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我究竟殺了人?算了,早就已經(jīng)記不清了……
手中的大劍支撐著紫發(fā)女傭兵的身體,這件滿是血跡和崩口的利刃上還在不斷的滴血,一動不動的希雷爾.萊特蘭奇就這樣站在滿是屍骨的圍牆上,在寒風(fēng)中早已冰冷的血肉,鋪滿了足夠兩公尺高的木牆。
周圍的傭兵們甚至都不敢走上去——就在一刻鐘之前木牆差點兒被攻破的時候,這些剛剛纔加入了白銀之血的傢伙才真正見識了希雷爾的力量,那柄大得嚇人的雙手劍簡直就成了行刑臺上的閘刀,木牆下堆砌的屍骨就是明證!
那根本就是瘋子,是怪物!同樣以悍勇著稱的西海岸傭兵們,第一次就親眼見到了能夠一劍將人從肩膀活生生劈開的,那個可憐的野蠻人武士慘叫著在半空中骨肉分離,內(nèi)臟和腸子散亂滿地——就靠著如此兇殘的希雷爾.萊特蘭奇,才逼退了險些攻破圍牆的蠻族大軍。
“萊、萊特蘭奇團長!”終於有一個傭兵壯著膽子湊了上去,試著朝女傭兵開口說道:“敵人已經(jīng)撤退了,您不用繼續(xù)再站在這兒了。”
傭兵擔驚受怕的站在那兒,連聲音都是在發(fā)抖的。但是站在原地的希雷爾卻像是沉睡中剛剛被人吵醒了一樣,僅僅是輕哼了一聲,樣子有些虛弱的背上了她的雙手劍,翻下了木牆,只在離開之前朝著木牆外張望了一眼。
包圍了他們的野蠻人沿著隘口和附近的山林搭建了行營,遠遠的就能看到點點火光在夜空下閃爍著,就像是正在舔舐著傷口的狼羣,緊盯著獵物始終沒有離開。
“讓沒有受傷的人去修理營寨,把被攻破的木牆重新豎起來,大家都儘快休整。”一邊走著。希雷爾還沒忘記朝身後跟著一起過來的隨從吩咐:“抓緊時間休息吧——但是也別放鬆警惕,讓羅賓安排人去輪班守夜。”
隨從在答應(yīng)了之後便轉(zhuǎn)身離開了。一身疲倦的希雷爾孤身回到了營寨內(nèi),看到的卻沒有獲勝之後的喜悅,反倒是一片愁雲(yún)慘淡。
劫後餘生的傭兵們圍著篝火堆唉聲嘆氣著。幾乎人人帶傷。長屋裡面鋪著的草蓆都已經(jīng)浸滿了血水,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看著那些垂頭喪氣的傢伙,同樣疲憊至極的希雷爾剛剛準備走上去,說兩句鼓勵的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換成是愛德華的話。肯定有辦法讓他們重整士氣的吧,就像是在號角堡的時候一樣。只要有他的身影在,那些士兵們都能立刻恢復(fù)精神。
收拾殘兵,救治傷員,搶修營寨,蒐羅武器——整個營寨裡到處都是一片緊張卻又無比死寂的氣氛,忙碌的傭兵們?nèi)砍聊谎裕荒苈犚妭鴤兺纯嗟?*聲,那明明細微的聲響,此刻卻是無比的刺耳。
回到營寨內(nèi)。疲憊的希雷爾晚餐卻只有一鍋煮湯,燉著的是半塊黑麪包和醃肉,看起來卻是無比的美味——急行軍的白銀之血傭兵團只帶了三天多的口糧,根本支撐不了多久了。
坐在她對面的羅賓同樣是滿身疲憊雙眼猩紅,太過緊張的雙臂讓半個身體都在不自然的抽搐著,只是盯著燉湯,卻連喝下去的心情都沒有。
“三天了,敵人不眠不休的進攻這座村子大的營寨,弟兄們已經(jīng)到了極限了——超過一半的人都受了傷,剩下的一半恨不得衝出去送死。然後在死之前殺個痛快。”靠著木牆,小個子羅賓一邊抱怨著,一邊還時不時看看希雷爾的反應(yīng),在確定對方?jīng)]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之後。才接著開口。
“我們不光是缺吃少喝,還缺少武器——當然,死去的敵人送了我們不少好東西,士兵人數(shù)少了,我們也能夠湊出來,但是沒有藥品和醫(yī)生。受傷了人就只能慢慢的等死,當然大多數(shù)人寧願衝出去和那些野蠻人拼命!”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我們爲什麼要在這裡,爲那位都靈人老爺送死——就因爲他給了錢嗎?”羅賓挺著脖子,忍不住開口道:“我們完全沒這個必要!”
“我知道我加入的晚,可能沒資格說這些——但是要爲了我們的弟兄,爲了每一個白銀之血的弟兄我不怕死。”羅賓越說越激動,擡起頭看著希雷爾,嘴裡卻有些口吃了:“當、當然,我也可以爲了你去死,絕不會有什麼吝嗇的!”
“那就爲了白銀之血而戰(zhàn)吧,我們已經(jīng)簽了契約,無論任何任務(wù)都會完成——這不僅僅是爲了誰的問題,這是誠信和榮譽。”希雷爾淡淡的看他一眼:“羅賓,你說過自己離開村子是爲了成爲一個英雄,不戰(zhàn)而逃是英雄嗎?”
“我知道了……”懺悔似的小個子羅賓低著頭,面頰有些漲紅:“我會爲了白銀之血戰(zhàn)鬥到最後的——射光最後一支箭爲止!”
“他一定會來的。”希雷爾的聲音無比的堅定:“敵人肯定在萬般阻撓他,但是他肯定會來的——僅僅是時間問題罷了。”
“爲什麼?”這時候的羅賓終於問出了心底的疑問,忍不住脫口而出道:“你怎麼會這麼信任他——僅僅是因爲和他一起戰(zhàn)鬥過,還是……”
“我信任他,是因爲我清楚他是怎樣的人——這個傢伙有著超過常人的洞察力,否則的話他也不會這麼急迫的讓我們強佔這座聚落,因爲對雙方而言這裡都非常重要!”希雷爾接著解釋道:“他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保住這裡的。”
如此合情合理的答案,讓羅賓只好點了點頭,但也有些小小的疑問——這個傢伙很敏銳的察覺到了一些不太正常的地方,因爲希雷爾平時是不會一口氣說這麼多話的,這次怎麼會變得如此健談了?
簡直就像是……刻意的爲那個都靈的貴族老爺找藉口似的。這種想法讓羅賓極其的彆扭,整個晚上都在胡思亂想著——雖然他一直都覺得自己對希雷爾沒那個心思,但是依然會感到不舒服。
帶著這樣的心情到了第二天的清晨,修整了一夜的傭兵們再一次做好了戰(zhàn)鬥準備。爬上哨塔和圍牆,拿起武器準備迎接那些野蠻人的兵鋒。
荒原上再一次響起了那古老而又蒼涼的戰(zhàn)鼓聲,高舉著部落圖騰的戰(zhàn)爭酋長大聲呼喊著,鼓舞著麾下部族戰(zhàn)士們的士氣,山林之中的蠻族武士們再一次被聚集了起來,呼喝著古老的口號,散亂的在營寨外的山坡上聚集著。
神情嚴肅的希雷爾揹著雙手大劍,步履沉重的走上了木牆——傭兵們傷亡慘重,如果再沒有援軍,他們也就只能堅持一天而已。
終究比不上那個傢伙……自嘲著的希雷爾如此想道,朝身後揮了揮手:“吹好吧,我們準備迎戰(zhàn)!”
還沒等她話音落下,嘹亮的號角聲就已經(jīng)響徹雲(yún)霄!驚詫不已的傳令兵和周圍的傭兵們?nèi)滩蛔Q過頭去,在微微一愣之後,臉上都閃過一抹驚喜——那號角聲,是從遠處傳來的!
嘴角掠過一抹輕鬆的微笑,紫發(fā)女傭兵也把頭轉(zhuǎn)了過去——遠處的山坡上,一支列陣前行的大軍迎著升起的朝陽,正在從那片冰雪荒原上朝著聚落的方向而來,金色的晨曦下戰(zhàn)旗迎風(fēng)招展著。
那是威特伍德的黑底紅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