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此時已是秋日, 陽光溫和,秋高氣爽,是個出行的大好日子。
當曋七來到凡間時, 想著自己已有許久沒來凡間溜達, 便是一番感慨傷懷, 待一片落葉飄到她的額上, 方才悟起自己下界的目的, 忙搖了搖頭,掂了掂肩上的包袱,面色肅穆地往眼前的山中走去。
自她從離滔的口中得知青夜與風華下界捉拿猙、畢方兩獸, 便急急忙忙回了崇吾,與她阿爹阿娘道了聲珍重, 便又急急忙忙地回房打包了行李要去凡間找青夜。曋淵夫婦得知曋七記憶恢復, 多年來心頭的大石也算落地了, 就由著曋七去了,而且如此一來, 他們還可以繼續(xù)享受二人世界,何樂不為。
待曋七收拾完行李,就駕著朵小云疾疾往她打聽到的二獸所在的深山飛去。
若要問她為何這般緊張,一聽到青夜下界捉妖的消息就急急忙忙地也趕了過去,她也回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知道若是失憶的自己, 定會回自己的崇吾等著青夜回來再前去找他, 然而此時她已經(jīng)恢復了記憶, 對青夜的愛慕之情那是滔滔江水源源不斷, 尤其是跟隨青夜腳步的習慣憶起后,她自然是會下界來尋青夜, 心頭也是不放心他。
然而曋七不曉得的是,她才是最叫人不放心的。
因天界自來就有規(guī)矩,仙家下界,若是歷練者自是失去了當神仙的記憶與法術,不怕胡來,但倘若是非歷練者下界,那就必須自我控制,不得在凡人面前使用法術,一切仙術在回天界前不得使用,除非遇到魔族中人,為求自保與維護人界和平,自然是可以使用法術的。
所以曋七收拾了個小包袱,除卻一些人界該需的銀兩,也沒其他的了,她自詡能在這山中找到青夜與風華二人。
曋七這自詡也并非沒由來的,仙家都是有仙氣的,尤其是像青夜、風華這般的人物,仙氣更是濃厚得緊,曋七一來到這深山里,就感受到了淡淡的仙氣味,想必是他二人怕打草驚蛇叫那二獸察覺到,這才隱藏了大部分的仙氣,曋七便尋著這仙氣往深山里走去。
進山之前,她也斂去了自己的仙氣,因她仙氣甚淺,一隱藏起來就半點也察覺不到了,隧她也算平平穩(wěn)穩(wěn)地就進到了深山的半山處。
凡界興許是連續(xù)幾日了大雨,今日初初放晴,配著秋日的陽光,山路旁冒出一簇簇綠色的青苔,山邊的大樹投灑下淡淡的陰影,倒給人些許涼意。
曋七越往里走,越覺得這深山?jīng)]有她想象中的可怕,甚至她覺得與崇吾、學堂所處的山谷也沒多大差別,春日生機,夏日茂盛,秋日清涼,冬日飄雪,沒有一絲奇怪的感覺,更察覺不到妖魔鬼怪的氣息。
途徑一片茂盛的欒樹,曋七只覺得感到的仙氣愈濃,料定青夜必定就在這附近,便來回張望了許久,卻不見任何蹤影,不禁有些奇怪。
這時,頭頂飄下一片欒樹的花瓣,落在曋七的額上,曋七伸手拿下瞅了瞅,不等她作反應,“吧嗒”一聲,一枝滿滿長有花的樹枝丟了下來,若非曋七躲避得快,那樹枝就砸中了她的腦門。
曋七不滿地抬頭,卻看見一個藍色的身影,背對著她不時扭著屁股,卻是在賣力地摘欒樹上的花,她有些呆了。
見過女子采花,卻未見過男子采花;見過草地摘花,卻未見過爬樹摘花。
只是這背影,怎么叫曋七看著有些眼熟呢?
于是曋七瞅著那屁股轉(zhuǎn)了一圈,繞到了藍色身影的前面,待看清那人的面目,頓時微詫,不禁脫口道:“怎么是你?”
樹上的人兀自聽見人聲,一個沒留神,腳下一踩空,“啊”地一聲從樹上掉了下來,結(jié)實地往地上摔了下去。
“哎呀,疼死大爺了!”地上的人吃痛地蹙起了眉頭,一張好看的臉皺巴到了一起,顯然是多年不曾這般從樹上摔下來過了,抬頭就要沖著曋七吼吼,卻在看見曋七時微愣,繼而大喜,“嘿,是你!”
曋七望著雅子俊那張柔美的臉,聽著他口里一口一個大爺,點點頭道:“是我。”
待曋七曉得原來自己進山開始就感受到的仙氣原來是雅子俊的仙氣時,她整個人都不大好了。
然雅子俊不曉得,他一邊揉搓著屁股,一邊道:“你不在仙界呆著,跑到這里作甚,害大爺一驚,沒個穩(wěn)摔了下來。”
曋七不想應他,萎靡在找不到青夜的沉痛之中。
雅子俊又道:“替大爺保守這事,忒丟人了。”
說罷,雅子俊就小心翼翼地捧起散落的花,用手指五大三粗地撥了撥,自認為撥了個不錯的模樣,用袖中的細繩一捆,倒也成了捧有模有樣的花束,面色甚是沾沾自喜。
曋七瞥了眼,本也不做他想,哪知聽見雅子俊喃喃自語著“宛瑤”的名字,便狐疑開口道:“你這束是要送給宛瑤公主?”
雅子俊點點頭,繼續(xù)撥弄著造型。
這下曋七不干了,她微憤道:“天界那么多嬌艷美麗的花你不采,非得下界來到這深山里采作甚?”還叫她誤把他當做了青夜。
“可她又不在仙界。”雅子俊嘟囔道:“你總不至于要我從天界采了花隨身帶著下界來吧,有損大爺?shù)挠⑿蹥飧牛 ?
曋七一驚,“難道她知曉了青夜下界捉獸之事,也下來尋他?”
“‘也’?”一向神經(jīng)大條抓不住細節(jié)的雅子俊,此刻卻聽出了曋七的話中之音,探索地朝她打量了幾眼。
曋七有些窘迫,“你到底說不說……”
雅子俊這才收回目光,面色有些悲情,“你竟然沒聽說?前兩日天庭事可多了。”
聽了雅子俊的一番話,曋七才曉得在她昏睡過去尋記憶的日子里,還發(fā)生了這樣一個插曲。原來那日自己去瓊夜殿向青夜告白的事情,次日便傳遍了整個天界,然而她當時一直萎靡在崇吾,而后又去了老君那里尋記憶,自是半點風聲也沒有聽見。雖然傳言中并未提及那名女仙是何人,然而風華知曉,宛瑤亦知曉,于是在又有一撥更細的傳聞傳出,那女仙的衣裳物什都落在了青夜殿下那里之后,宛瑤便紅通著雙眼,邁著小碎步去了瓊夜殿,似乎是徹底真情表白,好好流露了一番,誰曾想青夜不受女色好多年,自然是對這楚楚可憐的模樣不感冒,于是便徹底傷了宛瑤的芳心。
宛瑤一傷心,就把心一橫,跑到了王母那里去,與王母說自己想下界歷練,希望自己通過一世的歷練,可以暫時忘記這傷心事。
宛瑤本是一株仙草,并非人界飛身成為仙人,自然也是需要下界歷練的,此番提出,王母也未有猶豫,便允了她下界。
那日之后,雅子俊就恨不得拿劍剮了青夜,他此番下界來到這深山也并非巧合,更不是當真為了采花而大老遠跑到這里,而是聽說青夜要下界捉妖,便疾疾跟了下來,一來可以找青夜報宛瑤之仇,二來可以順道找找來凡界歷練的宛瑤。
這不,雅子俊途徑此地,發(fā)現(xiàn)樹上的花開得十分燦爛,便動了爬樹摘花的心思。
“若非來凡界不許隨意使用仙術,大爺我早就把這些樹都伐了,直接把花枝帶走。”
曋七默不作聲,直到聽到雅子俊的一番話,這才開口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倘若你見到了青夜,你就要上去鬧革命?”
雅子俊立刻糾正道:“這是為愛而戰(zhàn),以愛為名,神圣,神圣知不知道。”
曋七心頭對雅子俊一陣說教,面上卻好言相勸,“我且給你理理,青夜是聽從誰的指令下界的?”
雅子俊道:“自然是天帝。”
曋七道:“那你要與青夜一戰(zhàn),勢必會讓他受傷,如此一來,你不就等于阻擾了天帝的指令?”
曋七夸張地捂了捂嘴:“那你就是與整個天界為敵。”
雅子俊起先還對曋七道他能傷青夜而感到得意,可一聽后話,眉頭深深一蹙,思來想去只覺十分有道理,忙道:“那你覺得大爺該怎么做?”
曋七斂神道:“一不做二不休……”
雅子俊瞪大了眼,“把他做了?不行不行,殺人放火的事,大爺不做。我就是想給他一個教訓,讓他以后再不能這般自大,傷了宛瑤公主的心。”
“我是說一不做二不休,找到他,幫他捉拿二獸帶回天庭,如此天帝那里就會記你一功,待宛瑤公主回天,必定對你刮目相看,而他也必定覺得自己不如你,一舉多得,何樂不為。”
雅子俊想了想,還是搖搖頭,“不成,他那樣傷害宛瑤公主,我豈能與他一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