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并不是曋七第一次見到閉眼的青夜, 那日他昏倒在她眼前,某種定義上也算是睡,然卻不比如今眼前的模樣。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 曋七好歹曉得些青夜日常的動作與神情, 平日里, 因他透著股閑散的神態, 那絕美的面容上多了份隨和。那日他昏過去, 雙目受了魔尊濁氣,面色微暗,眉宇輕蹙, 有些叫人心疼。而此時,睡著的青夜平和著眉峰, 卻面無表情, 像朵冰蓮, 更像一個冰雕。
曋七咽了口唾沫,心頭忽然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 本來惆悵的心情立刻被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其實,她在那年被他抱在懷里的時候,這個念頭就已經萌芽了,在這千年里,她做過不止一次這樣的夢, 那就是偷偷親一下青夜。
青夜的唇薄薄的, 涼涼的, 恍若就像有著魔力一般, 見著了就讓人想親一口, 不知道親上去是什么樣的感覺。
曋七躡手躡腳地上前,屋子里十分安靜, 她卻清晰地聽見自己心跳“咚咚”直跳,幾乎要躍出喉嚨,這種偷歡的感覺甚好,若能真親上一口更好。
來到青夜床前,曋七微微俯身,瞅見青夜雙眼閉著,睡得十分安穩,看這樣子,估摸著是昨晚睡遲了罷。
想起這些日子她眼里的青夜,就算瞧不見,也沒有片刻是安靜的,幾乎每時每刻都能自娛自樂,消遣寂寞,卻叫她更加心疼他。這樣獨自下棋、一人生活的習慣并非一朝一夕就有的,青夜并沒有因為眼疾而抱怨過半句,也不曾不適,這便說明了就算他素日里瞧得見,過得也大多數是這樣的日子,一個人喝茶,一個人下棋,一個人悠閑,一個人吃飯。
心頭略微沉了沉,然再如果多想,也動搖不了她想要偷親他的念頭。倘若今日一別,保不準二人何時能再相見,她的這番暗戀也算是修不成正果了,若途中沒能嘗到什么甜頭,千年后回想起來,她一定覺得此時的自己孬得不像話。為了不教自己后悔,她決定試上一試。
親吻是一項體力活,偷親是一項技術活,而想要偷親中久久地親吻,就是技術上的體力活。曋七打量了許久,又咽了口唾沫,緩緩俯下身去,對著青夜漸漸放大的臉,然后快速地在他的額頭上小雞啄米一般輕輕地親了一下,立刻挺直腰桿,屏息佯作什么事也沒有發生。
床上的青夜依舊平穩地睡著,沒有半點動靜。
曋七吧唧了下嘴,心里十分歡喜,這是種她說不出的感覺,如果不是怕吵醒青夜,她會繞著屋子先跑三圈再過來。
從前看那些月老的繪本,每次一有接吻的畫面,總是會被落下的桃花或者被風吹起的頭發遮住,叫她好生著急,想要一睹主人公接吻之姿,如今到了她自己,什么也想不得,滿腦子都是青夜涼薄的唇畔,還有親下去的口感。
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曋七在心頭默念著:“這是我的初吻,這是我的初吻……”然后俯下身子,對著青夜的唇,準確無誤地輕輕吻了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一直睡得安穩的青夜醒了。
曋七受到了驚嚇,慌神間咬到了青夜的唇,更是叫她受到了驚嚇,忙離了青夜,挺起了身子,空氣剎那間一陣凝固。
青夜雖然看不見東西,但是睜著眼比閉著眼來得有氣勢,叫曋七十分心虛,她其實有考慮過這種情況的發生,因為以從前夢中的經驗來看,每每她要親到青夜時,青夜總是會睜開眼,繼而她就會胡謅許多借口,然那終究是在夢中,不比現實,不比現在。
青夜始終一語不發,微微撐起身子,敞開的衣襟露出白皙的鎖骨,誘惑萬分,面露方睡醒的神態。
曋七挺了挺腰桿,扯謊這種事,首先氣勢上不能輸,于是曋七咕噥了下口水,坦蕩蕩道:“來時瞅見殿下睡過去了,就過來喊喊殿下,不小心磕巴到了殿下,但我曉得殿下不是個不講理的人,必定不會往心里去的。”
其實心頭她是百般郁結,千算萬算,沒有想到保留了千年的初吻,就這樣倉促沒了,若說接吻,倒不如說她啃,哎,一時間翻江倒海,無處話凄涼。
哪知青夜面無表情,半晌道:“我若往心里去呢。”
不是個問句,而是肯定的語氣。
曋七一怔,忽的覺得今日青夜的反應很是叫她開懷,原本以為按照青夜的脾性,就算她上去把他扒光了,他也只會淡淡地抬起眼皮,沒有任何措詞,當然前提是她有本事扒光他。
女子,在愛情上都是口是心非的,曋七也不例外。嘴上說不,可心里頭她是一萬個希望他往心里去的,借此她也好抒抒胸臆,表表情懷,于是她鮮少的矜持了,“殿下的意思是……”
青夜道:“今日加菜。”
曋七:“……”
曋七突然覺得,喜歡上青夜才是項真正的體力活,心底一股沒由來的不樂意沖上她的天靈蓋,憤憤然張口道:“今日我是來向殿下辭行的。”
青夜悠悠然“恩”了一聲,沒有了下文。
曋七覺得有些委屈,不,是十分委屈,隧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沒去抄剩余的佛法,也沒有轉頭就走留給青夜一個背影。
她就是這般性子的人,沒有特別出眾的脾氣,也沒有特別堅守的骨氣。
半晌,床上的青夜悉悉索索的起來,高高的個頭擋住了曋七的光線,淡淡的檀香味迎面而來,曋七一個沒忍住,“哈啾”一聲,一個噴嚏打破了寂靜,叫她更是尷尬,卻也依舊挺在那里,作十分憤然狀。
青夜因瞧不見,眼眸沒有轉動,只是莫約曉得曋七的方向,低眉看著她道:“那日老君的話你聽到了?”
曋七不曉得此時青夜提這話是何意,還是應聲回答是。
青夜接著道:“那你該明白我眼疾沒這么快好。”
曋七繼續道:“確實如此。”
青夜再接:“你既是來探病的,病人病未痊愈,你若不來,便是半途而廢。”頓了頓,又十分難得的用一個詞加重語氣:“有始無終。”
曋七心頭有些多云轉晴,“殿下的意思是……我明日還能來?”
青夜平靜地點頭:“當然。”
曋七本來憂郁的心情頓時一掃而空,覺得青夜雖嘴上不說,然心里必定是舍不得她走的,看來方才那一吻,吻得實在,想畢,曋七不免更是欣喜。
這時,傳來青夜悠悠然的聲音,“你若不來,誰吃盤中菜,我又該吃什么?”
曋七一語不發,轉身就朝小廚房走去,整整一日沒有理會青夜。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瓊夜殿并沒有因為只有青夜而清冷,每日曋七都會準時到,時而給青夜煮煮飯,時而替他整理整理佛經,打掃打掃房間,儼然成了他的貼身侍婢。
不知不覺,青夜的眼疾也有五月有余,期間老君沒少送來丹藥,然而青夜服后,雖說有些好轉,卻依舊看不清事物,急得老君憔悴了不少,而當事人卻依舊悠哉的在瓊夜殿品著茶。
這一日一早,瓊夜殿就忽然來訪一人,火急火燎地沖進了青夜的屋子。
青夜一聽那動靜,就曉得是何人,也只有風華敢這般橫沖直撞他的瓊夜殿。
話說那手持扇子,風風火火趕到瓊夜殿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天帝之子風華神君。
風華這幾月來想見青夜卻不得見,從帝君那里聽得青夜在靜修,期間還抄錄佛法,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然而青夜閉門不見人是真的,于是也沒太好去叨擾,且天帝派他下界歷練一番,直至前些日子才返回天界,竟湊巧聽聞了老君在煉丹房中與侍童的對話,不禁神色大變,連番追問之下,老君才把實情告訴了他,風華驚訝得不知如何是好,最終打算今日一早就來興師問罪。
一見青夜眼眸無光,面色平靜地坐在那里,風華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你且好好與我說說,這是怎么回事?”
不說在青夜的印象里,就是風華自己的印象中,讓他擔憂且氣憤的事少之又少。
青夜斟了杯茶遞給風華,道:“技不如人,傷了也是尋常事。”
風華雖氣,然能讓青夜親自斟茶的機會不多,還是接過茶杯,“就算魔尊與十二魔君一同來犯,我也不信你會被他們傷得分毫。”
青夜放下茶壺,“我去了三梵之地。”
風華喝茶的動作停了停,沒了聲音。他曉得三梵之地是何種地方,一般來說,仙人不會隨意進去,因里頭怨氣太深,仙氣護體終有度,況且這般魔界偷襲的事很有可能發生,隧沒人愿意去,也正因為如此,青夜才被派去辦事,沒曾想竟也著了魔尊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