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之華竟真的卻步不前,右掌一揮,將那嫗隔有半丈吸起,左掌發出一道極柔的功力遙撫其胸,緊接凝指送力,以本門隔空點穴的上乘指法點中那嫗的“人中”。
那婆婆經他內力撫按,業已醒轉。厲之華將她緩放於地。那婆婆竟又坐倒,揪胸似的哭道:“兩……兩個野人,嚇殺我矣……嚇殺我矣!天爺饒我啊……”取帕抹了抹淚又恨道,“你等小兒敢來欺我,奴家拙夫,本事最強,天下第一,更喜與人論勝,有膽你那兩個野賊莫走,他會前來與你爭個長短?!?
屠破刀笑罵道:“去請來,四爺等你,定和你那鬼夫見個真章?!?
衆心均想:“你若有如此丈夫,只怕不來行討了,即有丈夫,他亦未必再瞧得起你?!?
那嫗向厲之華道:“小公子,你拉我起來,待會我不與你爭強?!闭f罷,將手伸出。
厲之華走上前道:“老婆婆息怒,他倆是與你開個玩笑。否則,早將你殺了?!毖灾?,將她拉起。這婆婆道:“我老婆子活這把年紀,與世無爭,成日吃齋唸佛,掃地恐傷蟻命,憐蛾罩燈唸經,得罪過誰個?卻來欺我!”接又道,“公子你人俊心善,怎與這些壞人攪和一起?也不怕人戳脊樑?!?
這婆子說到此,見他微笑著不以爲意,驀地迅指戳其通谷、神封兩穴。厲之華渾無半絲朕兆,只感雙穴麻酸,險些栽倒,大叫一聲“不好!”隨即一掌劈出,同時身子向後疾縱數丈。
那婆婆右掌猛繞,將掌力半接半卸地化卻,緊接身如光閃,欺近屠破刀,探手去抓。
此故變生肘腋,餘者駭極。屠破刀哪容多想,砍刀一記“滾雷”,亦快勝光電,直迎斬去。
那婆婆兩掌斜揮,登將屠、鄔二人盪出數尺,口中也讚道:“果是第一快刀!不過今日遇我,你倆該當命斃?!笨谥姓f著,雙掌不停,迴旋一掃,道上的碎石沙土如受旋風勁卷,立將二人裹在中間。屠破刀和鄔寬被些沙石塵埃迷擋了雙目,騰身縱起,那些沙土亦隨之上卷,這婆婆也騰身竄上,眨眼間使了五六記殺招。
屠破刀在空中亦是刀招精奇,與鄔寬配合得天衣無縫。只見頓時刀片四處,鄔寬之梃戳點得亦疾如驟雨。那婆婆冷笑道:“‘大別樵子砍柴刀’不過爾爾?!蓖榔频兑惑@:“這乞婆竟能窺破我的刀招?!本o接刀勢一變,若挑若撩,鄔寬鐵梃則改爲下砸橫撥。
那婆婆雙掌飛舞,顯得輕鬆自如,口中又道:“這是‘斷藤刀法’,我讓你使全?!?
屠、鄔二人猛然落地,兵器交叉,“嚓”地一聲,二人前後分身,但見屠破刀若發瘋似的,刀光上下連閃,又直戳偏刺。衆人只看到這一陣刀光連變,別說去看精細的招式,就連屠破刀的身形亦是瞧得模糊一團,鄔寬則似伏似起地左右揮戳。那婆婆冷笑道:“這是‘劈狼刀法’,今日卻應改叫‘劈娘刀法’纔對。”
何太沖等人見得屠破刀這等刀技,心下震驚怍服,暗想幸虧是這位功夫高絕的婆婆對戰,若換了常者,哪裡擋得住此般快猛。當下不及多想,猛一招“崑崙飛雪”,劍勢漭凜,前去助戰。
那婆婆嘿嘿笑道:“三人齊上覆奈我之何!”言聲未畢,身形突變,前趨後退,若幻若實,只聽“噹噹”兩聲大響,屠破刀的兵刃被擊飛半空,鄔寬的鐵梃卻同何太沖的長劍撞在一起,鐵梃立被撞斷,何太沖被震得長劍亦差些拿捏不住,緊跟迅地一招“佛頭祥光”,繞劍劃個大圈。那婆婆道:“劍法不賴!”右手猛一撥出,“噹啷”一聲,長劍被拂成兩截。何太沖欲要縱離,那婆婆恨聲道:“想走?還我那七人性命再走!”猛地一掌擊出,狠若刀冰攻心。何太沖直感身後掌風陰寒十足,彷彿欲將全身凍結當處。
鄔寬赤手去博,屠破刀又去騰身接刀。那婆婆回身一掌,鄔寬還未欺近,便被掌風蕩退數丈,接又滾翻好遠。
崑崙弟子恐顫難動,何太沖再無法力躲擋,唯待等死。這時突有一股極強的吸力“倏”地把他吸到一遍。但聽厲之華大聲道:“你們都退下!讓我來鬥她!”言畢,縱身躍起兩丈來高,於空中邁步奔出,至近迅然落下。
衆人見之目瞪口呆,均想以“武神”相謂於他,確實當之無愧。那婆婆亦脫口大讚道:“妙之神也!不愧稱之‘玉面武神’,能再次驚睹神技,實爲大幸!”
厲之華一怔,怒聲問道:“你究竟何人,卻恩將仇報,好生諼詐!”
那婆婆笑道:“我是誰?連我是誰都不知道,你也忒是糊塗健忘?!?
厲之華懵然道:“那你是……你是周兄……你、你是周子易???”
那婆婆卻撲哧一笑道:“你放什麼屁?誰叫周子易、周子難的?盡跟胡扯,你需實話,是否想與我爲敵?”
厲之華說道:“你不說實話,我不會對你客氣。”
這婆婆道:“這麼說你是硬逼我和你動手了,不料你這人竟如此沒心沒肝?!?
厲之華道:“你罵誰?”
那婆婆冷笑道:“我罵那個沒心肺沒情義的人,關你何干?”
這時屠破刀叫道:“厲兄弟恁地黏糊,快把這惡嬤嬤殺了,替我等出氣!快些出手,幸虧她不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否則你又要惜憐美玉了。我三人算白讓人欺負一場!”
何太沖訓他一句道:“屠兄休得胡言亂語,不是你我四人在這?!?
朱淑真、楚楚和小紅見了廝打,心裡驚惶,但她們深知厲之華本領高強,所戰定會出手必勝,見他去戰,也不甚擔憂。朱淑真和小紅聽屠破刀剛纔叫嚷十分不雅,不禁眉頭一皺。楚楚忙道:“那位屠四哥雖性情魯莽,但最是俠義,二位姐姐不必介意?!敝焓缯鎯扇寺犃酥晃⑽⒁恍?。
那婆婆冷笑道:“厲公子還是個惜香憐玉的情物,怪不得,怪不得。”
厲之華臉一紅,突問道:“那夜間在客店裝鬼的是不是你?難道三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你也要殺?”
這婆婆道:“天下除你和另幾個頂尖高手外,我無論殺誰,都像除個螞蟻一樣輕鬆。那晚若不礙你情面,別說才區區四十來人,就是四百、四千人我也給殺光了。”頓了頓,又說道,“厲公子,說句實話,我對你的一切還甚欣賞,更不想與你結什麼樑子,只想純心和你交朋友,因你在江湖上的名聲還蠻仁義,近有不少江湖豪者和武林人士,均投入你的寨中。我假若想樹你爲敵,只需一句話,幾個月前就將你的黑鴨湖水寨給挑了。若今日非打不可的話,我或許不是你的對手,但我亦可放膽一試,能與武神交上幾合,可屬難得之美事。嘿嘿……”
厲之華心裡暗驚:“這人究竟是誰?連我的水寨情況也摸得一清二楚,當真邪門?!膘妒欠跑浛跉鈫柕溃骸罢垎柶牌拧垎柲闶遣皇巧蚪讨鳎俊?
這婆婆一笑,反問道:“你見過沈雪那位姑娘?她和你一樣常在江湖飄蕩嗎?”
厲之華被問得臉一紅,心想:“這婆婆既說沈雪是姑娘,又不常行江湖,想必她不是沈雪。”便訥然道:“我……我以前見過她,其實也算沒見過,她那時如聖君一般不可一世,我們又離得遠,也瞧……也瞧不清楚。”這婆婆聽了喜道:“你很想見她嗎?”
厲之華道:“我見她做甚,又不認識,再說她是魔教的首領,我若見她,日後怎好向衆多武林朋友說清楚?”這婆婆突厲聲道:“那我就把這些名正實邪的王八羔子全都殺了,你再有何憂?”
厲之華驚道:“若此說,你……你還是魔教的人?”婆婆煩怒道:“你說話怎這麼難聽,誰是‘魔’教的人?我若是魔教中人,那你們都是魔派中人。你這小子怎麼說的話?”厲之華笑道:“老婆婆勿怒,你既不是魔教的,咱們就好說了?!?
這婆婆道:“誰是你的老婆婆?叫得令人發毛,我難道很老?我才二十多歲呢。”
厲之華笑道:“怪我一時語謊,應叫你小婆……你……你其實很像個十六七歲的俊美小姑娘。”
這婆婆道:“真有眼力。呸!放屁不是?我偌大年紀。你敢對我不敬?”接又道,“說真的,我與沈雪交情非淺,她曾經不止一次在我跟前提到你,對你甚是關心,她說你力戰三妖,爲聖火教立了大功,但後來敗落深谷,她爲之痛惜之極,聽說你沒死的消息後,興奮異常,她並非想巴結你,只是像你這般人物,失之交臂誠爲可惜。你願不願意跟她交朋友?”
厲之華好生爲難,微微一笑道:“多謝你了。只要她……只要她不去跟中原武林結仇,不和金人勾結,我絕會第一個與她交朋友,至時還恐怕交不上呢。”
這婆婆冷笑道:“江湖均傳聞你性情浮朗,任達不拘,不期竟若等呆板,愚木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