理了自己的衣著，扯了扯騷氣的銀白色右紉袍服，上面繡著的一隻大紅鳥也跟著翅膀翩躚起來。

唉，這樣的癡呆，從前感覺還是有一分淫邪，一分可惡的，如今也沒那麼討厭了。白姬心中暗暗嘆。然後微微一禮，轉(zhuǎn)身看了看已經(jīng)付好賬，抱好紙張張望著的阿寶，說了聲：“我們走。”

李久則抱著書疾步奔到店門前，朝著白姬離開的方向張望著，還說出了驚呆一城人的判語：“此女爲仙娘啊，白仙娘。”

等著看好戲的一羣圍觀的，立刻把這話以風速散播了出去。

說白姬美，也沒說錯。可是說到仙，一個容貌美麗的女子，懷胎六月，行動已經(jīng)需要人照應(yīng)著了，所以白姬自己也不會認的。這樣的癡呆人，真不知是福是禍。

李久自從被拘在家之後，就一直是被父親提溜過去念書，平時一日三餐都會著人守著，偷偷出門，侍從們?nèi)烁魑迨蟀澹€要罰薪金。這天出門，也是臨近過年，他苦求父親，自己需要去七靜齋買些合適自己的書來，才終於跑出來的。

如今，又一語成名啦。

葉程沒出冬春館就知道了妻子去了七靜齋，還知道妻子買了一刀宣紙和少許的砑花紙。因爲滿城的人都在傳，李久李公子七靜齋偶遇白仙娘，好事的人還猜測，當初攔住花轎是爲了搶親的。雖然這猜測明顯忽略了兩人之前沒有什麼交集的現(xiàn)實，但是還是在偷偷傳揚中了。

不僅一語成名，這李久公子回家之後，又是久違的一頓揍啊。李爹聽說了自己兒子癡癡傻傻，竟然公然調(diào)戲良家婦女，還稱人家是仙女。天哪，李家真的是書香世家，禮儀還是懂的，怎麼會有這樣的兒子？看來以後要多關(guān)些時間，不讀出個狀元來，不許出門了。

臨川城裡除了李久評仙女這件事情，還有一個傳得比較厲害，據(jù)說，都城那邊此刻正對峙著呢？

有人傳對峙的是大皇子和九皇子，那九皇子偷偷跑了，然後又找了回去，意欲奪取皇位；也有人傳，是多位皇子對抗大皇子，老皇帝崩的時候，就你一個兒子在，肯定和你有關(guān)係，衆(zhòng)皇子要討個交代……各種傳聞充斥，好在，都城那邊的戰(zhàn)火沒有波及更遠，皇子對峙，國家政權(quán)停滯發(fā)展？

其實對平民百姓來說，想吃飯的時候吃飯，想睡覺的時候睡覺，就是好的了。誰會關(guān)注國家政治誰當家誰做主，是否名正言順從來都是學究清流和欲佔有權(quán)柄的人，纔看重的。

所以，纔會出現(xiàn)，臨川城當日頭條是雙黃蛋。一個是國家大事，皇子們打仗呢，實力好像不相上下；一個是李久那癡呆的人一句瘋言瘋語白仙娘。

葉程一點不受影響地回到家，看著妻子正躲在小房間裡發(fā)呆。

“哎呦，白仙娘可是在神遊九天？”葉程輕手輕腳地走進來，自己拿起茶壺來倒了一杯清茶。

“你也來打趣我。也是倒黴，出個門就遇到這人，議論紛紛的，傳地我耳根子都熱。”白姬自己不能喝茶，就啜了啜自己跟前的一杯清水，啜完了還假模假樣地嘆了口氣。

葉程一看就笑了：“難得你還有如此裝模作樣的時候。不過，我們阿白就是美，天上的仙娘未必比得上呢！”

白姬聽了這話就扶了扶肚子：“你說起，我回家後休息時候竟然睡著了，然後好似是夢到了胎夢的。”

葉程頗有興趣：“哦？你夢到了什麼？”

“好像是天上的一個什麼地方吧？然後，有一處僻靜的花園，單單種了一株花……”白姬回憶道。

“哦，”葉程聽到這話，臉上的興趣頓時轉(zhuǎn)成了莫名的情緒。

白姬停住了，想起什麼似的，恍惚一會說：“我想著，該不是胎夢，從前採藥時候，也常見花花草草，所以格外喜歡，夢裡也有見過的。”

葉程一笑：“算了，你不要說與娘就是了。”

白姬點頭答應(yīng)。

兩人又絮叨了一陣，白姬提了一嘴關(guān)於冬春館的那人，葉程只道自己並不知道後來情況了，師父徐仲也沒有再同自己說過什麼。白姬沒有再問什麼，起身吹了燈，藉著月色溜進了被窩。

月色一束，從窗口照了進來。白姬瘦削的肩微微露在了鴛鴦繡被的外面，側(cè)身望著那束月光。葉程本來是平躺著的，一看外面的白姬側(cè)身，就也側(cè)過身來，用臂膀攬住了白姬的腰部，手掌撫著那隆起的腰腹，喃喃唸了一句：“阿白，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