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菩禾爲什麼遲遲不肯下來,聶霆珂就是不讓女傭上去給她送衣服,他不知道這種近乎賭氣的行爲是多麼地幼稚,胸口壓著一團怒火,可以接受鬧彆扭,但無法忍受因爲他睡了她,尋死覓活的行徑。
菩禾扶著扶手一步一步從樓梯上挪下來,脖子上多了一條男士圍巾,黑色花紋、絲質材料,正是她從衣帽間抓來的聶霆珂的圍巾,遮擋住脖子上那些曖昧得不忍直視的紅痕。
男人目光冷冷一轉,盯著傻站在那兒的女人。
秦忠上前,“菩小姐,大少爺在等您一起用餐。”菩禾胯著臉,纔不跟那混蛋一起吃飯。“我不吃。秦管家我要回去了,麻煩您給我帶下路,謝謝。”不放心蟄蟄。腳傷好了很多,現在回去小傢伙應該不會太擔心。
“這……”他回頭看向沙發上的男人。
男人臉色陰沉,“過來。”冷冷地下令,眸子裡盛滿了不悅。
菩禾輕哼了一聲,轉過臉不看他,“秦管家,麻煩您了!”友好地衝他笑了笑。
看明白了,這兩人在鬧彆扭。昨天還蜜裡調油人前各種秀恩愛,這才只過了一個晚上就鬧掰了?傭人們見狀不明所以,但冷靜一想也對,自古有言一入豪門深似海,豪門媳婦如何如何難當,秦妃兒小姐老爸那般厲害,還有老夫人替她撐腰都沒虜獲住大少爺那顆冰冷的心,就憑這女人,能搞定聶大少這匹雄獅纔有鬼!
秦忠目光精明,用眼角瞥見大少爺難看的臉色,微笑著道:“菩小姐這麼晚了還沒進食,不如先用餐吧。”聶霆珂沒開口,他自然不能放人走。
“你們都出去。”
秦忠點頭,帶著傭人魚竄下去,菩禾動了動嘴脣,見秦管家根本不管自己,硬著頭皮隨著他們一起往外走。
被竄過來的男人一把抓住,“去哪裡?”這丫頭就是欠教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要你管!”
“你到底在彆扭什麼?”
“我彆扭什麼你不知道?”更加受傷。
聶霆珂擰眉,他真的不知。
“明明是你的臥室,爲什麼騙我是客房?”
“是我安排的。”他承認。實際上並不打算刻意隱瞞,只怪這丫頭太蠢,連那麼明顯的主人臥房都沒認出來。
她咬牙,“昨晚鬧鬼也是你安排的?”
男人擰眉不說話,沉默代表默認。真的是他!菩禾眼眶泛紅,“聶霆珂,你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從來不顧別人的感受,我好後悔……我討厭你,討厭死你了!”手臂從大掌裡抽出來,憤恨地瞪著他。
手心陡然一空,男人濃黑的濃眉下,一雙冷厲的眸子閃過一抹受傷,臉色陰沉難看,“現在後悔晚了。”
他永遠都不會懂,女人在意的那些已經發生過的、在他眼中雞毛蒜皮的事對她有多麼地重要,更不會反省自己做錯了哪裡才讓菩禾這麼傷心。
人已經是他的,這是不會改變的事情。
就像曾經,他只有十歲,父母突然離世,不得不扛起照顧幼弟、和與姓秦的毒婦抗爭的重擔,又譬如孤身海外無人島那幾年,爲了生存不得不與虎爭食的過往……那些無法改變的回憶裡,沒有退路可以逃避的他只能獨自面對並解決它,神擋殺神,佛擋
殺佛。
“不。”菩禾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似乎下了什麼決定。
男人擰眉,“我不想跟你吵。先吃飯,我讓傭人做了你愛吃的糖醋排骨。”做出讓步。爲這個女人,再忍最後一次。
“愛吃你自己吃”不看他,直視著前方,“我下午要上班,沒時間陪你。”
“胡鬧!”腳這個樣子怎麼上班?“我不準。”男人惱怒到極點,恨不得掐死這個比牛還倔的丫頭,給臺階不下,自己找罪受。
“你管不著,聶霆珂,你不是造物主,沒權利隨意插手別人的人生。”吼出這句早就想對他說的話,冷冷地甩開他的手,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路經理答應讓她重回神禹廣宣,條件是調到京城去工作,蟄蟄纔在這找好學校,而且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她心底莫名地涌起一股強烈的牴觸感,當下便直接拒絕。路緹縈罕見地慈悲了一回,鬆口讓她考慮好了再回復她。
現在不需要考慮了。只要能離開,上刀山下火海她都願意。
聶霆珂冷冷地盯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臉色一片陰沉。
傷沒好全,稍微走快一兩步菩禾的腳就會傳來刺痛感,咬牙一步一步地往大門方向走,自己選擇的路,哪怕跪著也要走完,走不了,爬也要爬出去。
傷了腳,以往的一千米無形之中被放大到一萬米,更何況從主樓到宅子入口幾乎穿梭了半個聶家大宅,足足十幾個一萬米還不止。
走菩禾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在腳下一眼望不到邊的綠茵草坪,頭上如烈火在烤,一張蒼白的小臉,氣喘吁吁,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她忍著痛深一腳淺一腳地慢慢挪動,胸口下的那顆心臟又酸又漲,惱怒男人的絕情,還有傷心他的不管不顧。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不知過去多久,可能半個小時,也可能一個小時都不止,終於,擡頭遠遠望過去,古樸恢弘的大門出現在她眼中,門中央,一個身著銀白色唐裝的男子側身長立在那,正是先前找他求助卻不理會她的秦管家。
聶霆珂早已派了秦忠等著,如果她能走到大門口,就放她離開。
老宅的司機把菩禾送回月牙泉,並細心地送到了門口。
公寓內,小傢伙在屋子裡衝來衝去,揚言如果小禾再不回來,就去炸了老男人的老窩,艾母在廚房憂心忡忡地做午飯,愁得白了幾根頭髮。
聽見門鈴聲,兩人瞬間衝出來,齊齊奔向門口,菩禾看見一個晚上沒見的兒子,眼淚刷地一下不由自主地流下來,“兒子……”聲音沙啞。蟄蟄嚇了一大跳,她身上的衣服不是昨天的那一身,脖子上那條與她身上的嶄新白裙一點都不搭的圍巾一看就是男士款式,面色非常不好。
“怎麼回事?”他的心陡然一慌。
母子兩抱在一起,明明才分開一晚,卻活像十六年沒見的小龍女和過兒。菩禾不想小傢伙擔心,連忙止了眼淚,搖頭,“沒事。”看向他身後面容憔悴的艾母,充滿歉意,“媽,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艾母嘴角僵了僵,“先進屋。”蟄蟄讓開身。
菩禾身子一閃,連忙扶住牆,嘴裡發出一聲痛呼,“嘶……”
“你的腳?”小傢伙馬上發現不對勁,小禾走路的腳一瘸一
瘸的。
“不小心崴了一下。”
“要不要緊?”艾母問。
她虛弱地搖頭,“擦過藥了。”聶霆珂的藥比他的人品好,還沒有檢查那些紅痕消退了多少,但身上確實已經感覺不到很明顯的痛了。
兩人把她扶進來,蟄蟄心疼地抱著她的腳,一副彷彿是他自己的腳崴了疼得要哭出來的模樣。而聞到飯香味的女人卻沒有心思煽情,肚子“咕咕”一聲響,彷彿打雷一般。
霎時,艾母、蟄蟄齊刷刷地看向她。
菩禾弱弱地道:“我還沒吃早飯……”現在都到吃中飯的點,不餓纔怪。
蟄蟄騰地一下跳起來大罵:“他連飯都不給你吃!”
聞言,她臉色驀地一白。聶霆珂沒有不給她吃,只要但凡還有一點骨氣,都絕不會吃他給的飯。她的突然失神,小傢伙和艾母都看在眼裡。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蟄蟄氣的在房子裡來回地走動,五官扭成了一團,“你的腳也是因爲他才崴的對不對?”
“不,不是。”菩禾連忙擺頭,腳是她自己崴的,不幹聶霆珂的事。這一點,蟄蟄確實冤枉他了。
“別爲他辯解了,那個人,我看第一眼就覺得討厭。”小傢伙一臉憤恨,“你不是說過我一向看人準,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一眼就能分辨出來麼,小禾,相信我,那老男人不是什麼好東西!真的!”
菩禾嘴角抽搐,兒子的直覺確實準,聶霆珂就不是一個好東西。所以,遠離渣男,珍愛生命。在心裡默默地想著去京城的事。
“呆會兒再聊,先吃飯。”艾母打斷蟄蟄越來越離譜的話,通過這幾天短暫的相處,她發現了,這小外孫說話行事實在不怎麼像一個才五歲的小孩,常常語不驚人死不休,看梵梵淡定地與他對話,她覺得,自己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習慣啊。
小傢伙扶著小禾去餐廳,艾母跟在兩人身後。突然她目光一僵,身子猛然頓住,等等,她看見了什麼?
不敢置信地睜大眼,梵梵脖子上,從男士圍巾下跳出來的那一抹若隱若現的紅色印記……略顯蠟黃的臉瞬間一陣清白一片,昨晚梵梵與聶先生一夜未歸,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
瞬間,“轟隆”一聲,如一計悶雷在她腦子裡炸響。炸得她耳鳴眼花,身子在空中晃了晃。
沒聽見後面跟來的腳步聲,菩禾回頭,看見身形有些不穩的艾母,急忙問:“媽,您怎麼了?不舒服?”
艾霂蕊穩住腳,看著一臉關心的女兒,不知道這一刻自己是什麼心情,一動不動,面無表情,如老僧入定。
“媽,您沒事吧?”她連忙走過來,因爲心急,受傷的右腳直接踏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
見此,不動的艾母彷彿被突然點了一下,下意識地接口:“我沒事。”隱藏住所有的情緒。
菩禾疑惑地蹙眉,“您真的沒事?”
“沒事。”她淡淡地回道。走到他們前面,去廚房把做好的飯餐端上桌。
用完午飯,艾母說自己不舒服,上樓睡一會兒午覺。菩禾確定她只是頭有點疼,就讓她去了,帶著蟄蟄在客廳說話。
“爲什麼沒去學校?”上學第一天就逃課,有這樣的學生,老師也是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