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要生氣?
為什么心中怒火久久不下?
他也不知道。
白玉堂獨自走在回去的路上,腦中思緒萬千。
當珍珠撕破衣服的時候,他只覺得心中一滯。當她站起身裙只及膝時,他只覺得腦中充血。當觸及周圍人不堪的目光時,當展昭給她披上衣衫時,他再也無法抑制心中的怒氣。他生氣,他很生氣。只要想要那個場景,他便火氣上涌。
珍珠怎樣,與他無關,可如今他卻是上心了。是因為舍不得自己那條裙子,還是因為覺得她敗壞風俗,或是……
不知不覺中,已然回到陳州府衙。還在門外,就聽見馬漢的慘叫。他斂了斂心神,走向慘叫的地方。
公孫策的房門大開,內里,馬漢趴在床上,王朝在一邊關切地看著。公孫策正在為其止血敷藥,馬漢忍不住疼痛,不斷地大喊大叫。白玉堂懶懶地靠在門邊,看著。
為馬漢包扎好,公孫策又將注意力轉向王朝,問道:“王朝,你也受傷了?”
王朝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另一只手朝公孫策擺擺:“公孫先生,不礙事的。”
公孫先生將王朝的手擺好,皺了皺眉,然后拿過藥箱為他上藥。
“這是何人為你們包扎的?”公孫策突然問道。
王朝愣了愣,說道:“哦,珍珠姑娘。”想了想,又說,“對了,公孫先生,珍珠姑娘還給我和馬漢吃了個黑色丸子。”
公孫策饒有興趣地看了看王朝手背的傷口,想了想,說道:“那應該是護心護脈的藥丸。”
王朝點點頭表示明了。
“你這包扎的布如何來的?”
王朝聽公孫策的提問,臉上一紅,答道:“是珍珠姑娘將自己的裙子撕破而來的……”
“怪不得看著如此眼熟。”公孫策嘴角一勾,“為了救命如此不拘小節,珍珠姑娘也是一個難得的女中豪杰。”
白玉堂身子一歪。公孫策這個老古董還夸了她?
公孫策和王朝這才發現門邊的白玉堂,公孫策對他笑笑:“白少俠,為何不進來坐?”
白玉堂咳了兩聲,笑笑:“這里空氣好。”
王朝將視線從白玉堂身上轉回來,不確定地問道:“公孫先生剛剛說救命?有那么夸張么?”
公孫策卻是搖搖頭。“一點也不夸張。”他如是說,“馬漢的傷若沒有及時包扎,很可能他就因失血過多而沒命。縱使你們點穴止住了血液流動,對于他來說也絲毫起不到護心的作用。所以那顆藥丸起的作用也是非凡。再說你,雖然你這是輕傷,但是刀口極深,那顆藥丸幫你護了脈,你才能帶著馬漢好好地回來。這包扎的手法,也是非常利落。王朝馬漢,你們可是有福了。你的傷,三日必好,而馬漢,七日之內必好。”
聽了公孫策的話,白玉堂有些怔愣。
王朝聽說五日便能好,不由得高興地站起:“多謝公孫先生。”
“還是珍珠姑娘的功勞。”
王朝點點頭,說道:“等珍珠姑娘回來,我必親自去道謝。”
說完,朝公孫策拱了拱手,便扶著床上的馬漢出了房間。
公孫策看著在門口發呆的白玉堂,不由得問道:“白少俠,在想什么?”
白玉堂立即回過神來,朝公孫策擺擺手,笑著說道:“公孫先生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話語一畢,門口便不見了白色身影。
屋內的公孫策看著桌上已經弄臟的鵝黃色衣料,撫著胡須點了點頭。這個珍珠,的確是個學醫的好料子……只不過,開封府從就不容身份不明的人。
突地,迫不及待地想去探查她是否尋常呢……
收徒之心已有,只看她是否有緣了。
*
展昭在安樂侯府果然找到了他私吞賑災錢款的賬本,將賬本收好,便押著龐昱一行人回了陳州府衙。而他吩咐捉拿太守的官差,也將其捉拿入府。包拯立即開堂審案,允許陳州百姓皆來觀案。
“威武”聲起,驚堂木一拍,龐昱便被帶入了公堂。
證據的一一呈現,龐昱心知自己的罪行已定,他突地大叫:“本侯爺的爹是龐吉龐太師!姐姐是當朝妃子!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包拯怎管他的身份,證據確鑿,他只說了一句:“虎頭鍘伺候。”
龐昱不甘地被拉出公堂,雖是不甘,最后卻也血祭了被他迫害的人。
眾百姓歡呼叫好,直贊包拯清明!
然后包拯接連懲治了陳州太守與安樂侯府上犯事之人。此事便也告一段落,至于后來龐太師會如何,自己會落得個什么下場,他不在乎,只求問心無愧。
與此同時,陳州府衙外的一條小巷里。
“今天這事,你們辦得很好。”珍珠淡淡地對眼前的黑衣人說道。
其中一黑衣人上前一步,問珍珠:“黑姑娘,你的醫術已顯。你確定公孫策會起收徒之心?”
珍珠朝那黑衣人緩緩勾起嘴角:“公孫策必然會對我的包扎手法和護心丸感興趣。況且我故意降低自己的水平,為的只是讓公孫策以為我只在入門階段。若是他還不留我,我自斷雙手。”
黑衣人一驚,不再說話。
“有沒有打點好我的身份?”
“黑姑娘放心。”
聽聞此,珍珠朝幾人擺擺手:“你們退去吧,我等會兒便回府衙了。”
不一會兒,小巷里頓時只留了她一人。她扯了扯身上的麻布衣衫,勾起一絲諷笑。一回府,她便還了展昭衣服,自己問廚房的大娘借了一件合身的穿上。想想昨日還穿著新衣,今天竟然撿了別人的來穿。
一步一步,緩緩走向府衙,走向自己的臥房。
一抹白影出現在自己的視線里,她低下頭,不想理會。而對方似乎也不愿與她牽扯,走過她的身邊,不帶一絲遲疑。
落寞。
珍珠討厭自己現在的情緒,卻還是忍不住回頭看那抹白色身影。視線突地與一道視線相碰,原來他也在看她。珍珠立即堆上委屈的表情,楚楚可憐地看著白玉堂。對方的臉上也不似先前離開安樂侯府時的冷漠,倒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她有些怔,只聽得他不羈的聲音響起。“小珍珠,你這樣子真是難看。”
說完,這抹白影逃跑似的離開了。
珍珠奇怪白玉堂的反應,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裝扮。雖然這樣式老了點,衣料差了點,但她應該還是有幾分姿色的吧。抹掉自己在意的心情,轉過身,走回自己的房間。
房門打開,首先入目的是茶桌上的一堆衣服。
珍珠心跳快了幾分,緩緩走向茶桌。拿起一件裙衫,往自己身上比了比。她眼里突然有些濕潤,抬起頭,不想這樣的情緒溢出。腦中閃過昨日成衣店的種種,今日撕完衣服他對自己說的種種,想起他剛剛的不自然神情……
嘴角微微勾起,又看向那堆衣服。沒有藍色和白色……這個白玉堂,還真是計較呢……
但是為什么,她聽見自己心悸的聲音呢……
*
晚飯前,展昭敲響了她的房門。
打開門,一看見是展昭,立即笑嘻嘻地將他請進了屋里。正要關門,被展昭制止道:“珍珠姑娘,還是莫要關門,對女兒家名聲不好。”
珍珠很想說:反正她現在也好不到哪里去。不過呢,她只是對展昭笑笑,便任由了門開著。請展昭坐下,給他倒上一杯熱茶,自己在他的邊上坐下,臉色微紅地看著他。
展昭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咳嗽了兩聲。“姑娘怎么不問展某有何事?”
“展大人只要想找珍珠,半夜也可以。”珍珠低著頭說道:“沒事也可以。”
展昭頭上三根黑線落下,他干笑了下:“珍珠姑娘,展某找你自然有事。”
“展大人請說。”珍珠也不在意,趴在桌上看著他。
展昭則看著門外,說道:“這里有只木鐲,是先前馬漢在苗秀家找到的。不知可是姑娘的傳家之寶?”展昭從袖口里掏出鐲子,遞給珍珠,眼睛卻仍是看著門外。
珍珠欣喜地接過鐲子,淚水立即盈了出來。“正是這個。”即使展昭不看她,她卻仍演的盡力:“這鐲子是母親留給珍珠唯一的東西,還說……是珍珠的嫁妝……”說著,就走到展昭的前面跪下。展昭一驚,立即站起,要扶她。她不肯起,只說,“展大人如今為珍珠拿回來這木鐲,珍珠真的不知如何表達感謝。還請展大人受珍珠一拜。”
說著就要磕頭,不過還在半路,自己的額頭便被人扶住。珍珠微微皺眉,自己的兩只手被展昭的兩只手扶著,那頭上這只手從何來的?
她疑狐地看向手的主人,只見白玉堂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她嘴角抽了抽。“白公子?”
“小珍珠,叫你好好補補骨頭,你怎地就是不肯。”他不顧她的感受硬生生將她扶起,然后又說,“以后這雙腿不要再隨意跪人了!”
“這是為何?”
“因為……”他想了想,然后認真說道:“五爺我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