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季的英花草長,除了來路落了一地的香雪海與梨花白,此地卻是姹紫嫣紅一片爭艷。夜珩君司百花靈草,掌日月星辰,他是除玉帝外,天庭最高的掌權者,上仙覲見尤為困難,所以百花綻放,只為一朝一睹芳顏。
夜珩君一路行來,百花微微放了些花蕾,未全綻放著,將放未放之時,卻是女子嬌羞的紅顏。夜珩君微微一笑,讓人如沐春風,那些仙花仙草顫動搖擺得更厲害。
回到單靈宮,宮殿卻是被毀得厲害,整個氣勢磅礴的正殿,七零八落的石柱,玉石椅斷成幾節,石桌被正中分裂,光可鑒人的玉石地面,被卷起一大片,堆砌在角落,隱約似乎還能見到蜘蛛結的網,千垂萬落,似思千千結纏繞。
夜珩君心中帶著突,轉過被嚴重摧毀的大殿,心中帶著幾絲急切,往西方**而去。繞過幾個瓊枝玉樹林,羊腸小道花卉幽香漫灑,即使在荒涼之地,也不顯凄清。
單靈宮西苑,清幽淡雅,出塵飄渺,與被毀的凋零宮苑不同,卻是完好無缺的模樣。或許其他宮苑角落,已經恢復仙花仙草遍栽之景,可沒有一個地方一個角落,能像此地這樣,讓他剛剛還在浮躁的心,慢慢趨于平靜與心安。
夜珩君在湖邊靜立許久許久,四處的花草,靜靜的低矮了身姿,以一個卑微的姿態,迎接這位司花掌草的主宰。微微仰視的幅度,透露著愛慕的姿態。
“雪因,出來吧!”清雅的音線,自那色澤美好,線條優美的唇中逸出,那雙清麗的眸眼,緊緊盯著平靜無波的水面。
他在賭,賭那輕靈云煙,依舊安靜恬然的等待他的歸來,一如四萬年來,她安靜恬然地呆在他身邊一樣。
一道白光劃過,帶起一陣清涼的風動,當一切靜止時,夜珩君的懷中,已經撞入一團白霧似綿軟。亮光閃過的瞬間,他帶著一種迷離的目色,似乎看見一個如夢似幻的窈窕身影,在層層光暈中,淡淡掩映出來,卻又悄無聲息地掩去身影。
“雪因,你淘氣了沒?”
夜珩君將手輕輕的拍撫著那綿軟的云團,臉上輕松一笑,眸中神色溫和,帶著濃濃的寵溺。
靈雪因當然不會回答他,只一個勁的往他懷里鉆,以此表達她對他的想念,懷中一陣冰涼,卻是那小東西流了一灘淚,濡濕了他的前襟,他不忍呵斥她,便讓她將軟綿綿的身子,靠在他懷中,盡的撒嬌耍賴。
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她一定很寂寞吧,無人與她玩耍,無人關心,無人靜靜的假裝熟睡著,讓她將冰冷的身子靠近取暖。耳中依稀聽得的,是她那清脆絕美的聲線,目中柔和了一個窈窕的身影,說不出的萬代風華,鼻尖嗅到的,卻是濃郁黏稠的血腥,滲入夢里,埋沒了流年記憶。
“雪因,我們去看看久魃吧,那孩子在何處呢?”
夜珩君耐心的安撫了一下激動的孩子,待得一切都平靜時,便循循善誘似的,詢問著。平日里,靈雪因與久魃最不對付,總愛搶東西,兩個半大小孩,看著倒心里活絡,不拉在眼皮底下,總會心慌,如今見得一個安好,卻不知另一人如何。
瓏御清與他說,久魃在宮殿中苦苦的等他,他是信的。那孩子心眼兒直,打小便跟在他身邊當了童子,原就是地仙老兒的孩兒,卻讓地仙老兒寄放在他這兒,自個兒攜著老伴,與玉帝告假,云游四海去了。
他這偌大的宮殿,本就是冷清的,原本的珩星宮,被他棄了,如今改為宸星君的老巢,他不愿再踏足,卻喜上了這方的偏遠寧靜,便取了此地,建了這單靈宮。
單靈單靈,當年知道內的人,有幾個不知是何意?只那人總愛假裝毫不在意,總會找各種借口,來這地兒尋他,偏偏的自己隱著痛。誰能真正的完全放下,全不在意呢?難道只允他做,不允自己記恨嗎?
只不知,如此,刺的是誰的心,揪扯的,是誰斷不了的。
單靈宮建成不久,久魃便來到他身邊陪伴著,那嬌俏的頑童模樣,與瓏御清兒時極是不同,卻帶了幾分單靈的神韻,讓他愛極,便多了幾分旁人所不能及的寵溺。
久魃倒也機靈,并不恃寵而驕,倒是個懂分寸的孩子,也愛粘著他,經久年月,當他以為自己漸漸淡忘了單靈漸漸透明的身子時的痛絞揪心時,他卻又將眼前的水精靈,送到了他懷里。
明明深愛過的人兒,即使只剩一抹氣息,嗅到了,便知,這人,準沒錯的。
靈雪因賴在他懷中不愿出來,他依舊只是寵溺的點點那軟綿綿的腦袋似的地方,隨著她唧唧唧唧的指點,往大殿內而去。
穿花拂柳,清幽雅致的內苑與外殿的大氣磅礴不同,他喜靜,不喜那浮華的裝璜,只不經常踏足外頭,便也隨他弄去。只如今,大殿卻是殘敗落破,里頭卻保存完好,甚至比他離開時,更精致典雅清幽幾分。
繞過龔月長門,到久魃的住處而去,靈雪因卻開始在他懷中不安的扭動,帶著濃濃的撒嬌意味。
夜珩君低頭淡笑看她,她卻避開了他的視線,依舊嚶嚶畇畇,不知在說著何事。
一路行來,其余人影都不見,聯想到外殿的殘破之景,突然隱約似乎知道什么,看著懷里的水精靈,眼神便深邃復雜起來。
“雪因,久魃不在殿中是嗎?既然如此,為何還要騙是進來?”
低頭,語氣卻是不自覺的帶上了責備。平日里即使靈雪因再頑皮,他也是淡淡一笑,得過且過的。如今涉及到久魃,他卻不得不嚴厲了。
那孩子單純,心眼直,誰對他好他便對人十分好。即使只是個半大的孩子,但若是連這修葺被損的前殿的能力都無,便也不配稱為他夜珩君坐下第一大童子了。
“你留在此處吧,我去尋久魃,去去便回,你安靜的在這呆著。”
說罷,不愿再與靈雪因單獨久留,將綿軟團放開,便轉身往大殿方向離去。
他直走,沒有回頭,也就沒看見,那一團綿軟間,銀光乍現,隨即隱匿。一個水霧繚繞的女子,一頭如雪長,搖曳身后,擺落一地殘花。眼眸間,流淌著晶瑩,滴落,隱沒。
曾經聽族中窈窕女子低低吟唱,蝴蝶為花醉,花卻隨風飛,花舞花落淚,花哭花瓣飛,花開為誰謝,花謝為誰悲?而今,她成了那花,該為何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