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蘭聞言,愣了一下,以往來看,賀言愷都是站在她這邊的,哪怕因為穆皎的事情,兩個人多有矛盾,但是在這件事上,賀言愷始終都很堅定。
怎么會突然同意了?
看得出岑云的不解,賀言愷不急不慢的說:“不像年輕人,還可以揮霍時間,再折騰幾年都覺得沒有什么大不了,您和爸都已經年過五十,人生的半輩子已經過完了,無需再在這件事上糾纏不休,到頭來,誰也得不到好處。”
“言愷,你……”
“媽,您心里清楚,爸從來沒有愛過您,您這些年過的并不快樂,您自己也是明白的,何必還要折磨自己,再說了。”
賀言愷停頓了下,眼光變得凌厲了些:“您持有賀氏集團的股份,爸是沒有的,您也不想離婚的時候,將股權折半分給爸,私下里好好解決就是了。”
若沒有賀煜和向蘭準備結婚的事情,起訴與岑云離婚的事情,賀言愷也會說這些話,經過這么多的事情,他已經看的越發透徹。
岑云頭一次聽言愷這樣勸說她,以往他們都是同仇敵愾,不會對賀煜有半點的妥協。
她以為這些年她才是那個最受傷的人,兒子也好,老爺子也好,全部都在向著她。
她要的很多,沒有賀煜的愛,只能要更多的,其他的東西。
如今,她兒子這么說了,她還能說什么?
還要堅持,還要糾纏,還要互相折磨?
岑云到底是沉默了,賀言愷也不著急,只曼提奧斯的喝著茶,一杯茶飲盡了,岑云也終于開口。
“好,我同意了,會與他私下解決。”
岑云說出這句話,賀言愷的心中也驀地有些輕松,這塊石頭,可能壓在自己的心頭多年了。
他出生以后,有記憶的時候開始,他們就從來沒有住在一起過,賀煜回家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那些年,沒有誰可以在賀煜身邊待很久,后來,向蘭出現了。
所有人的磨難,也就真的到來了。
到今天,一切可以塵埃落定,他自然也覺得解脫。
“只是你爺爺,不會就這樣放我離婚賀家,賀家不需要賀煜,需要我。”
岑云這話,說的沒錯,譚秋從來不能夠獨當一面,老爺子已經年老,家里一切大事小情,都要岑云來解決。
她若離開賀家,老爺子斷然不會同意。
“媽,這個您不必操心,您與爸離婚以后,家里一切如常,您該怎么樣就怎么樣,就好像,爸也不會帶著向蘭回到賀家生活一樣。”
他即便同意了他們離婚,但依舊不會同意,賀煜帶著向蘭回到賀家來生活,那是不可能的。
有了這句話,岑云點了點頭,起身說:“那行,我這就走了。”
賀言愷微微頷首:“那您慢走。”
生疏,別扭,岑云蹙了下眉頭,心下自然有氣。
“你是我兒子,何時要與我這樣生疏,我就那么不受你待見?”
賀言愷抿下輕薄的唇,淡淡勾著唇角,說:“媽,不管您什么樣,始終是我媽,這一點不會有改變。”
“有了老婆忘了娘,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岑云冷哼一聲,似乎懶得再說,抬步離開,賀言愷微微低頭,并未看過去,只坐在那里不動。
過了會兒,穆皎從樓上下來,見他一個人坐在客廳,手里正看文件。
“怎么不上樓去?”
“過會兒就吃飯了,不想折騰,你這不是下來陪我了。”賀言愷淡淡笑著,將她拉在自己的身邊坐下。
又在文件上簽了名字,才扣上,轉頭對她說:“媽和爸很快就會離婚,不出意外,沒有多久,你媽就會和我爸結婚了。”
他說的很隨意,好像一點也不在意這件事,穆皎心里卻咯噔一下,也許早就想過會有這一天的到來,但是,當這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她的心,到底有些難以平靜。
她和賀言愷,向蘭和賀煜,這樣混亂的關系,真是叫人覺得可笑。
“是嗎?你媽竟然同意了。”
“你不要在意他們,旁人說什么,更不用去在意,本來我們就是在過自己的生活,跟旁人無關。”
他好像知道穆皎會有些不舒服,摟著她的肩膀,語氣溫吞的安撫著她,穆皎很受用:“我自然知道,若我那么在意別人怎么說,早就要服毒自殺了。”
“胡說。”賀言愷不輕不重的按了下她的肩膀,語氣有些不悅,穆皎笑了笑:“你瞧你,我又不是真是自……”
“還說?以后不準說了。”賀言愷用唇堵住她的嘴,重重一吻,才又松開她:“都會變好的,你會好好活著,和我在一起。”
“先生,太太,吃飯吧。”
李媽揚聲,賀言愷便握著她的手說:“先吃飯。”
同意離婚后,岑云與賀煜就很快辦理了離婚手續,他們已經沒有什么話要對彼此說,關于財產,都是保持原有不動,只是解除了那一檔子關系。
岑云當天回到賀家,老爺子還不知情,飯后,岑云陪老爺子到花園散步,將事情告訴他了。
“爸爸,我與賀煜今天辦理了手續,已經正式離婚了。”
她說的平靜,沒有什么波瀾,老爺子擰了下眉頭,甩開她的手:“誰叫你這樣做的!我不是說過,不準離嗎?”
“爸爸,您別生氣,我和他不能這樣捆在一起一輩子,于他于我,都不好。”
老爺子沉著臉色,但卻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嘆了口氣:“罷了,你們愿意怎么樣就怎么樣吧。”
岑云點了點頭,繼續扶著他走,老爺子卻不耐的說:“得了,回去休息吧。”
送他到了房間,岑云正準備走,老爺子又回過頭叫住她:“你始終是我承認的唯一的,大兒媳婦,今后繼續留在賀家,好好操持賀家。”
如岑云所想,她并不驚訝,只淡淡笑著:“是的,爸爸,您放心。”
并非岑云非要住在賀家,而是與老爺子也好,與譚秋他們也罷,到底是一家人,是親人。
趕著周末,穆皎和賀言愷回了趟老房子看穆啟高,賀煜和岑云離婚的事情,雖然一直都很低調,但也有些小報報道出來。
想必他也有所耳聞。
賀言愷要上了樓,是挺費勁的,許邵平和她兩個人扶著,勉勉強強的上來,累的不行。
可兩個人誰也沒說什么,就怕賀言愷會覺得自己是個累贅,誰知道他到了門口,卻自顧理了理衣服,云淡風輕的說:“邵平要練一練體力了,這樣下去可不行,非把我摔下去不可。”
穆皎和許邵平對視一眼,露出放心的笑。
“知道了總裁,我今晚就去健身房。”
許邵平一邊說,一邊下了樓,到車里等候,賀言愷敲了門,沒一會兒,門開了,穆啟高看到他們,露出笑意:“難得你也跟著來了,快進來。”
賀言愷頭略略低下:“穆叔叔好久不見。”
禮貌,謙卑,不似從前那個傲慢,自大的他。
禮物放好,穆啟高親自為他泡茶,為他倒上,又看著他說:“身體不方便,就不要過來,我過去看你就是。”
“哪有要您親自過去看我的說法,是我該來的。”
他看了眼穆皎,溫溫吞吞的說:“我與穆皎的事情,您一直都很支持,我是很感謝的,親自來是應該的。”
穆啟高淡淡點了點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賀言愷余光一掃,去見到一旁放著一張喜帖,有些眼熟,與他前幾日收到的,一模一樣。
動了動眉梢,他低聲道:“叔叔想不想出去旅游?最近天氣正好,可以出去走一走。”
突然說起這個,穆皎也詫異了下:“怎么突然說起這個來了?”
“就是突然想起來,你常年不在家,叔叔自己一個人想必也會無聊,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是因為這個吧?”
穆啟高倒是毫不避諱,直接將喜帖抽了出來,放到茶幾上,穆皎掃了一眼,心下一沉。
“怎么還……”
“是啊,我也納悶,怎么還給我送來了。”穆啟高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說起話來,也十分坦然:“前幾日便送了過來,我還猶豫,要不要真的過去觀禮,不過聽說只是簡單的婚禮儀式,人少,我就不去湊熱鬧了。”
這么淡然?
穆皎狐疑的看了眼穆啟高,他卻一派閑適。
后來又說了會兒話,飯也留在這里吃的,吃過飯以后,他們才回家,路上,穆皎就問了他:“你想讓爸去旅行,躲開他們結婚的日子?”
“要不然呢?”
“可是,我爸他沒同意,也說了不會去他們婚禮的現場。”穆皎陳述了下,又蹙著眉頭說:“爸不是這種人。”
不是那種,會坦然的面對這些的人,她就是因為擔心他會脾氣,才想著要過來看他。
可他,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好像無關緊要的人結婚。
賀言愷偏頭,波瀾不驚的說:“叔叔這是看的開,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他歲數大了,自然覺得平平淡淡就好了。”
穆皎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覺得很奇怪。
不過賀言愷一直安慰她,她也就沒有再多想。
賀煜和向蘭的婚禮,確實如賀言愷說的那般低調,只是請了一些朋友,賀家人幾乎沒有到場,只是魏叔,去觀禮了,賀言愷和穆皎包括穆啟高,誰也沒有去。
不過也好,清凈。
這一天,與往常每一天好像都沒有什么區別,老爺子也和往常一樣,在自己的書房喝茶,練字,下棋。
茶是上一次岑云從望江苑帶走的茶葉,葉汐親自給泡的。
每天都要喝點,味道很不錯。
岑云與譚秋和葉汐在客廳照看孩子,賀妤沫不知道去哪里玩了,一早就出去了。
穆皎和賀言愷各自去了公司上班,完全沒有一點影響。
婚禮在他們開的酒店舉行,賀煜和向蘭簡單的進行了儀式,不過該有的一樣都不少的。
禮成以后,請的歌手上臺唱祝歌。
“你來看我干什么?”歌手的話筒好像出了毛病,一直沒有聲音,可音響里,卻傳出了聲音。
緊接著,就有一個女聲說:“來看看你,死沒死。”
賀煜緊緊看向向蘭:“這是什么?”
是她的聲音,他分明聽到是向蘭的聲音。
向蘭還未解釋,又聽著兩個人對話。
“我死了,你倒是省心了,可以跟賀煜好好的在一起,可是,他知道你這個人的真面目嗎?他知不知道,跟他在一起的女人,完全不是因為愛才跟他在一起的,他知不知道,跟他在一起的女人,為了錢,可以同意讓自己的丈夫入獄,可以變著法的勾引他,得到他,最后再榨干他。”
句句話擲地有聲,仿佛就有個人拿著話筒在說一樣,即便在場的人不多,也都為這樣的事情而感到震驚。
向蘭臉上滿是驚詫,完全沒有想過,幾年前的對話,竟然會以這種方式令她想起。
她搖了搖頭,對賀煜說:“這不是我的聲音,不是我的。”
“向蘭,你好狠的心!錢就那么好嗎?為了那幾個臭錢,連人格尊嚴都可以不要!”
“對,我就是這種人,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和賀煜在一起,是必須的事情,誰叫他落在我的手中,不像你!榨也榨不出什么東西!岑云她管不住自己的老公,那是她沒能耐,我不會像她一樣,留在沒有希望的婚姻里,放任自己!”
還說不是她的聲音嗎?
穆啟高和她的對話,句句清清楚楚,他們的聲音不難分辨,他賀煜又不是傻子,呵……對,他賀煜又不是傻子,還聽不出來嗎?
臉色瞬間變得陰沉,大手掙開向蘭的手,而音響里,他們的對話還在繼續。
“我可以跟你離婚,可以讓你跟賀煜在一起時,你榨死他都沒有關系,可你為什么拉我下水!”
“不是我拉你下水的,是岑云,她用你威脅我,還告訴我,要是不離開賀煜,就讓你進監獄,真是可笑,用你來威脅我,她還不如用辰辰來威脅我!你要怪就怪她吧,跟我有什么關系!行了,今天過來就是告訴你,什么時候把離婚手續辦了,好好改造,以后重新做人吧。”
之后,全場肅靜,那對話也沒有了,音響被徹底關掉,所有人看著臺上的他們。
而他們之中,有一個人,唇角勾著若有似無的笑意,欣賞著這一切,這混亂的一切。
真是可惜了,若是岑云也能看到,他會更加開心。
賀煜幾乎是暴跳如雷,這些年一根筋掏心掏肺對向蘭好,到頭來不過是聽到她說,只是為了錢。
狠狠一巴掌打過去,似乎也不能解氣,他憤怒的將蛋糕推掉,將戒指扔掉,大手一揮:“都給我出去!今天的婚禮就是我賀煜的笑話,我和向蘭,從今天開始,一刀兩斷!”
話落,他便下了臺,頭也不回的離開。
越過他,始終在笑的男人,笑意更深了,大家都自動為賀煜讓開一條路,只有他,穩穩站在那里。
賀煜走過去,又折了回來,看著他,不敢相信的說:“穆啟高!”
“是我,祝歌好聽嗎?”
這話一出,賀煜覺得自己頭頂都要冒煙了:“你做這些干什么?”
“干什么?”穆啟高笑意更深,眼底閃著冷意:“當然是要告訴你真相,免得你人財兩空,都還不知道呢。”
向蘭怎么也不會想到,時隔多年,他們的對話竟在當時被錄音,甚至保留到現在,就為了這最后的一擊。
她也不會想到,辛辛苦苦這么多年,竟因為穆啟高,功虧一簣。
手里拿著花束,她的心幾乎是在滴血,三兩步沖了過來,拽住賀煜:“親愛的,你不要聽他亂說,我是愛你的,這么多年我是愛你的。”
賀煜冷冷一笑,諷刺的說:“你前段時間叫我把財產轉移到你的名下,就是為了將來跟我離婚,會辦的痛痛快快吧?想的可真周到。”
向蘭心下一沉,看向穆啟高,穆啟高挑了下眉頭:“看來你將我給你的建議,你運用的非常透徹。”
“是你!你陷害我!”
那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就是他穆啟高發的!
向蘭覺得自己的人生都被顛覆了,她聰明一世,竟然敗在了穆啟高的手里,不是這樣的啊,穆啟高出獄以后,就跟個窩囊廢一樣,怎么會搞出這些事情。
就在他們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所有的畫面,已經被人直播到網絡上,賀妤沫正和朋友們在咖啡廳小坐。
隨意刷微博的時候,就看到了。
馬不停蹄的將視頻發給了葉汐。
葉汐手機一響,打開一看,以為只是樂子,誰知道,竟是這樣的場面,岑云和譚秋都在她的身邊,她心念一動,便故意將聲音調大了些。
岑云和譚秋都只是下意識的看過去,眼瞧著里面的人面熟,岑云湊近了些,看清了,也聽清了。
奪過手機沉聲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我剛剛才看到的,看場面,大概是今天婚禮的現場,怎么會鬧成這樣?”
葉汐也一臉的茫然。
老爺子進來就聽到她們說什么,語氣非常詫異沉著,他走進了,便低聲問:“什么事情這么慌慌張張?”
岑云下意識想將手機關掉,可葉汐卻指著手機說:“爺爺,出事了,今天的婚禮上鬧出事情了,現在網絡上都在直播。”
今天婚禮?
賀煜和向蘭的婚禮?
老爺子伸出手:“拿來給我。”
岑云是不想老爺子知道的,忙要收起來:“沒有的事情,別聽葉汐瞎說,不過是一些惡搞……葉汐,你干什么?”
葉汐已經搶過手機,交到老爺子的手中,還一邊對岑云解釋:“這件事非同小可,爺爺應該知道的,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岑云緊了緊瞳孔,不敢想象,老爺子看到會是什么情景,忙走了過去,想要阻止,老爺子卻大手一揮:“行了行了,你們這么說,我偏要看看,到底又鬧出什么幺蛾子。”
話落,他視線移到手機上,向蘭正要打穆啟高,嘴里頭還在罵罵咧咧的說著話,穆啟高止住她,將她推到賀煜的身上。
賀煜卻躲開,沉沉道:“今天我聽到的話,千真萬確,你還在這里丟人現眼干什么?還覺得我賀煜不夠丟臉?我放下身份與你在一起,沒想到你竟只是為了錢,如今你美夢成真,終于將我掏空,丟著樂就好,還演什么!滾開!”
老爺子的手都在顫抖,下一秒,便憤怒的將手機摔倒地上:“胡鬧!胡鬧!”他人已經站不住腳,全身都在發怒,眼睛瞪著老大。
岑云和譚秋都上前扶著他,葉汐卻還在添油加醋:“我一打開就看著他們在爭執,說是好像當年云姨做的事情也被曝光了,穆皎父親是被冤枉的,出獄了回來報仇,沒想到留了這么一手。”
老爺子本來就已經承受不住,葉汐這三言兩語,更叫他氣憤,他有嚴重的高血壓,平時都要是降壓藥的。
今天火氣一上來,就收不住,很快就昏了過去。
電話打到賀言愷這里,他便立刻離開公司,并交代下面的人處理這件事,許邵平開車送他前去醫院。
路上,他打穆皎的電話,始終無人接聽,一遍一遍的打,后來沒辦法,打給薛茗予,薛茗予卻說她人已經離開公司。
說是有事情處理。
什么事情?
賀煜和向蘭的事情?
穆啟高不是說不去嗎?竟做了這樣的事情?
怎么收場?
穆皎說過,她一直覺得穆啟高有些不對勁,可說不上來是哪里,如今事情發生,她終于知道了。
穆啟高這些年別看一直都老實本分,可背地里做了什么,她不知道。
一路開車去酒店,她的心也是慌的,不敢相信,難以置信,鬧劇就這樣發生著,甚至是直播的方式。
穆啟高壓上了所有,勢必要將向蘭和賀煜甚至是岑云,都打入地獄。
下了車,她幾乎是用跑的,來到現場,賓客散盡,鬧劇的主人公還都在,三個人對峙著。
誰也沒有退讓。
穆皎緊緊抿了下唇角,停頓半晌,才走過去。
穆啟高見她走過來,瞇了下眼眸,說:“我女兒這些年因為你受了很多委屈,今天也一并都解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