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舜星說到后來哽咽了。
雖然哥哥一直告訴他男子漢要堅強,但是想到自己和同齡小朋友不一樣的地方,他還是會感到心酸委屈得想哭。
謝舜欽輕撫著他的額頭,阿星越想越難過,眼淚如斷線的珍珠止也止不住地流下來。
到后來,他直接鉆進了謝舜欽的懷里。
兩只胖胖的小手牢牢圈著哥哥結實的腰,埋首在他懷中,用微弱的聲音說:“阿星舍不得哥哥,阿星想和哥哥在一起……”
謝舜欽摟緊了懷中輕輕顫抖的小孩子,聲音低啞道:“阿星不要怕,哥哥會救你,一定會治好你的!”
一夜無夢,第二天醒來,已經日上三竿。
因為沒有了手銬的束縛,蘇洛心自己聯系了醫院的護士,以身體不舒服為由讓護士弄了臺輪椅來。
“我扶你?!弊o士小姐很敬業,也很溫柔。
不過為了不穿幫,蘇洛心只能說:“不用麻煩你了,我等我朋友?!?
等護士一離開,蘇洛心才像個正常人那樣站起來下地,坐上了輪椅。
電腦控制、觸屏操作的輪椅使用起來很是方便。
蘇洛心在房間里研究了一下,基本掌握了前進后退與轉彎。
當上官司澈提著燕窩粥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蘇洛心認真研究輪椅的背影。
他不由揶揄出聲,“洛心公主,需要幫忙嗎?”
聽到聲音的蘇洛心回頭,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一時語塞。
雖然昨天上官司澈幫了她的忙,但是在沒弄清楚這個男人一系列行為背后的目的時,她還是不能完全信任他。
“要出門?”他一下子就看透了。
蘇洛心咬唇不語,還在想著找個什么樣的借口搪塞過去。
“放心,我如果不站在你一邊,昨天就不會幫你解開手銬了?!笨吹贸鰜硭皇呛苄湃巫约?,上官司澈也不在意,坦然說道。
“你怎么這么好心,天天來看我?”
蘇洛心自認為和上官司澈沒什么交情。
“我說過,如果哪一天你想通了,不妨做我的女人。”
他琥珀色的雙眸緊鎖住蘇洛心,幽亮的眼底深處找不到一絲戲虐。
他這樣的態度更讓蘇洛心心中警鈴大作。
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上官司澈就對她說過這些曖昧輕佻的話,當時還以為他只是隨口一說存心逗她。
可事后想想,如果不是抱有某種目的,他為何會把時間浪費在自己身上?
這世上應該不存在真的吃飽了撐的的行為吧?
或多或少,總是出于某種目的。
“上官少爺別告訴我,你對我是一見鐘情,二見傾心,三見之下已經到了要以身相許的地步?!?
既然他的話捉摸不透,那她也干脆慢慢和他周旋好了。
像他這樣從不缺女人的男人,要說付出真心,蘇洛心也沒認為自己有這么大的魅力。
她要是當真了,才真的是傻子呢。
“如果我說是呢,你會等價相報嗎?”
上官司澈目光灼灼望著她,竟然厚顏無恥地順著她的話茬接了。
“你可別忘了,我是謝舜欽的人,有本事你跟他公然宣戰好了,反正在你們眼里,我是不該有自己想
法的寵物?!?
蘇洛心無奈地聳肩,如果一個她就真的可以挑起他們兩個人的矛盾就好了。
坐收漁翁之利,她何樂不為?
但是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公子哥,他們之間的友誼豈是她一個女人可以改變的?
她又不是妲己那樣的紅顏禍水。
“其實說到這個,我覺得還有一個更直接的方法。”
上官司澈對她眨眨眼,一雙星眸煥發出琉璃般的光彩。
“怎樣?殺了他?”這倒是個好主意,省得她動手了。
“我們可以先斬后奏,來個生米煮成熟飯。”上官司澈瞇起狹長的眼睛,嘴角勾出一抹壞壞的笑意。
“……”蘇洛心咬牙看著他,粉嫩的臉頰浮現一層羞怒的紅暈,“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哈哈!”上官司澈的脾氣似乎比謝舜欽要好點。
他爽朗的笑聲回蕩在病房中,打開了保溫盒遞到她手里,“那現在,可愛的小狗就先就餐吧。”
蘇洛心:“……”
“待會兒本少爺帶你出去溜溜?!?
“不需要!”
蘇洛心原本以為世上最難吃的飯就是和謝舜欽一起共餐。
沒想到,現在上官司澈打破了這個記錄。
謝舜欽和她一起吃飯,如果她光顧著自己吃,根據寵物守則那是違反規定的。
她必須時不時幫著謝舜欽夾菜,那個她也就忍了,畢竟讓謝舜欽吃她的口水,她覺得也挺有成就感的。
但是現在,上官司澈是自己不吃,光盯著她看。
蘇洛心被他的眼神盯得發毛,忍不住一摔碗。
“上官少爺,你能不能別看著我了?”
“洛心公主,吃飯的時候要細嚼慢咽,尤其不能動怒?!彼患辈痪彽?。
蘇洛心深吸一口氣,忍住想打人的沖動,“上官少爺,難道是我吃飯特別香嗎?”
“看著你,讓我想到一個詞,秀色可餐?!?
他坐在面前的沙發里,兩腿交疊,姿態閑雅,語氣悠哉。
“……”蘇洛心找不到話反駁,只能低頭繼續吃。
上官司澈坐在一邊看著她,黑眸里散漫的笑意逐漸散去,變得悠遠而空洞。
蘇洛心端坐在他面前,垂著頭,右手握著勺子,一小口一小口抿著熱氣騰騰的粥。
她額前的碎發掉下來,遮去了她的大半張臉,只露出尖瘦小巧的下巴,和那被燕窩滋潤過的晶瑩唇瓣。
熱氣氤氳的背后,他依稀能在面前18歲的蘇洛心背后,找到當年高傲小公主的影子。
也透過這個模糊的影子,隱約看到那時的自己。
那個時候的上官司澈,是叛逆的,不羈的。
風一樣的少年,本該是最無憂的輕狂歲月……
然而一場變故,讓他從一個平凡不過的小學生搖身一變成了當時全城最大黑幫的少主。
如果可以,他寧愿拿一切交換,換回從前的一切,從前那風平浪靜的生活,從前的自己,還有從前他最在乎的家人。
“澈兒,快跑!”
“不,媽媽,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澈兒,沒時間了,你快走??!”
在一間八十平米
的精裝修公寓里,一個八歲大的男孩和一個氣質溫婉的女人正在廚房的窗戶邊相互推搡。
女人面容憔悴蒼白卻還努力保持著鎮定,她手上提著一個拖把,地上全是玻璃渣子,窗戶破了一個洞。
她很努力地把少年抱上了琉璃臺,拼命把他往外推。
少年搖著頭,一只手牢牢抓住窗欞不愿意走,另一只手緊緊握著女人的手,滿面通紅,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噼噼啪啪往下掉。
“澈兒,走啊……”女人努力想留給他一個最完美的笑容,可也禁不住哽咽。
“我不要離開媽媽!你跟我一起走!媽媽,不要拋下我!”少年抓著她,就像死都不會放手。
“澈兒,長大后要做一個好人,別學你爸……”
女人最后留給他的微笑是苦澀而悲憫的,她灰暗的眼睛里流動著晶瑩的淚光,她將他從三樓推了下去。
背后一重,手心一空。
少年在空中攤開自己的掌心,一臉驚恐,不可置信,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落地的,有沒有摔疼。
留在他記憶最后的,是背后那聲震天的爆響……
是煤氣罐爆炸的聲音。
為了保住他的命,他的母親,以這樣決然的方式犧牲了自己。
他恨,緊握起的雙拳青筋爆裂,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映著漫天大火仿佛燒著血。
“我不會再哭。”火光之中,少年滿臉淚痕從廢墟里走出來,他仰頭,站得筆直,“媽媽,我今生今世不會再為了任何人掉眼淚,因為失去你,我已經沒有了在乎的人,總有一天,我會為你報仇。”
一個月以后,A市另一個黑幫團伙被一網打盡,全軍覆沒。
年僅8歲的上官司澈為上官家在幫派內迅速地穩固了地位。
他的父親提出要為他舉行一場慶功宴。
然而就在第二天,上官司澈消失了。
他回到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小區,和曾經的家園。
這里的每一寸土地記錄著他無憂無慮的童年。
這里的每一寸空氣見證著他曾幸福美滿的家庭。
他回到這里,為了陪伴母親,也為了贖罪。
他想他沒辦法像母親希冀的那樣做一個好人了。
因為對他而言,做一個好人太難。
他無法忘記母親離開前悲愴而不舍的笑容。
那種故作堅強給他看而扯出的笑容成了他心頭的一根刺,讓他時不時痛得無法呼吸。
很快,他就被父親的人找到并帶了回去。
大概是他痛恨的表情讓父親也忍無可忍了吧,沒多久上官家就去了溫哥華謀求發展。
再后來,勢力一步步擴大,直至在美洲站穩腳跟。
但是,每一年的五六月份,上官司澈總會逃回中國,來到這片熟悉的土地上,來到那個母親曾經任教的初中。
學校里有一長排的枇杷樹,往年,母親總會灌溉養殖,帶著他在樹下散步,到了果子成熟的季節,摘果子給他吃。
自己種的枇杷樹果子很小顆,但是芳香馥郁,甜得不得了。
就算此后許多年,上官司澈吃過各地的各種水果,再也沒有吃到過比那學校里的枇杷更甜的水果。
也是在那里,他遇到了蘇洛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