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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季相之末

姜夫人緊張的看著女兒,心又突然飛到姜及汲那里,心苦難咽。那大夫此刻正皺著眉按在希容的手腕上。良久,大夫微笑點頭,姜夫人繃直的身體瞬間軟下來。“恭喜夫人,令愛有喜。哦,是呢,我的女兒也要做娘了,她看著還在熟睡的女人一臉慈愛。

“夫人,令愛已有身孕約摸快一月,且待小人開幾幅安胎補身之方便可。”呵呵,呵——姜夫人突然僵住了笑,希容,回門兩月有余,她瞬間如同天塌一般眼前一黑跌坐回椅子。

“夫人,夫人。”小丫鬟飛跑過來,急急擦著汗。姜夫人喝住她,“慌成什么樣子。”

“夫人,姜及汲有了孕。”小丫鬟回稟。

姜夫人幾乎要昏過去,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希容與姜及汲爭著廚房新進的青酸木瓜,言語激烈卻誰也不相讓,希容暈倒,她就知道會有事。可沒料到卻是這樣啊,想哭嚎卻啞口無言,叫她如何能說?如何——跟相爺說去?

烯懸將手中的冰鎮葡萄往嘴里一丟,笑開去,“第二個。”鳴藍會意離去。

不出兩日,府中傳遍了大小姐回門兩月有余卻懷上剛一月的身孕,沸沸揚揚,不休不止,連門房和送胭脂的婆子都興奮的嚼著舌頭。

姜夫人扔下了藤條,不顧地上匍伏著的幾個小丫鬟的哭聲,頹然往外走了幾步,竟然傳得這樣快,她都無法堵住這悠悠眾口。完了,女兒的名節,完了,相爺的名聲。她一手扶住了雕花門,慢慢跪坐在了地上,一直看著遠方,久久無法回神。

季相拿著那奚王府的書信,一臉驚怒,他抬手便給了姜夫人一記耳光,抬腳就要去希末內房,姜夫人立刻撲過去死死抱住了他的腿,眼淚流濕了他的衣襟下擺。“相爺!”她哽咽,“饒了她,嗚嗚嗚”她哀哀不能成聲。

唉!季相一聲長嘆。“相爺,若是拿了那孩子,不也是個法子嗎?”“可笑婦人!”季相厲喝一聲,“那奚王府的太醫已在客房候著了,若是三日還不讓診脈,那,就要下休書了!”

“相爺,你放過她,就讓她領下休書送往他鄉。相爺,我只她一女啊,相爺,妾做牛做馬服侍你一輩子啊!”姜夫人哭得凄慘。

“皇家事豈有如此簡單,世子妃不貞那是累及家小的大罪,怎逃得掉?就連親身母親也要責問教養不力,輕也要被休棄。”姜夫人呆住,連哭也忘了,被休,被休,她滿腦子都是這兩個字。

“奚王府此來已是證據確鑿,三日之期只為了給兩家留下顏面,實則——非要她命了。”季相滿臉傷心,他突然一腳踢開她,“你養出這□□!”姜夫人慘亂著面容摔在地上“你且自個結果去!”季相離去,心中只想到言若的話——你日日見的都是□□!他的正室、華衣、輕樓,終于輪到自己的女兒了嗎?言若,是你復仇嗎?放過希末吧,她已不是我的女兒了,她,那樣像你。

“娘,”希容撲在姜夫人的懷里哭,“那人是爹的門客,我一直一直夢見他的樣子,忘不了,后來竟見著了真人,一模一樣啊。”姜夫人緊緊摟著她不語,“娘,世子那樣冷,我不愛啊。娘,我們與他一起走吧,讓爹放過他,我孩子的爹。娘,我總也想一直在娘身邊,不離開。”姜夫人突然大聲哭起來,“不離開,娘一直跟著你,我們母女再不離開。”希容高興得又哭又笑,“我再不離開娘一步。”及汲,誰也搶不去我的娘。

希容在姜夫人的懷里睡去,姜夫人看著手中的粉末,眼一閉倒入希容的耳里。別怪娘,終究是你的命太苦,逃不過,我不能被他休棄,不能啊。

秋,奚王世子妃暴斃相府娘家。

姜徐子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她夢見了希容,挺著肚子,用手在腹部挖下去,直到捧出個胎兒,“娘,別殺我。我殺掉孩兒。”她雙手一擰,胎兒的頭身分離鮮血噴濺,希容一口下去咬掉臍帶,“娘,你看,他死了,死了。”

不!姜夫人喊出聲,丫鬟的腳步急急響起,她向枕邊抓去,空空如也,相爺——沒來,他去了及汲那里,他再不來這里。燭光點亮,姜夫人抱住被子哭起來。

烯懸手中的珠子暗紫的顏色,她轉動著珠子,很滿意,“第三個。”

中秋過后,葉落枝枯,襲地的風卷走了大地最后一絲暖意。府里的仆眾連假哭都哭得煩厭了,季祥楓看著烯懸連發尖都發抖,“夫人,這就是你不讓我爹如愿的結果嗎?”烯懸看他一眼,笑得高深莫測,“莫非夫君怕了?”

季祥楓臉一僵,一會卻又松下來,“怕?夫人,想我京中第一紈绔又何嘗怕過!”烯懸哈哈一笑,探過身去,“夫君,既不怕,就好好在一旁看著,”她的手指按壓在他唇上,“不許說哦。”她的發拂過他的臉,癢癢地讓他縮瑟一下。

看著季三乖乖離去的背影,烯懸笑笑,夫君,真該怕你爹對你有什么愿想呢。

姜夫人病了,有時神魂不知,有時又精神百倍,有時萬事忘卻,有時又一件件細細安排了府中的事,唬得眾人以為回光之兆。不過十日姜夫人已瘦下大圈,秋已深,又到姜夫人生辰,滿院子的桂花開敗生出一片菊花,放眼看去竟是白的多黃的少,下人們三三兩兩言語著,視之為不祥。

桌上擺著合歡酒壺,桂魚一盤,蝦仁并幾樣精致小菜,一兩碟點心。姜夫人穿著素金藍的長裙,仔細描畫了妝容,安靜地坐在桌旁,偶爾一星點開落的花瓣飛進窗里,落在桌上盤中,她都要小心用指甲挑去,再仔細擦凈指甲。遠處腳步響起,可見著那紅紅的燈籠在夜影中搖曳,姜夫人開心的笑了。

季相酒醉已經睡著,姜夫人躺在他身邊倚著著他,手撫在他的胸膛,靜靜地聽他的呼吸綿長。相爺,今夜是借酒消愁呢。可他的擁抱卻依舊熱情,那壺子里的藥多好用啊,只是剩了那樣一點點,才知道被希容用了去。姜夫人眼淚潤濕了眼,她抹去淚,依舊將頭緊緊貼住季相的臉,原來報應也是有的,果然女兒步了華衣的后塵。

相爺,她在季相的耳邊輕輕喚,可他醉得人事不醒,“妾的準備的都還喜歡嗎?”她嘴邊溢出笑,“相爺,還記得到我家遇著我那日嗎?也是這時節,桂花香滿樹,那顏色漂亮得與相爺你的衣襟相應成輝,我一眼就喜歡你了。那日是桂花開得最好之時,它在高興我遇著相爺你呢。”姜夫人的思緒仿佛回到了很久的時候,久久不語。

季相動了動身體,姜夫人愛戀地看著他“才一年,又是這個時節,我將蓋上蓋頭,我家院子里桂花香濃,風一吹,小小的花朵竟飛到我發上也未覺。那夜,相爺你聞到花香,從我發間找到那細碎的花兒,然后說這花來賀我倆呢。”姜夫人滿臉紅暈,那夜,季相的吻也如桂花般香甜細碎。

“相爺,這樣久了,我這一生不慕錢財,不靠兒孫,所活不過是相爺你的那點情分。相爺,希容我送走了,是我不愿被你休棄,死也要與你為夫妻。可相爺,我終究看不下去,希容那樣求我要母女不離分,我卻負了她。而你,相爺,離我越來越遠。今夜桂花卻已全敗,相爺,那滿樹的花兒都入泥,就如出嫁那日,要來送我了吧。相爺,我不愿被你冷落,相爺,休恨我。”

姜夫人最后輕輕嘆一聲,在季相身邊逗留一會,不舍的起身,她穿著素色里衣,套上繡鞋走到桌前,將一包藥粉混入,搖晃著到了外間,黑暗中她的雙眼全是燃燒的火焰。

季由霄做夢了,這個夢是那么的真實綿長,仿佛他這一生一樣久。夢里有很多很多的人,一些光怪陸離的事,他的妻妾兒女通通在他夢里閃過又通通離他而去。最后,遠處的那個影子慢慢從黑暗中走來,言若,終于對他一笑,一下耳邊的喧囂和迷霧全都散去,那是他盼了多少年而不得的笑容啊,也是他再次真真切切地看到她的面容,多么清晰,多么近。言若,他喚一聲,可那個影子卻立時消散了,突然就下起了花雨,鮮紅的一片。

他睜開迷糊的眼,頭暈目眩,天微微有亮,酒醉的頭疼還在,可怎么那花雨還鮮紅得晃在眼前。季由霄疲憊地閉上眼甩甩頭,他再睜眼——哦,那抹紅還在眼前——高高的房梁上垂下的是新婚用的紅色長綢,垂下來到他眼前,那上面掛著的不是姜徐子嗎,她怎么了,穿著陳年舊色的婚禮吉服。

姜夫人一身的嫁衣,鳳冠珠翠,手上重重的龍鳳金鐲,系掛在那紅紅的舊綢子上,一動不動。她的臉上是平靜的表情,可卻把胭脂涂得那樣突兀,仿佛不甘剩下半分。季相一下酒醒了,沖過去,握住的只是一只冰冷的腳。屋子外間的側放的小榻上,兩個丫鬟穿著里衣,口鼻流著烏黑的血僵死在那里,那是姜夫人內房服侍的丫鬟,是她們用那藥害了希容,姜夫人沒有放過去。

季相看著這滿屋子的凄慘,口唇發青,終于倒在了地上。言若,這只是個凄慘的夢嗎?真希望只是一個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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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末躺在床上翻覆著不能入睡,一張紙筏握在她手里成了一團,什么人竟知道得這般事情?那紙上只將自己賣走的幾名妾的下場明明白白指出來,連死的過程都那樣詳細,天黑一閉眼,那幾人的樣子就出現在自己眼前,她仿佛看見有人在她眼前折磨著她們,她們哭泣求饒,凄厲呼救,最后被殺死,連尸骨也被分成碎塊。

她終于不能肯定真假,也終于按奈不住心頭煩躁不安,立時下了決心要將那婆子連同那黑小子一起拿住再問。她定了心,轉身要睡去,突然遠遠的地方飄過了一陣哭聲,她皺眉想不去聽,可越不想那聲響就越往耳里去。她喝聲,“來人。”

希末立在門前,將身上的大氅攏了攏,身后的婆子丫鬟都推開,門吱呀一聲開了,婆子們都低下頭不看。希末看看李臺檢,默然走進去,李臺檢側著身將門關上。希末坐在桌子旁,聽見內房嚶嚶的哭聲一臉不悅,她看見李臺檢臉上的抓傷,問“怎么,她抓的?”李臺檢支吾半天說“她,她,太疼了沒注意吧。”他接觸到希末凌厲的眼風,立刻萎靡下去不敢再說。

哼,希末的手撫上他臉上那道紅痕,微微腫起,“夫君固然憐香惜玉,這二十四娘才二才入房就如此維護,讓為妻我自嘆弗如啊。”她假意笑著,李臺檢立即搖頭,“不,不,不。夫人哪里話,”突然李臺檢仿佛鼓足了勇氣般痛快地說了句話,“夫人,莫挫折這些人了,還是我夫妻二人算了,”他走近去,看著她,“夫人,你,便給我生個孩兒吧。”

希末看進他眼里,一片的天真,她突然笑,笑得喘不過氣,“夫君,你我成親多年,我若能生可還需這些,夫君,還是多在她們那用力的好。”她說罷也不看他就進到內房離去。不消多久就聽見聲音傳來,“二十四娘好膽子,夫君臉上的傷真是抓的好。哼!”哭泣聲突然拔高,啊!嗚嗚!“夫人,——饒命,啊!”一陣亂響,混雜著小女孩的哭泣和驚厥的叫喊聲傳進李臺檢的耳朵里,痛苦爬上了眉臉,他抬腳想要走進去勸,可是怎樣使力也走不出一步,唉,他嘆,轉身離去再不回頭。

希末手上挽著的短鞭子揮得噼啪響,穿著短衣的女孩兒哭泣躲閃著撞翻了東西,如同豬仔一般滾在地上,背上衣服透出紅色,眼淚滾滿了整個臉龐。希末收好鞭子,一把踩住她,拉起她的頭發狠狠說到,“可知道連我也不曾傷過他的臉!你既然不愿好好服侍夫君一人,那——呵呵,大概是想如你姐姐知香一般了。本夫人成全你!來人!”

一會兒進來幾個高壯婆子將那女孩兒堵上嘴裝進布袋,希末道:“本夫人就讓你姐妹見見面。走!”幾人抬上袋子,簇擁著希末往焦樓去。

焦樓,希末嫁來后,將這樓砌起,竟單獨為樓做了高墻,如同府里的牢監一般嚴加看守。而她派了人日日混跡于市井間,或有哪家媳婦不潔哪家寡婦亂來,哪戶人家女兒失貞要家法處置的,她便向法兒弄了來養在這焦樓里,一步也不讓出來,日日讓她們繡花掙銀錢,夜里,就讓她們如同娼婦一般服侍她雇下的長工仆人,又與她掙進大批銀兩,甚至有那好色的人專為這樓里的女子而來,滿一年工錢結算一文不剩。

“夫人,這是本月的入賬,夫人瞧瞧。”希末看一眼將那滿臉訕笑的精明婆子揮手退下,“這樓里可還安穩?”另一老頭回答到,“回夫人,一切安好。”“如此甚好,你們,帶了她去,也叫她開開眼!”

婆子應聲將那袋子抬進間房,直接打開那袋子,露出里面的人,再將她綁緊,死死捂住了嘴把頭按在一個小孔上,等了一會,那女孩兒突然流淚,另一邊的房里被推進了幾個穿著粗布陋衣,滿臉麻木的女子,她姐姐知香也在。那房里放著幾張春凳子,不一會就聽見門口叫嚷的聲音和銅板吊錢的響,然后進入幾名農夫,那是府里大批耕田的長工,得了錢就來此享樂。顧不得言語半分,各人俱撲向那些女子。

女孩兒看見自己的姐姐披散著發,羞懼交加,其他的女人們一臉的凄楚。

“夫人,我錯了,夫人我好好服侍老爺,夫人饒我。。。嗚嗚,嗚。。。”希末滿意地看跪在地上的人,吩咐身后的婆子,“去,將夫君請來。”“今夜里,好好服侍,若是你能生個兒女,我便饒了你姐姐。不然,她得在那里頭,直到還清了她偷出的東西為止。”那女孩兒抹一把眼淚鼻涕,乖乖點頭。一會兒,希末滿意地看見她主動給李臺檢寬衣脫靴,然后乖乖躺上床去,十分的柔順。李臺檢神色復雜地立在那里半天,無奈地坐進床。他放下了帳子的那刻希末看見那女孩兒用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往下拖,一臉的順從。

希末的眼也紅了,她仿佛見到當年自己親娘也是這樣對她爹。□□!爹對她娘說。□□的女兒!大娘對她說。她瘋狂地在花廳里長廊下疾走,李臺檢,夫君,我配不上你呵,我斷不能為你生子,就讓她身上的□□的血斷在我這里,斷在我這里!

季相躺在床上已經好些天,希末又一次被拒在門外痛苦失聲。季祥楓只為了烯懸那句你爹死不了便連侍疾也不肯。

姜及汲,掀開了那緞子,看著盤子里,她不敢相信,那個戴在希容手上的紅寶戒指正方方正正地擺在那里,姑母,死前就安排了給她這個嗎?呵呵,她摸摸肚子笑起來,她想起哭靈時候,棺槨未蓋的姑母一身的華服,身上蓋著的珠寶瞬間讓她忘記了哭泣,哼,姑母,連死也要將你那些寶貝帶到地底,如你所說,那些才是女人一生的依靠吧。姑母,所以你帶走你所有的依靠,留給我這個舊東西?呵,姑母,現在我的也不比你少呢,及汲開心的看自己那些妝奩盒子,我再不靠你施舍。她再看那戒指,卻也沒那么好,但她還是收下了,姑母,我會記得你的話。

烯懸笑起來,手里的細紫金環金光閃亮,她輕輕撩撥著中間那顆嫣紅的珠子,瞇上了眼,很快就要有第二顆來與你做伴了,今夜,我就去!她將金環戴在了頭上,那顆珠子如同朱砂痣一般在她眉心之間,她裊裊地行至水邊,揮散了水霧,在水中倒映出她如煙的面容和那眉間點點柔媚,良久,她笑了,她在水的倒影里看見大湘端上櫻桃正走過來,季祥楓這樣的討好,怎么不受?

玩兒全身緊張著,他看見了主人身后殺氣騰騰的藤蔓在翻卷著,今夜的主人全身是普通女兒的妝扮,一身鵝黃的衣裙,竟還佩著玉蓮花項圈,有些漫不經心,長發披散了一半,發髻上只一個金環,說不出的奇異,不像這時下的女兒裝。

今夜主人要做什么?

玩兒和鳴藍躬身,烯懸淡淡吩咐,“守好了院子,不必跟來。”玩兒之看見藤蔓噗噗噗地開起大朵大朵黑紅的花兒,然后如蛇般高昂著頭噴出大團的黑霧向四周蔓延去,鳴藍只看見烯懸踏著黑霧而去,如同地獄的鬼怪那樣令人生畏,她不自覺地靠向了玩兒,一縮身子依偎著他,“玩兒,我怕。你陪著我吧。”她輕哼哼的聲音在他耳邊說,玩兒身上一僵,卻沒有將她推開,“你強了,我才能靠著你。”蕁娘的話尤在耳邊。可,什么時候我才強到那個地步?他心里嘆著,扶著鳴藍對她說,“這府里死活不與你我相關,休想別的。”

烯懸一路走來,燈火通明的府邸靜靜無一絲聲響,連鳥兒也跌在了地上,她愜意極了,行至季由霄上房,眉間的那顆珠子突然紅光大閃,藤蔓統統向后躲閃去,烯懸眉頭一皺,手撫上那珠子,“別急呵,安靜些呢,就要找到了。”紅光消散去。

她進入季由霄的正房,一股藥香沖入鼻子,藤蔓退出將院子圍了個水泄不通,烯懸滿意地看到里房空無一人。她走進去書房,見到季由霄正半夢半醒地坐在書桌旁,盯著那桌子,不知想什么。烯懸笑了,不枉今日讓他病好起身。

“誰?”良久季由霄才見跟前有人,他轉過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影子,迷惑,思索,突然驚起,他睜大了眼看著她,“你,你!言若?”良久他看得清楚,“不,不是。”呵呵呵,烯懸大笑起來,“當然不是,公爹,路順和有禮了。”季由霄警覺地看著她,終于回過神來,“原來是你,好,好,我早知這大半年來的事蹊蹺。她終于沒有放過誰,鏡錚、我,下一個是誰?”烯懸輕蔑地笑而不答。

“你到底是誰?”季由霄死死盯著那眉心紅艷的一點,這樣著她的舊時裳,戴著她那紫金環,他心中問。

烯懸伸手像臉上摸去,季由霄心臟仿佛撲通一聲停止了跳動,是她嗎?是她嗎?一片什么東西從指尖落在地上立時成灰,季由霄睜大了眼看卻突然失落,眼前的人有一張令人驚慕的容顏,卻不是他心心念念想的那一個,更遑論那一臉的肅殺和冷淡默然與記憶里的那人根本不相干。

“你與巫祈言若是何關系?你那眉間分明是她舊物,冒那路家女兒嫁我府里來究竟是何居心?”

“哼,相爺既知這是言若舊物,怎就不想想她死得凄慘,我入這府里可還有他事?呵,想是相爺忘了言若從未說過要饒了誰。”烯懸冷冷看著季由霄蒼白的臉,“我若拿回了赤珠便繼任巫祈,”她走近,聽見他急促的呼吸,“言若將這珠子給了你們是要繼任者來找你們為她報仇呢!季相,你欠她的可要好生還來,哈哈哈哈!”

“季相,你一子一女,兩個姬妾,為你殉葬可好?你若將那珠子交來我便饒下你性命,不然。”烯懸將衣襟上的一朵花拿下扔到如上吊一般昏死懸掛的鳥兒身上,那花兒瞬間融化為黑紅的汁液,將鳥兒化成了一灘水。

季由霄恨恨地看著她,手緊緊握住,像要沖出去與她一拼死活,可最后他卻笑了,“巫祈,哈哈,若你真是言若之繼任,如何就找不到那珠子?你若要老夫的命也只管拿去,可想要那珠子,哼哼,只看你的本事!”

烯懸突地伸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拎起來,死死掐住,直到季由霄臉色由青變死灰,哼,烯懸冷冷放手,“老匹夫,真如那老婦所說,越是重要的東西越是不多想,更不看一眼,連做夢都不透露半分,你倒把那珠子藏得好!也罷,我與你玩這一遭!”

烯懸取出支香點燃,“這久夢香能讓人久眠失語,你且安分看我找到那珠子。”香氣沖入季由霄的鼻,他昏昏要睡,是呢,珠子不能給你,它要陪著我到那地底下,我會親自還給她,言若,死也不怕了,你等著我吧。

烯懸冷笑著看他要睡死下去,轉身欲走,“你就要殺死祥楓?絕也不給你。”季由霄如夢語的聲音傳來,烯懸一愣,旋即笑開了去,殺死他也不給么?季相,你真是大方,真是舍得呢!

她的手撫上珠子,“別急,終究會找回來,那老匹夫定是將它放在近處卻從不看一眼。他倒是好本事,做夢都沒透半點。”

次日,季相口不能言,整日昏噩臥床難起,圣上憂心賜醫贈藥。烯懸冷冷揮手,一棵石榴樹倒下,她拿起盤子里的瓜果轉動,季祥楓日日送過來,“第四個!”她淡淡說。

希末默默坐在床邊流著眼淚,季祥楓送來的書信頭一句便是:三姐就快可以見著爹了。她高興才一瞬,馬上就見著下一句,爹已經是不久之人,望三姐早做準備,終究還剩著這一面。

是呢,爹,我做那些,你恐怕都知道吧,你終究是不想見我,可我想見你,想見,為什么要剩下這最后一次給我,我不愿,不愿。。。她舉起酒壺,酒入腸燒著心肺,眼淚也混著酒喝下肚去,想見,日日都想,爹要是走了,我該如何?她的天地混沌一片,仿佛窮途末日般沒了指望。真想讓爹再看看我,你們都不知道呢,爹,他看我,他常常那樣沉默地看著我,那是喜歡我的,他眼里是極喜歡極喜歡的神采,他都不會那樣看娘她們。他只看我,只會看著我!啪的一聲巨響,酒壺摔得粉碎,“只看著我!”希末大喝一聲推倒了椅子妝臺。

剛進房的李臺檢嚇得跳開去,夫人!他喊著想上前去想扶住東倒西歪的希末。希末抬起迷糊的眼,眼看著跟前有人向她走來,她努力得看,怎么看怎么像是——爹!呵呵,她歪斜著笑起來,是呢,我有何怕的?什么也不怕!我要見爹,爹,我要讓你好好看看我,好好的看!

她對著那個影子撲過去緊緊抱住,李臺檢不敢相信接住了她,希末對他軟軟地哼了一聲他便如夢初醒,立刻跳起來避開了滿地的碎片沖過去,關上門然后沖到她面前。“夫人。”他眼盯著看搓著手,終于忍不住湊過去摟住她。他的夫人,季相的親女,那樣的美貌妾無一人比得上,他更不喜那些柴禾一般的軀體!

良久他再翻身躺下,累得不能動彈,那只手卻還撫著她的臉,喃喃念著:夫人,我喜歡著你,很久了,莫將我推開去。

希末,希末,有人叫著她的名字,你可想再見他一面?希末聽見自己的聲音回答,我想啊。希末的耳邊不斷重復著亂七八糟的聲音。在夢中她看見前方朦朧的影子,是具棺木,她看見自己沖上前去拍打著卻打不開,許多的人無聲推開她,抬走了棺木,她看見自己悲哭一聲:爹——!爹,她覺得眼角的濕潤太多,無聲流進脖子里,真冷,她醒過來。

李臺檢想來的時候他的夫人坐在床邊,他訕笑著摟過她,“夫人,昨夜是我孟浪了。”希末身上都可見瘀青。希末一把打掉他的手,李臺檢一驚立刻縮回,希末轉身看他,他更是連頭也不敢抬,希末伸過手抓住他,他驚卻不敢躲,然而希末將他拉到懷里一把死死抱住他,良久竟一下咬在他唇上,李臺檢一哆嗦,高興著嘟囔著含糊不清的語句,一下又躺回床里,如虎狼一般撲下。一早晨,李臺檢竟忘了姓甚名誰,連腳軟撞了柱子也笑得停不住。

希末穿上正裝,召集了管家管事帳房,將焦樓所得并田租放貸的銀子全清理出,她帶上這許多銀子并自己的妝奩盒子里的珍珠首飾,多名護院家丁,呼啦啦幾輛車馬一并趕往城中最大的銀樓。

未幾,人已在上山的轎子中。

咚!咚!山寺中渾厚的鐘聲響徹山林,千靈寺,百年古剎,希末閉上眼,虔誠的禱告著,她的耳邊聽見喃喃如夢語的佛經頌唱,木魚的聲音和著她的心臟聽得清清楚楚。娘,她聽見自己心底的聲音從幽深的記憶里傳來,她的臉上仿佛撫著只溫熱的手,那樣的柔軟與記憶里的一般無二。希末有多恨她就有多想她,這種思念就像死死冰在瓶子里的水,冰得太久,瓶子就將裂開。只有在這梵唱聲里,希末毫不猶豫地將她記起來。

希末揮手,一尊成色十足的金佛被送上前,“主持,此來我欲為生母祈禱陰福,特供奉金身于此,望我佛慈悲,我母陰福無邊!”她親手為金佛揭開那紅綢,主持也一瞬驚嘆,那金佛鑲嵌滿了珍珠寶石,華麗貴重,手中持有朵極品玉石制成的蓮花,細看只見蓮花上還細細刻滿了銘文,這夫人只怕將家產都投了進去,好大手筆!

希末跨過了那正殿的門檻,她最后回望了那金佛一眼,安放在那西面墻下,璀璨這光華,將來香火理應不少。娘,這些罪女用她們的血淚鑄成這金佛,就讓著許多的香火洗去你與她們的過往,來世重頭來過吧。

娘,你在這里好好的吧,我要回去爹那里了,娘,這一次,我什么都還給你了。咚咚——!鐘聲響起,希末微笑著走遠。

季府門口,管家恭敬地攔住了希末“三小姐,請回吧,老爺有話,不見。”希末淡淡地笑不語,眼卻直直地望向那墻里,管家見她不動頭疼著上前兩步,在她身邊低聲著說,“老爺清醒的時候不多,卻還是囑咐了不到最后那時候不見小姐,小姐,早做準備吧,再見便是最后一面。”希末仍然笑,一直笑著轉身慢慢離去,管家一陣頭皮發麻。他回到內院向季祥楓回報,只得了一個好字。

焦樓的地牢里,希末聽著那鞭子噼啪亂響卻神思不在,那婆子已然昏死過去,她那黑壯的遠房侄子呼號著嘴里喊著冤枉,見那鞭子甩得更急又轉而破口大罵。希末被他驚回了神,“潑上鹽水再打!”天快亮時,那人終于招出了拋尸處。

李臺檢一連幾日在希末房中過,他訝異著希末的順從和溫柔,幾日下來,他只覺得神仙也不如他快活,他躺著,氣喘如牛,希末輕輕俯趴在他身上,手撫摸著他的胸膛:“夫君,”她柔柔地說,“這幾日可快活?”李臺檢摟住她,“快活,快活。”“既如此,夫君,許我件事吧。”“夫人所求,敢不從。”“好。”希末幽幽地說到,“夫君——莫怪我!”

她手中的戒指打開來,幾滴濁液立刻滑進了李臺檢口中,“你!”他昏了過去。

烯懸笑得冷酷,她手中珍珠成了灰燼揚到了空中,“去,該讓你爹知道的。”季祥楓看了她一眼,到底去了。

那日里李臺檢昏噩的醒來,一只手毫無感覺,他驚覺自己的手上全是血,他不解,傷心,掙扎著保住了條命,正要找尋希末卻來了差役。他怎么也不信,那跪在堂前從容得如同理佛的女子就是他們口中的京中第一惡婦,他聽見那婆子和黑漢子一一供述著如何殺死那些被逐放的姬妾,怎樣往死里糟蹋了刨開肚腸,講到血腥處聽者變色,希末卻神色不變,嘴邊掛著淡淡的笑。他絕望得閉上了眼,眼前仿佛隨著那漢子的講述也將那些他抱過的軀體分解成了一塊一塊。他不信,不相信,希末她只趕走了她們,希末,說句話,那不是你,那個冷冷笑著的人一定不是你。

管家,仆人,侍女,還有不成人形的十五娘,咬牙切齒的知香,他們一一供述著焦樓里的暴虐,李臺檢卻什么也聽不進,他只看著那張側臉,久久地看,直到衙役將他的手抬起讓眾人看,“可是這季氏所傷?”有人問,他的嘴唇動了動,“不——”他輕輕地想要否認去,卻接到希末惡狠狠的一個眼刀,他如同驚懼的小孩般,在自己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說出了——是。

是——是是是,這是什么啊?他幾乎流出淚,“夫人,到底為什么?”他才知道卻是希末自己使了人告自己,希末從監牢的木欄中伸過手,輕輕撫摸著李臺檢的傷手,“夫君,再娶房妻好好過,忘了我去,我,活夠了!”他那樣不適應她的溫柔,“夫君,家財我已理好,在我那妝臺里。夫君,最后為我做件事如何?”她兩雙手都捧著他的臉。

李臺檢踉蹌著離去,臉色蒼白,嘴唇輕輕地哆嗦著,希末,希末啊。。。

驚天的鼓聲,季相重病垂危時季希末案再審結案,李臺檢神色慘淡地跪在了宮中特使與京兆尹面前,那兩人對視一眼,“李少卿,還有話便講來。”李臺檢恍恍惚惚,良久才緩緩開口,“大律典,遣歸之妻。。。”他口中流瀉出的語言震驚了眾人,仿佛他嘴里噴涌出的是大股的鮮血,流過他的胸膛,流到他腳邊,瞬時淹沒了整個府衙,驚天的紅。“到底是季相養下的女兒!”他講完,眼里只剩空洞,希末,什么事都為你做。那血紅的壓迫感退開去,特使和京兆尹都大喘口氣,眼神交織,特使回宮去。

希末靜靜聽著旨意,直到欽此完畢眾人退去又剩她一人,她拿起酒杯送到嘴邊,“臺檢,做得好呢!”律典上載一惡婦殺傷夫君妾室,□□滔天,歸案,夫家受恩典對其施罰,絞殺,尸身懸掛娘家門楣三日,警其家教女不嚴之過。夜來惡婦魂魄哭于窗前,家人受擾。高僧祝禱,親人始見之,婦拜,香火斷而去。呵,絞殺,太丑,不若這宮中的好酒,爹,我那香火早準備好了呢,一定不會斷了去,哈哈哈,爹,這樣我的魂靈日日都見得著你,你也會看見我,不得不見呢,哪里才只一面?

希末愉悅地喝下了酒,嘴角翹起來,不難喝啊,杯子滑跌到地上。

京中傳遍季相三女大名,虐殺妾室,剖腹挖心,拋尸野地,建焦樓賣眾女肉,□□少見,傷親夫半殘,聞者乍舌。及審,圣上盡念季相功也不得寬貸,依律從其夫司農寺少卿李臺檢所請,一杯沉夢酒賜死,令其幫兇剝下頭皮,干制,送歸其家,掛于堂前,警其家教女不嚴。圣上終不忍,尸身賜還季府厚葬。

希末,希末,李臺檢披散著頭發滿身的酒氣,他抱著那個烏木妝盒,里面那雞蛋大的紅寶石映得他雙眼通紅,希末在里面只留下句話,要他供奉為她引魂的香火。他看著屋子里那怪異的牌位和符咒,那是希末用一尊金佛從高僧那換來,他搖搖晃晃走過去,點燃了香,香霧裊裊中,他緊緊握住希末的那根軟鞭睡死去。

季祥楓眼看著烯懸令人將希末那塊連著長長的發的頭皮掛進了季相房中,搖搖頭卻無可奈何,爹也沒知覺,掛有何用。他偷偷看了眼大湘,對她諂媚的一笑,隨意從她身邊擦過,大湘眼一跳低下頭。

誰?誰在那窗前哭?是我要死了嗎?季由霄在深夜里幽幽轉醒,黑霧籠罩的夜,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哭聲卻一直在耳邊。在哪里,在哪?“爹!”他眼前轉出個一身華服珠寶的女子,希末!你怎么在這?不,希末快離開啊,離我遠遠的,那詛咒來了,就要來了,祥櫸可以死,希容可以死,祥楓也可以,可你不能。你那樣像言若,我從不敢多看。你要替她好好地活著,直到子孫滿堂,直到白發垂腰。希末,言若,或者你們本是一個,我卻希望你有個好結果。

希末,走吧,我不能,不能再看你一眼,多看那一眼那樣的容顏,連夢里都想念的容顏,女兒,我真的不能再看了。

哈哈哈!“爹,看吧,看吧,再看我一眼,我的華服,珠寶都是爹給的,爹,我日日都來陪你。爹,看看我,我就在這里,就在房梁上,我掛在這里,日日都見著爹,爹,我的頭不疼,那酒不難喝。爹——死不難嗬。”希末光光的頭滿是血,她笑著飛到了房上空一下不見。

季相清醒了,他猛然坐起,慢慢走向房中央,抬頭,那長長的發絲拂過他的臉又飛開去,宛若風中的黑燕子輕靈。

“末兒——!”悲傷的呼號飄蕩在夜里卻驚不醒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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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相醒過來,白日只望著那房梁上的頭皮長發,夜里只管聽著那哭聲看那魂魄來臨,他就這樣死死盯著看,仿佛沒個夠,他笑,他悲,他怒,都為了那個悲傷的魂影,日日在窗前仿若真人。直到有一天,季祥楓來見他,季相竟大怒地嘶喊著:“為什么死的不是你!不是你!”他扔過的碗盞讓季祥楓的額頭血流如注。季祥楓半天也不說話,眼神一狠離去,對了,這才是自己的親爹了,他殺死我的娘,自然從沒想過要我活!可我,偏要活著等你死!

姜及汲到季由霄床前侍疾,卻被季由霄潑了滿身的藥。她嗚嗚咽咽著一人在房里,才風光多久,相爺變成這樣,而她指望腹中的孩兒卻還遙遙無期。她哭著哭著又想起姑母姜夫人的懷抱,那時的溫暖卻不是假的,無論怎樣,姑母從未讓自己操心過前途,有人為自己遮風避雨也是好的呢。她哭泣著拿出了那只紅寶戒指默默戴上,凝視良久,小丫鬟上前為她燃起熏香。香氣飄蕩中及汲快活得像神仙般,她又看見了父母,姜夫人那和善的笑容,滿妝臺的珠寶釵環,她比劃著那戒指,呵呵笑出聲,然后她看見了季由霄,相爺?相爺!那根胡子仿佛又卡在她喉嚨里,怎么也吐不出去,她將舌頭伸出來,還是吐不出,她用力掐住了脖子,猙獰著臉狠狠地咳。好吧,她想,讓我一定把它摳出來,胡子——相爺的也惡心。

她將手伸進嘴里用力的挖著,手上的紅寶戒指與血一樣紅,她仿佛不知道疼,舌頭被抓傷了,喉嚨突然一澀,她覺得腹部很疼,她流著長長的鮮紅的唾液低頭去看,裙子下流出一條紅色的小溪。啊!嗚嗚!疼啊,及汲翻滾著,小丫鬟走過來看著她,“這是夫人留給你的最后的物件,你,好好受用去!”及汲笑起來,姑母,你果然待我如親女—— 一樣要死在你手里呵!那戒指,那熏香,姑母!

“來人啊!來人啊,姨娘小產了!”

季祥楓匆匆趕來,及汲已是臨死,她嘴角的血凝固變黑,臉上卻還帶著笑容,季祥楓低下頭去,“相爺,孩子沒了。”及汲的喉嚨嘶啞,她突然抬起身,用盡了力氣抓住了季祥楓的衣襟,“相爺,將我所有首飾陪我去,一件——”她的手放下倒在床上,“不少!”季祥楓接著她的話,流出了眼淚,爹,你做的孽,怎么了?她才十六。

棺蓋合上,季祥楓轉身離去,許久之后,抬棺人還在酒醉中念叨著,那季府姨娘的棺可真重,真難抬呢!想來里頭不少好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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