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李嫂,今天的課程也順延吧。”路叢珍壓根不用聽就知道李嫂要說什麼了,她已經將心態調整好了,她拿了一個紙條交給李嫂,“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明天如果從亦白能在十二點前起牀,您就給我來個電話。如果我沒接到您的電話,我就不過來了。欠的課時也還是順延,或者哪天白莉女士在家,您可以給我打電話,我過來把錢還給她。”
“這……”李嫂接過紙條,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那我先走了,李嫂再見。”
周天的時候,李嫂果然沒有來電話。
路叢珍賦閒在寢室裡,腦子已經開始琢磨下一份兼職的事情了,她在學校的公告欄上看中了一份招聘實習編輯的工作,就在離學校不遠的創業園裡,收入還算過得去。她立馬就打了個電話與對方聯繫,沒想到週末人事也在上班,說明情況後,對方要她下週找一天時間去面試,她想了想把時間定在了週二。
她是想著週一的時候找路母把之前的課時費給要回來,然後週二將錢還給從家,隨便交給李嫂也好,從亦白也好,總之越快越好,這樣他們就兩不相欠了。至於換工作的時候對路母該是個什麼說法路叢珍都想好了,就說對方要移民,她沒辦法繼續當家教了。
她以爲自己安排好了一切事項,卻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
週一下午,接近傍晚,她正陪著母親往醫院送飯的路上,不成想突然接到了李嫂的電話。
李嫂在電話裡好似有些急切:“小路老師啊,你今天有時間嗎?能不能拜託你去一趟亦白的學校。”
路叢珍有些莫名其妙,按理說請家長這種事情是怎麼也不應該讓她去的。但是李嫂在電話裡說,老師直接一個電話打到了從家,也就是李嫂的手機上,恰好李嫂人不在家裡,她昨天就到出發到鄰市看望她的女兒去了,這會肯定是趕不回去的。但學校沒人去也不行,聽老師的意思從亦白在學校惹的事好像有些嚴重。
路叢珍問:“那您聯繫過他媽媽了嗎?”問完她又覺得自己的問題有點蠢,要是能聯繫到白莉女士,老師也不會往家裡打電話,李嫂更不會給她打電話了,於是她又改口問:“算了,他學校在哪裡?”
掛了電話,路叢珍抱歉地對路母說:“媽媽對不起,我現在不能陪你去醫院了。”
路母將電話裡的內容聽了個大概,猜到也許是家教的那家孩子出什麼問題了,一想起路叢珍之前說過那孩子的處境,路母便覺得他十分可憐,這會在學校裡出了事情,不僅爸媽不管,竟然還要讓一個家教老師去學校善後,唉。
於是聽見路叢珍這樣說,路母十分體貼地安慰她:“你有事就去忙,乾脆晚上也不要來了,自己當心些。對那個孩子多點耐心,媽媽都有些心疼他呢。”
路叢珍點點頭,親暱地環著路母的脖子蹭了蹭:“好的媽媽,我辦完事會給你打電話的。”
路母拍拍她的臂膀說:“去吧。”
路叢珍還沒來得及將她要換工作的事情告訴路母,本是打算現在路上說的,這下說不成了。
從亦白就讀的是W市有名的私立中學,師資力量雄厚,學生家庭背景過硬,每年的升學率非常高,至於這個高有多少是靠的自己,又有多少是靠的父母,那就很難說了。
路叢珍在門房登記了一下個人信息便趕緊往學校裡面去。
這會已經快六點了,學校裡沒什麼人,校園裡空蕩蕩的,偌大的足球場上只有幾個男生在踢足球。
路叢珍今天梳著馬尾,穿了一件白色的無袖連衣裙,腰身很高,愈發顯得她曲線窈窕,簡單的帆布鞋配著一雙筆直修長的腿,回頭率很高。
經過操場時,路叢珍幾乎是立刻就吸引住了那些男生的視線,他們紛紛停下動作,更有好事者對著她吹口哨。
她低著頭充耳不聞,加快腳步往教學樓走去。
到了高三所在的樓層,路叢珍一眼就看見了從亦白那歪歪扭扭靠在牆上的身影。他今天穿著校服褲子,好像不太合身,褲管顯得很空,上身一件純灰色的短袖T恤,也是不甚合身的寬鬆風格,夕陽下,他閉著眼睛似乎睡得很香。
真佩服他的睡眠質量,這樣站著也能睡得著。
走近了一看,路叢珍發現,幾天不見,從亦白將自己的一頭黑髮染成了深亞麻的顏色,在夕陽下微微泛著深棕帶紅的光芒,低調又有些邪氣。
她有些意外:“你怎麼染頭髮啦?”
從亦白正歪著頭閉目養神,鼻尖忽然傳來一陣清新的洗衣粉的香味。聽見路叢珍的聲音時他還以爲自己是做夢了,沒想到睜開眼竟真的看見她正站在自己面前,一臉驚訝的將他望著。
她穿著白色的裙子,又長又黑的頭髮被攏成一束,在她腦後晃晃悠悠。那張白淨的臉上沒有任何化妝品的影子,卻比那些化了妝的女人都要好看。
幾天不見,從亦白驚訝與他竟然能將她的模樣記得那麼清楚,一時竟有些回不了神。
“幹嘛,不認得我了?”路叢珍見他眼神空空的,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假如他敢點頭,那這隻手就會變成拳頭,然後砸在他的臉上。
素白纖細的五指在從亦白眼前晃來晃去,他越發覺得眼暈,連聲音都變得有些飄忽:“你怎麼來了?”
“你們老師請家長,所以我來了。”路叢珍如是說。
從亦白一愣,有些彆扭地側過臉去:“你又不是我的家長。”
路叢珍聳聳肩:“我也不太願意來,我還沒被請過家長。不如你先給我透露透露,你們老師爲什麼要請你家長啊?”
從亦白回頭面色不善地盯著她。
路叢珍被他盯得有些莫名其妙:“看我幹嘛,不會就因爲你染了頭髮就要請家長了吧?”
然而,沒等到從亦白給她透露更多的信息,從亦白的老師就因爲聽見門口的動靜而出來了。
從亦白的老師是個中年婦女,姓黃。
“從亦白你站在外面老實一點……你是?”黃老師帶著一個黑框眼鏡,鏡片很厚,一身嚴肅古板的深灰色正裝套在她身上略有些緊。她從辦公室探出半個身子,見著路叢珍,眉頭緊皺。
路叢珍見狀連忙彎腰跟她打招呼道:“老師好,我姓路,是從亦白的表姐。因爲小白的父母都脫不開身,所以讓我代他們過來。不好意思老師,我們家小白給您添麻煩了,還請您不要見怪。”
路叢珍這一番話既表明了來意,又十分客氣,黃老師現在縱使有一肚子火也不好朝路叢珍這個笑臉人發了。
她推了推眼鏡,瞥了一眼從亦白,對路叢珍說:“先進來吧。”
“好的。”
路叢珍跟在她身後,正要邁步進去,從亦白卻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皺著眉頭問:“你什麼時候成了我的表姐?”
路叢珍甩開他的手,反手扯著他的短袖,頭也不回地將他拉進辦公室:“現在!”
黃老師的辦公室裡還坐了其他三名家長和另外兩個男學生。
幾個家長坐在辦公室裡的椅子上,皆是神情肅穆。其中兩個家長衣著得體,都戴著金絲邊的眼鏡,想來是受過一定教育的。另外一個家長膀大腰圓,穿著黑色印花的緊身短袖,脖子上戴著一根粗壯的金鍊子,看起來很是兇悍。
他們身旁分別坐著自己的孩子,兩個男生臉上均有不同程度的受傷,坐在父母中間的那個頭上還包著紗布,看起來有些嚴重的樣子。
路叢珍心頭一凜,知曉事情好像有些複雜。
“你們好。”她禮貌地向他們問好,卻沒人搭理她,從他們一進辦公室開始,這裡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從亦白的身上,略顯憤怒的神情裡還夾雜著一些隱忍。
氣氛有些尷尬。
黃老師見路叢珍一直站著,找了把沒靠背的椅子給她坐,誰知路叢珍拒絕了她。
“謝謝黃老師,不過我還是和小白一起站著吧。”
黃老師眼睛一瞪,心道,不知好歹,那你就站著吧,“行,那我們先互相認識一下,這位是李家河的爸爸,這兩位分別是楊超的父母,這位是從亦白的表姐……”
“等會!黃老師,你說她是誰?”
黃老師話還沒說完,就被楊超的爸爸給打斷了。帶著眼鏡的男人毫不客氣地指著路叢珍問:“你說她是誰?”
楊超父親不禮貌的舉動沒能引起路叢珍的任何反應,倒是從亦白有些耐不住了,他眉頭微皺,直想上前將他的手指頭給折斷,可他身體一動,路叢珍就攔住了他。
纖細的手臂微微擡起,微涼的五指握住他的手腕,示意他不要上前。
從亦白身子一頓,停住了動作。
“不好意思,還沒來得及做自我介紹,我是從亦白的表姐。因爲他父母工作比較忙,脫不開身,所以我代他們前來。”路叢珍不慌不亂地對著楊超的父親,臉上掛著靜靜的微笑,將剛纔給黃老師的那套說辭重新說給楊父聽。
楊父卻好像不吃這一套,他靠著椅子後背,二郎腿一翹,輕哼道:“表姐算什麼東西,從家的架子可真大,這麼不把我們放在眼裡,隨隨便便派一個外人來,能解決什麼問題。”
從亦白聞言皺眉道:“嘖,我怎麼這麼聽不慣你說話呢?你們不就是想要錢嗎,要多少,說個數。”
“你這個混小子……”
“小白,你閉嘴!”路叢珍側目厲聲喝止從亦白。
她的聲音不大,語調氣場卻強硬地不容人回絕,就連楊父一時也被唬住,忘記自己是要去教訓從亦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