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看著城頭上的明軍,那是他一手招募訓練的洪兵,一個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無所畏懼,只要他一聲令下,刀山火海也敢上。
再瞧瞧城頭那些數(shù)不清的弩箭,炮彈,石塊,滾木,石灰罐,萬人敵,洪承疇心裡很有把握。他下令全軍開飯,白花花的米飯,紅通通的紅燒肉,一鍋鍋地擡上城頭。另外每人還有兩大碗燒酒。
當兵的都知道是什麼意思,吃飽喝足了,拼吧。
農(nóng)民軍並沒有攻城,張獻忠只有六千人馬,而且都是騎兵,連攻城器具都沒帶,因此他也下令全軍紮營,等候步兵到來。
兩方面都已準備妥當,只等開戰(zhàn)了。
幾乎與此同時,范雎坐在縣衙後堂中,正對著牆上的地圖發(fā)愁。
在後面的桌子上,擺滿了各種文書卷宗。自打白起逃走後,整個華陰縣就是他一個人說了算,治理這個小小的縣城,並不在話下,他范雎的能力可以治國,何談這個十里小縣。
真正讓他煩心的,是武備之事。
華陰城中陸續(xù)歸來了不少秦軍,加上招募來的新兵,已經(jīng)有將近五千人馬了,人一多,各種事情就多,什麼軍糧,器械,錢財,馬匹的管理,人馬的建制調(diào)配,武器的保養(yǎng)製造,還有各地報上來的軍情,需要彙總,分析……
這一切的一切,雖然有子義幫忙,但仍舊使得不諳武事的范雎越發(fā)焦頭爛額。此時他不得不佩服白起的能力,這傢伙手握幾十萬人馬的時候,也沒見他忙過,不管發(fā)生什麼事情,只是簡單的一句話,一道令,下面就秩序井然,幾十萬人馬如同一部戰(zhàn)車,各司其職,毫不衝突。
這個時候,他不得不分出越來越多的權利給子義,讓他掌管越來越多的事務。
其實此時的范雎,還只是個臣,他從來沒有做過王,尚不理解爲王之道。
此時子義走進來,向他稟報:“範相,得到官軍方面的消息了。”
范雎道:“快來說說。”子義走到地圖前,指點道:“曹文詔的人馬已經(jīng)渡過野狼灘,趕奔西安,而左良玉,此時已經(jīng)過了靈寶,前鋒直指潼關。”范雎道:“密切注意左良玉的動靜,雖然洪承疇答應,不攻擊華陰,可也要小心。”
子義點頭:“這個已經(jīng)安排了,由潼關到此,每十里都有我軍的暗哨。一有動靜,隨時會報來。”
范雎想了想:“農(nóng)民軍沒有在潼關留守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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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義道:“沒有留下一兵一卒,也許他們是怕曹文詔從後面偷襲吧。”范雎笑道:“農(nóng)民軍歷來如此,攻下縣城,搶掠完畢就走,從不固守一地。因爲守城,必須要有城中百姓的支持,這方面,農(nóng)民軍做得很差。”
他頓了頓,突然問道:“李敢有沒有把那個相好的接回來?”
子義一愣,馬上反應過來:“哦,範相是說那個倩娘啊,已經(jīng)接回來了,還住在原來的宅子。怎麼?範相還想下手?”
范雎微笑搖頭:“現(xiàn)在下手,沒辦法嫁禍給白起啦,再說了,這個女人還有用,聽說她父親是位神醫(yī)。”
子義點頭:“不錯,那個人外號叫老神仙,曾經(jīng)給孫傳庭治過傷,李敢那一箭沒射死他,多虧了老神仙的妙手回春。”
范雎道:“這樣的人,軍中有用,讓李敢與他多多接近,以後肯定用得著。”子義點頭:“西安一旦開戰(zhàn),咱們?nèi)コ褴姷尼崧罚孔詈媚軞⒘死顜r。”范雎沉吟著:“這是最好的結果,但是需要精細籌劃。如果李巖再一次逃走,對咱們可就不利了。”
子義道:“範相覺得,西安一戰(zhàn),誰的勝算大一些?”
范雎笑了:“自然是官軍,有曹文詔和左良玉這兩支精兵,在後包圍,洪承疇心裡底氣十足,我猜測,只要西安能支持幾天,農(nóng)民軍就成了強弩之末,被這兩支援軍一衝,必定潰敗,到時候就該我們出手了。”
子義道:“我在擔心,萬一官軍大勝,然後趁勝來攻華陰,咱們孤軍作戰(zhàn),只怕?lián)醪蛔“ !?
范雎道:“這個你放心,咱們不讓官軍大勝就是了,要勝,也是慘勝。”
子義面露喜色:“範相有計了?”范雎點頭:“咱們答應過洪承疇,爲官軍通風報信,可咱們也答應過張獻忠,爲他們照應著後路……”
他看著子義,子義想了想,不明白:“這個,這個……”
范雎笑道:“如果左良玉與曹文詔落入了民軍的包圍,那可是一場血戰(zhàn)……”
子義恍然大悟,雙挑大指:“範相果然高明。”
張獻忠已經(jīng)在西安城下駐紮了一天半,此時他站在一處高坡上,遠遠望著城頭,黃昏的夕陽在天邊搖搖欲墜,餘下的光暈染紅了半個天宇,城頭那高大的敵樓如同刻在木板上的雕塑,堅硬冰冷而且倔強。城外的野草被勁風吹得如同波濤般起伏不定,血色般的陽光也映得草色一片血紅,令人如同身處汪洋血海當中。無法自拔。
城頭上肅立的官軍,一個個盡都挺直了腰桿,紋絲不動。
張獻忠看罷多時,罵了一句:“奶奶的,倒挺有膽氣。”一邊的李定國回答道:“洪承疇在城裡坐鎮(zhèn),這些人就有主心骨。”張獻忠撇撇嘴:“這些洪兵不怕死,的確是勁敵。等攻城的時候,得拼命打。而且不能讓這些龜孫子有喘息之機。”
李定國道:“大帥是要速戰(zhàn)速決!”
張獻忠嘿嘿一笑:“洪承疇如此穩(wěn)如泰山,不用說,肯定早就發(fā)下求援令了。用不了幾天,官軍就會從四面八方撲過來,尤其是咱們身後的華陰方向,姓範的不是好人,也沒好心,讓他給咱們斷後,實在不放心。所以嘛,靠人不如靠自己,早一天拿下西安,咱們都安生。”
李定國點頭稱是:“大帥果然想得周全。只等曹操一到,咱們馬上攻城,西安雖然城高牆厚,可畢竟城裡只有幾千官軍,這樣分攤下來,每個門最多也就一千人,咱們四五萬人馬,四個門一起攻,早晚破城。”
張獻忠突然皺起了眉頭:“不是說洪承疇派了三千人馬去咸陽平叛嗎?怎麼始終沒見那些人?難道不敢回來了?還是咱們來晚了,人家已經(jīng)進城去了?”
李定國道:“就算已經(jīng)進了城,也不過六七千官軍,咱們還是他的好幾倍呢。”
張獻忠還要說什麼,突然聽到遠處傳來嗚嗚的號角之聲,李定國側耳細聽,面上露出喜色:“是咱們的人馬到了。”張獻忠點頭:“去瞧瞧。”
二人縱馬下坡,向大營趕來,來到營前,果然看到無數(shù)人馬由官道上而來,爲首的正是孫可望和徐以顯,李巖與紅娘子不多時也到了,最後到的是羅汝才。
幾方面的人馬合兵一處,軍中士氣高漲,因爲大夥都知道,城中只有幾千官軍,只要破了西安,殺了洪承疇那老小子,日後的陝西,便是囊中之物了。
會合之後,幾路人馬開始紮營,張獻忠在西門和北門,羅汝纔在東門和南門,李巖的人少,便挨著張獻忠的營盤,紮了一座小寨。
吃過晚飯,衆(zhòng)人合在一處,前去西安城下探看。
李巖是第一次到西安來,他擡眼看去,只見西安果然城高牆厚,城頭上幾乎可以並排跑開四輛大車,垛口也比一般的要高一些,最重要的是,西安城是有甕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