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於公於私我都該殺了你，但我知道有人一定比我更想要你的命……”

“葉少一定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

韓鐵衣咬緊牙關(guān)不住地冷笑，臉上的表情殘忍之極。

葉浪的身影轉(zhuǎn)眼間消失在門廊的盡頭，韓鐵衣突然一擡腿踢翻了整桌的酒菜。

“近些年來，葉浪已很少離開神劍山莊，今天怎麼突然跑到我天機堂來了？”

龍?zhí)哟鸬溃骸斑@就得問你自己了，當(dāng)局者迷，或許你還不覺得你這次行動有多麼驚天動地……”

韓鐵衣一聲冷哼，“你也莫要忘記，在這次行動中，你得到的好處也絕不比我少！”

龍?zhí)泳尤怀姓J，所以他只問：“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韓鐵衣沉吟著，“依你看，葉浪會不會趕去青龍場？”

“一定會。”

“能趕上？”

“一定趕不上。”

“好！”韓鐵衣握緊拳頭，“你馬上調(diào)一批人過去，去把神劍山莊給我掀了！”

龍?zhí)游⑿c頭，“可以。”

一頓又道：“你這次的麻煩，惹得有些大了……”

韓鐵衣道：“已經(jīng)惹大了，再鬧大點又有何妨？”

龍?zhí)硬徽f話了，盯著他看了很久，突然問：“葉少怎麼會知道你要去偷襲他在江南的老底子？你似乎也已斷定，他會在青龍場阻擊你的人馬……”

韓鐵衣臉上又露出了那種殘忍的笑意，“他當(dāng)然知道，因爲(wèi)這消息本就是我放出去的。我還知道，他是真恨不得要將我碎屍萬段。”

龍?zhí)拥溃骸澳闶遣皇沁€告訴他，你會在天機堂等著他來殺你？”

“不來是龜孫子！”

龍?zhí)有α耍皵≤娭畬ⅲ芷埢钜咽遣灰祝盅赡芊直媳薄⑹孜布骖櫍俊?

韓鐵衣道：“我敢保證，青龍場之戰(zhàn)，一定夠他受的。”

龍?zhí)訐d負著雙手，緩緩地踱著碎步，不知何時竟然已站到了韓鐵衣的身後。

他的目光驟然間開始收縮，冷冷地盯著韓鐵衣背心和腰眼上的幾處死穴，再也沒有移開。

他的聲音也變得同樣冰冷，“你倒是挺自作聰明的，故佈疑陣，將重兵全部調(diào)去了青龍場……那麼我問你，現(xiàn)在你身邊還剩下些什麼人？”

韓鐵衣神色陡地一凝，一股寒意突然自足底升起，冷透骨髓，卻又不敢回頭。

兩人一前一後，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空闊的高堂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嗆”的一聲，徐子衝第一個拔劍衝了上來，另外四個人的動作也絕不比他慢。

五個人將龍?zhí)訄F團圍住，雙劍、長短刀、判官筆刃鋒犀利，都已入手。

徐子衝道：“至少，還有我們五個人在！”

韓鐵衣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正待轉(zhuǎn)身，龍?zhí)油蝗豢v聲大笑，“韓鐵衣，我不妨告訴你，青龍場一戰(zhàn)，你和葉少誰都撿不到便宜……真正的贏家只有一個，就是我們青龍會！”

“我們不但要徹底剷除四海鏢局和神劍山莊，還要得到整個八方銀號！”

笑聲粗獷，不絕於耳，卻恨快就被一片轟隆隆的爆炸聲和牆壁倒塌聲掩蓋住。

無數(shù)條火蛇迅速蔓延，轉(zhuǎn)瞬間已佈滿了天機堂的每一個角落。

二

茶，已涼。

歐陽震端起茶杯，飲盡杯中涼茶，緩緩起身。

他的話實在已說得太多，餘音猶在耳邊。葉浪自沉思中驚醒，一擡手攔住了他，“我付的好像是三個問題的錢，你似乎還漏掉了一個……”

——葉少生死下落不明，他是否還活著？

這個問題無疑很重要。人若在，希望仍在；人若已去，萬事皆休。

葉少的生死，直接關(guān)係到八方銀號以及葉家的命運，甚至直接決定了青龍會下一步的計劃。

歐陽震並未留步，一面走向內(nèi)堂，一面淡淡地回答：“高處不勝寒，葉少眼下安身的處所，層巒疊嶂，幾乎已在白雲(yún)間。我得先加件衣服，才能帶著你去……”

三

遠山，蒼翠。

青松遍野，柔枝隨風(fēng)曼舞，濤聲此起彼伏。

山外青山，從前面這座山的山頂望過去，正好能看見遠山的山腳。

遠山，已在白雲(yún)間。

“葉少現(xiàn)在的處境如何？”

“他很好。”

“他的人究竟在何處？”

“你很快就能見到他了。”

“我們現(xiàn)在……這是去哪裡？”

“雄獅堂。”

“我們剛纔喝茶的地方，難道並不是雄師堂？”

“你哪隻眼睛看到‘雄獅堂’三個字了？”

葉浪不說話了，他突然發(fā)現(xiàn)，在沒有錢收的時候，歐陽震並不是太想說話，更不願意回答任何問題。

四

山高路遠，秋風(fēng)已涼。

高山卻始終都在腳下，無論多麼漫長的道路，始終也有走到盡頭的時候。

前方，已無路。

絕壁千仞，危崖壁立如削。

葉浪總算看到了“雄獅堂”三個字。

山頂，緊靠著崖邊的位置搭建著一間寬敞的木屋，圓形穹頂。

木質(zhì)角料雖已有些陳舊，木屋的構(gòu)造卻極其精巧，沉穩(wěn)結(jié)實。

木門緊閉，左側(cè)的門板上，有一塊用細鐵鏈吊著的方形木牌，在山風(fēng)中輕輕搖晃。

木牌上，歪歪扭扭的隨意書寫著三個細字“雄獅堂”。

葉浪苦笑，“這裡就是你們丐幫的總舵，雄獅堂？”

這句話，他當(dāng)然是在問歐陽震。

耳中，卻突然聽到了一連串“噼裡啪啦”的脆響聲。

緊接著，木屋的門、窗、牆板、屋頂竟然同時碎裂開來，化作千萬片，四射而起，碎屑直墜入崖底，整座木屋轉(zhuǎn)眼間消失地?zé)o影無蹤。

所有的變化發(fā)生的實在太快，直等到飛濺的木屑完全消散，木屋徹底消失，歐陽震才愁眉苦臉地答道：“本來是的……”

這時，葉浪臉上的表情卻比歐陽震更加難看百倍。就在木屋消失的一剎那間，他已經(jīng)看清了屋裡的情況。

他沒想到，還沒有進屋，就已經(jīng)見到了屋裡的人。

屋裡只有三個人，兩個站著，一個坐著。

站著的兩個人，赫然竟是韓鐵衣和龍?zhí)印Ｄ屈N，坐著的那個人究竟會是誰？

葉浪舉棋不定。實際上，他只看到了一截支在椅子扶手上的半條手臂。

這個人面向懸崖背對著衆(zhòng)人而坐，椅背高大寬闊，看不到他的面容，但是葉浪卻已認出了那尊椅子。

——一把雍容華貴的古銅色太師椅，這柄椅子本該在天機堂裡，那原本是屬於葉少的位置。現(xiàn)在，坐在椅子上的這個人難道就是葉少？

葉浪心潮澎湃，一顆熾熱的紅心幾乎就要跳出嗓子眼兒。

龍?zhí)訜o疑是青龍會的人，據(jù)說他在青龍會中的地位極高。

但是，青龍會目前幾乎已經(jīng)吃下了整個八方銀號，葉少本該與龍?zhí)觿莶粌闪ⅰ⒉还泊魈觳艑Γ麄冊觞N可能會走到一起？

葉浪實在想不通，與此同時，他想不明白的事情還遠不止這一件。

韓鐵衣吃裡爬外，勾結(jié)青龍會，出賣八方銀號，算計葉少……而他又怎麼會也出現(xiàn)在了這裡？

根據(jù)歐陽震提供的可靠消息，韓鐵衣現(xiàn)在本該已是個死人，他已被龍?zhí)哟虤⒃谔鞕C堂……

難道，坐著的這人並不是葉少？

歐陽震原本一直走在自己的前面帶路，快到山頂時，卻似有意無意間落在了後面……

葉浪霍然轉(zhuǎn)身，瞪著雙眼，“嗆啷”一聲脆響，劍已出鞘。

但是，他的目標卻並不是歐陽震。

葉浪身形如電，突然倒縱而出，森寒的劍鋒直透椅背，雷霆萬鈞，銳不可擋。

他出手的目標，竟然是坐著的那個人。

這個人，究竟是不是葉少？

“噗哧”一聲，劍鋒穿透椅背，直沒至柄。劍鋒輕顫，整張?zhí)珟熞蝿x那間碎作飛絮，炸開，散落一地。

葉浪的目光驟然收縮，他一劍出手，不僅快若閃電，而且出人意料。

座中人卻比他更快，在他出手的同時，竟已無聲無息地輕輕彈起。

此刻，正揹負著雙手，一身青衣，靜靜地立在崖邊，仍然背對著衆(zhòng)人。

葉浪的額角已有冷汗?jié)B出。

韓鐵衣和龍?zhí)又混o靜地站著，但笑不語。即使在葉浪刺出那一劍的時候，也沒有動上一動，甚至連一點出手的意思都沒有。

葉浪緩緩轉(zhuǎn)身，冷冷地看著歐陽震。

歐陽震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在看著一個正在戲臺上耍猴的小丑。

葉浪輕輕垂下手中長劍，盯著歐陽震，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歐陽震不答反問：“什麼‘什麼意思’？你這說的是到底是什麼跟什麼？你難道忘記了你問我的三個問題？”

“我當(dāng)然沒有忘記，你收了我三個問題的錢，卻只回答了我兩個問題……”

“很好，那麼你告訴我，你的第三個問題是什麼？”

“葉少的下落！”

歐陽震笑了，“你怎麼知道這個人就不是葉少？實話告訴你，你要找的人就在這裡了！”

略微一頓，接著反問道：“這個世上，能輕易避開你葉大莊主出手一劍的人，能有幾個？”

葉浪沉默，似在沉思。

青衣人突然一聲嘆息，輕輕喚道：“大哥……”

葉浪掉轉(zhuǎn)身形，驚喜交加，長出了一口大氣，歸劍入鞘，急向前衝出數(shù)步。

韓鐵衣吐氣開聲，凜然一聲暴喝：“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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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浪冷笑，“剛纔我揮劍出手的時候，你們無動於衷，此刻卻反倒出手阻攔……兩位的表現(xiàn)，實在令人有些費解。”

龍?zhí)用鏌o表情，沉默不語；韓鐵衣一聲冷哼，故意將頭扭向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