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曋七有意用肩膀接招, 就是怕自己受了太重的傷,不管求不求得丹藥,自己都是無藥醫治, 回到崇吾必定是瞞不住的, 隧不敢受太重的傷, 誰想那妖氣的兩團黑氣力量極大, 若非她早有準備用仙靈護體, 怕是連飛回天界都難。
“老君的丹藥?”天帝微微蹙眉,想起方才宴席中王母無意中提及的丹藥,隨即了然, “你指的是老君前段時間去王母與西瑤母那里拿瓊枝玉英花為藥引煉制而成的丹藥?”
曋七忙不迭點點頭,未曾說話卻嗆得一陣咳嗽, 嗓子眼只覺一股干燥的腥甜, 并沒有吐血, 只是能感覺到血的味道,十分難受。
她斷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為了一個連告白都不曾告過、表情也沒表過的男子心甘情愿地付出自己的身家性命, 現在想想,曋七依舊有些后怕,說她沖動也好,說她為愛成癡也罷,一想起青夜的眼疾再難痊愈, 她渾身不是滋味, 但是如果要她再選擇一次, 她還是會毫不猶豫地去三梵之地。
天帝沉吟一聲, 沒有立刻回話, 他是清楚王母今天開辦胥清宴的意思,無非就是借著由頭在眾仙面前向老君要些丹藥, 王母自是看不上這些丹藥的,但是她的侄兒雀神天君正到修煉關頭,待要更進一步,自然需要十分珍貴的丹藥,因此他亦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這些日子老君煉丹,也未曾讓老君做事。
然而曋氏一族對他有恩,且曋氏一輩還從未開過口,如今這曋七傷勢嚴重,跪地乞求丹藥,不說有恩情所在,就是一個普通的仙家,他也沒有拒絕之理,也正是因為天帝對仙家器重有加,所以天界無一不對天帝感恩戴德。
權衡再三,天帝終是點點頭,順道喚曋七起身,“罷了,我也能體會曋淵仙人的心情,倘若他看到這般的你,只怕心里百般心疼,那些丹藥我命人叫老君即可送于你,好好養傷便是。”
曋七大喜,又十分不好意思,連磕了三個頭,這才晃悠悠地起來,渾身也不覺那么難受了,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誰想這時外頭慌忙跑進一個天兵,跪在天帝面前,“啟稟天帝,方才胥清宴上出事了!”
天帝面色一凜,“到底怎么了?”
“老君殿中的紙嬈仙子攜丹藥不見了,老君已命人四處尋找,就連王母也派人在天界搜索,只是未曾找到紙嬈仙子。”
曋七面色一驚,心頭翻江倒海,乍一聽紙嬈的名字,她便想到了青夜,突然內心一個想法竄了出來,叫她比之先前更為驚訝,也忘了天帝在場,轉頭就往外跑去。
天帝顧不得曋七,只當她也是追紙嬈而去,便下令所有的天兵天將一同找紙嬈,倘若她敢反抗,就用捆仙繩綁回來。
原來,天帝方走不到半個時辰,王母就當著眾仙的面向老君詢問丹藥之事,風華幾度想要打岔,卻都被青夜給制止,老君無奈,又遣了人回去催,帝君便對一旁的青夜使了眼色,叫他與自己一起去找天帝,務必要在王母要到仙丹之前與天帝言明,誰曾想他們方要動身,座下的老君就大驚,如是出席對王母道出侍童回來所說的話,原是丹藥被偷了,眾仙一陣亂騰,就怕當年猙、畢方兩獸之事再次發生,一時間,整個胥清宴無法再歌舞下去,眾人一概交頭接耳,絮絮叨叨。
直到傳來天帝派所有的天兵天將出動,還用了捆仙繩,這才叫一些本來還抱著看熱鬧的仙家瞬間收心,曉得今日事態的嚴重,雖不曉得到底是怎樣的丹藥,但是看王母與天帝還有老君的模樣,只怕是極為珍貴的,一時沒人敢再過多討論,只待找到那膽大的仙子。
座上的風華捉急得很,一看身旁的青夜,淡然地恍若偷走的丹藥與他沒有任何關系,叫風華想起凡間的一句話——皇帝不急太監急,他也未曾細想這比喻恰不恰當,就越過青夜,湊到帝君身邊,小聲地道:“這如何是好?”
帝君遙望遠處,低吟著:“靜觀其變?!?
風華啞然,又回看了一眼青夜,只覺這二人與他不是一個世界的,隧默默退回自己的位置,把酒搖扇。
話說曋七從天帝的殿內跑出來,就駕了朵往瓊夜殿的方向飛去,誰知中途便隱約瞅見一個淺藍色的身影,忙加快了速度,這才真正瞧清,果真是引得天庭騷動不安的紙嬈。
紙嬈也看見了曋七,見她這般模樣,似乎有點驚訝,又很快平靜下來,一點兒也不慌亂,迎著曋七飛去。
二人在昆侖山頂上落下,恰巧眾仙都在胥清宴上,天兵天將也未找到此處,因此二人周遭一人也無。
曋七想要開口,又記起紙嬈未曾見過自己,待要自行告知身份好開口詢問丹藥時,紙嬈淡淡一笑道:“見過小殿下。”
曋七微微一愣,“你認得我?”
紙嬈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好笑,卻還是回答了,“小殿下自然不知道我,畢竟我只是一個小小的仙子,掌管一個小小的丹青房而已,可我卻認得你,曋七,曋淵仙人的獨女。”一邊說著,紙嬈一邊繞著曋七轉著圈走,拿眼不時打量著她,“你整日無所事事,擔著個曋氏的名聲,讓天界的眾仙家都寵你、疼你,可你又有什么一技之長?除了時常來找老君與月老,也沒什么消遣了吧?”
曋七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個節骨眼上,她沒有心思與紙嬈吵架,盡管她打心里不喜歡紙嬈,卻不能拿丹藥開玩笑。
紙嬈走到她的面前,似忽然想起什么,微微側頭,“我忘了,小殿下倒是還有個消遣,那就是日日去瓊夜殿陪伴青夜殿下,我說的對不對?或者我該稱呼你為‘女仙’?”
曋七面色一變,但也很快恢復正常,是了,想必紙嬈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方才說話才會那般帶刺,想了想,她開口道:“前幾日我與老君的談話,你都聽到了?”
紙嬈微微一笑,“只是巧合而已,若非那日我猜出你就是那晚我見過的女仙,只怕今日我連偷丹藥的機會都沒有了?!?
聽到丹藥,曋七柳眉微蹙,本欲底氣十足地問出話,卻引得肩膀處隱隱疼痛,才曉得方才駕云時太過猛烈,現在松懈下來,渾身難受得緊,不由一只手捂上肩頭。
“看來你也很愛青夜殿下?!奔垕莆⑽⑻裘?,目光卻變得十分冷淡,“我最恨別人騙我,更恨別人跟我搶東西?!?
曋七抬頭,對于紙嬈的話淡淡一笑,“第一,我沒有騙你。第二,青夜從來就不是你的東西,談何與你搶?第三,我就是愛他,但不能用‘也’,因為我與你不同,至少我不會去用偷盜,來換取青夜傷勢的痊愈,你有想過倘若他痊愈,知道是你偷藥救的他,會怎么想?感激涕零地愛上你?這就說明你根本不了解他,不了解他,你又談何自稱愛他。”
紙嬈微怒,“你憑什么這么說,難道就因為你能隨意進出瓊夜殿,你就了解他、真正愛他了嗎?偷藥怎么了,至少我可以救他,難道像你一樣,傻愣愣地跑去受了重傷回來,再去老君那里拿藥嗎?哼,我就是要讓青夜殿下知道,是我救的他!”
曋七不打算與紙嬈繼續爭執下去,因她覺得紙嬈如今有些失常,恐再這么糾纏下去無果,就要往瓊夜殿而去,卻被紙嬈擋住了,警惕地對她道:“你要去哪?”
曋七沒有理會紙嬈的問題,喚了朵云就要飛去,紙嬈卻從后朝她出招。
曋七一個回身,踉蹌一步,沒有上云,側身道:“你究竟想怎么樣?”
紙嬈目光一冷,“本來沒想怎么樣,但現在我有個更好的主意。”說著,就用盡全力,朝曋七打去。
曋七蹙眉,一個白光自手打出,叫紙嬈難以接駕,卻不知自己在耗損仙力,肩膀的痛楚傳自胸口,曋七終究胸口一悶,喉嚨一股鮮血涌上,被她強含在嘴中。
紙嬈踉蹌地退后幾步,卻看出曋七的氣虛,嘴角上揚,再次迎了上去,招招往曋七肩膀打去,“別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自己,我已經把丹藥做成了今日的飯菜,只等青夜殿下一吃就能痊愈,到時候我再說這些日子都是我照顧的他,那么就算我被天帝懲罰又算得了什么,到頭來青夜殿下只會選擇我,只會和我在一起!”
話音一落,紙嬈再次卯足了勁,一掌打在了曋七受傷的肩頭,看著她跌落昆侖山,臉上揚起了狠厲的笑容,她自認,這般的計劃萬無一失。
而曋七在跌落昆侖山的那一刻,心頭卻松了口氣,看來青夜的眼疾是有的救了,只是不知道他會不會吃那飯菜,腦海中浮現出青夜吃著他口中嫌棄的飯菜,不知怎的,曋七竟有種想笑的欲望,看來她是真的不知道如何愛一個人,至少如今她很失敗,當她失去知覺的那一刻,腦中浮現的,唯有青夜那張永不波瀾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