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其實,我現在動手不動手,都已經沒有意義了。因為你中的毒,其實和李威宏叔叔是一樣的,時間已經設置好,等到一定時候,就會毒發。我想也是差不多是毒性發作的時候了。”
“我已經中毒了?”
“你今天吃的飯菜,混入了我用魚膠包裹著的斷腸草濃縮汁液。估計也是差不多快要破裂了吧。這種深海魚膠是我自己制作的,呵呵,能夠非常精確地控制住你吃下去之后多久魚膠會被胃酸腐蝕而破裂的時間。”
小葡萄沖著我又笑了,說道:“叔叔,我又要回去海洋了。張杰叔叔都不在這個世界了,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對我好的人呀,可惜,也不在了。那個時候,只有他肯陪我,那個時候呀,也只有他一個人肯待我好,不把我當成是怪物,我知道他一直很喜歡我的,卻又不肯和我說,他就是這么傻,可是一切都結束了……”
小葡萄說完,突然奔跑開來,她的速度快得超出我們的想象,她跑到崖邊,如同箭一般跳進了海水里面,濺起一股白色的浪花,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們追不上她,當下最要緊的是趕緊救服下斷腸草汁液的陳劍穎要緊。
我們聯系了阮得風醫生,他說:“一般的解毒方法是洗胃,服炭灰,再用堿水和催吐劑,洗胃后用綠豆、金銀花和甘草急煎后服用可解毒,現在趕緊進行治療。”
阮得風趕過來帶著陳劍穎離開之后,我單獨去了一趟冠捷馬戲團的大帳篷。人去樓空,工人已經在陸陸續續拆除架構了。繁華之后剩下的就只有空虛寂寞了。
帳篷里面彌漫著一種腐爛的氣味,想雨水洗刷過后的潮濕森林那些腐爛的蘑菇以及枯葉散發的味道。我穿過舞臺,到達了后臺的木偶組房間——
“如果我真的被殺,我希望你可以帶走我的索隆木偶,它陪伴了我很多年,我不希望它就這樣被埋葬了。這么多年,我其實一直都是把它當做是我兒子了,它放在我房間的地面的那一個銀色的箱子之中,密碼是29873,拜托你帶它離開南沙島。我希望你日后可以照顧它,白天它不可以曬太陽,因為它的木質特殊,曬了太陽會膨脹腐爛,白天時候你將它放在箱子里面。”
我輸入密碼,打開箱子,果然看到索隆木偶安安靜靜地睡在箱子當中。
其實有時候我挺羨慕它的,盡管它一生都是被人操縱著,可是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因為不用去思考,不用去憂傷,不用去面對世間的紛擾和勾心斗角,愛恨情仇。那么,是否說,無欲無求,人生就會變得更加開心了?
我用力把它拿出來,用一塊布包裹住它,然后走了出去。
當我經過舞臺的時候,我突然看到了一位肥胖的中年,戴著金絲眼鏡,文質彬彬,西裝革履,氣質不凡。我這個時候才知道這個人就是冠捷馬戲團的老板——關浩峰。
關浩峰看到我,也不覺得奇怪,他只是在看著工人在拆除舞臺,臉上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表情。遇到這樣的事情,沒有人會開心的。他的表情很蒼涼,像海風帶著陰冷的海水。
我不理會他,抱著索隆木偶出了大帳篷,和陳秋陽、葵若蘭他們會合,然后去登船。
大船終于緩緩地駛離南沙島,天空依然陰霾,像死人灰白的臉。海風也非常陰冷,幾只瘦弱的灰色海鷗在呀呀叫著,掠過海面。
我站在圍欄處看著浩瀚的茫茫海洋,海浪不斷晃動,像被抖動的棉被,看久了會有一種暈眩的感覺。
我說:“海洋深處,真的會有一些比地獄更加恐怖的事情么?小葡萄那么多年,一個人住在海怪肚子里,見到過那么多恐怖的事情?世間上,最恐怖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有時候很想知道?!?
陳秋陽道:“海洋深不可測,如此浩瀚,占據近地球表面積的71%,海洋中含有十三億五千多萬立方千米的水,約占地球上總水量的97%,我記得那時候看過一本科普書,說世界海洋最深處,是太平洋上的馬里亞納海溝,最深處達到11034米,為于菲律賓附近,是太平洋板塊向歐亞板塊下俯沖后形成的。11034米哦,里面到底會有什么東西,其實都沒有人真正知道。有一些未知的東西,也很正常吧。反正我有深??謶职Y,這一輩子都不會想下海的了。海洋是最兇險的地方,沒有之一?!?
這個時候,我們站在船上討論海洋,完全沒有想到后來我們真的會深入海洋,看到了最恐怖的事情……
顛簸的海面,每個人都各懷心事,如同天空陰霾的天氣,陰郁,沉重,見不到明媚的陽光。
回到龍城之后,我們的這一次任務可以說失敗了。除了誤打誤撞小葡萄的報復計劃之外,可以說陳學夏委托的調查陳小建的事情一點實際性的進展都沒有,所以我的調查報告資料一直沒有寫,就這樣耽擱下來了。
這樣過了兩天,簡振南打電話問我關于那個出現各個視頻中的貴婦人事件有沒有進展,因為他在最新的一期《中國正在聽》里面又發現了這個貴婦人的微信頭像。當歌手趙浴辰在唱《秋意濃》這首歌曲的時候,舞臺上方的巨大屏幕顯示的支持他的人的微信頭像的時候,出現了這個貴婦人的頭像。
我看到簡振南發給我的這一段節選的視頻,雖然出現頭像時候很小,但是的確是那個貴婦人的頭像。我于是將這個視頻也發給了陳秋陽,讓他來尋找這個貴婦人的詳細資料。
這個時候,阮得風突然打電話給我,說:“陳劍穎在醫院經過洗胃,催吐等一系列的治療,他現在已經渡過了危險期,現在在我醫院留院觀察幾天。他向我提及了你,讓你過來探望一下他。”
我穿好外套,立刻出發,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想起了應該把索隆木偶帶上還回去給陳劍穎,于是我又轉回來,到存物間去找索隆木偶。
自從我在南沙島把索隆木偶帶回來之后,我用一個紙箱裝著它,放在存物間,也沒有去看過它,我都差一點快要忘記了它的存在了。
可是當我打開存物間的時候,我突然看到在紙箱中的封條已經被打開了破壞了,而索隆木偶居然不是躺著在紙箱里面的,而是直直地坐在紙箱,露出了半個身子,遠遠看去,就好像是一只渾身通紅的小嬰兒突然蘇醒過來了,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存物間的光線不足,有一塊斜著的巨大陰影,而靠近窗口的一束巨大陽光射進來,大粒大粒的灰塵亮白地在空氣中旋轉飛舞。
明暗交替的狹隘房間,隱隱透著一絲絲的令人窒息的氣氛。
而索隆木偶直挺挺端坐在紙箱,如同那些嚇人的鬼怪,將會撲出來。
我吞了一口口水,緩緩地走進去,還好,索隆木偶并沒有像被猛鬼附身的怪物撲過來,依然一動不動。我走到紙箱旁邊,蹲下來,然后仔細打量著這只看起來很嚇人的索隆木偶。
它并沒有變成會動的嬰兒或者是被邪靈入侵的木偶,會突然張嘴猙獰地怪笑。
索隆木偶到底是如何坐起來的呢?我想不通,我按了幾下它的身體,沒有彈性,沒有溫度,硬邦邦的,是木頭的觸感。
這個存物間也不會有其他人進來這里的,不可能會有其他人把紙箱的封條弄開然后把索隆木偶搬起來擺放成這樣子一個姿勢。
也就是說,只有它自己活動了,端坐起來的——可是這可能么?
后來我的判斷是,熱脹冷縮或者是由于紙箱處于密封狀態形成了一個類似于真空的狀態,然后里面的壓強大了,沖破了紙箱的封條,然后把索隆木偶也給彈起來了……
我用一個塑料袋把它裝著,緊緊裹起來,然后帶著它去龍城醫院探望陳劍穎。
龍城中醫院的住院部在門診部的另外一邊,我和阮得風取得聯系,知道陳劍穎的病房之后,直接去找陳劍穎。
6樓,604房。
冬日陽光溫柔灑在床邊,如同細碎的金粉,一粒一粒鋪陳開來。床邊擺著一盆茉莉,正開著細碎的粉白色的花朵。這是一個單間病房,不大,但是非常潔凈,給我一種舒適的感覺。
白色的窗簾,白色的床鋪被子,配上墨綠色的植物,清新脫俗,讓人充滿了生機勃勃的向往。陳劍穎坐在床上,正在閱讀一本雜志《佛山文藝》。他看得非常入神,以至我走進來了他也不知道。
我微笑著向他打招呼:“陳伯伯,您好,看起來非常健康?!?
陳劍穎抬頭,看見是我,趕忙把《佛山文藝》放到一邊,笑呵呵對我說:“十三是你來了,請坐請坐,一直想對你說聲謝謝呢。要不是你,我想我早就去見閻王爺了。”
我說:“不客氣,對了,你的索隆木偶我幫你帶來了。”
我把沉重的索隆木偶放到病床上,把塑料袋攤開來,陳劍穎看到索隆木偶,臉上盡是掩飾不了的興奮。他緊緊地把索隆木偶抱在懷里,給我的感覺真的如同是對待自己的孩子一般,他看著索隆木偶的眼神,充滿了憐憫溫柔慈愛。
然后他似乎發現了自己的失態,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我無兒無女,這些年,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的就只有它了,所以我一直把索隆當成是自己的兒子。”
我笑著說:“我明白?!?
我和陳劍穎聊了一會兒之后,我和他告別,下樓之后在住院部門口碰到了阮得風,他穿著白大褂的樣子挺好看的,有領導風范。
他對我說:“南沙島那個外國大叔的病毒已經確認了,并不是埃博拉病毒,虛驚一場?!?
“嗯,我已經看了新聞報道。據說是一種什么所羅門群島灰鷗流感,雖然也是挺厲害的一種病毒,但是相對于埃博拉病毒來說,沒有那么大的殺傷力。”
“你今次去南沙島的調查,沒有任何結果吧?”
“這你都知道?是鄒管家告訴你的么?”
“不,身為一個醫生,最基本的就是懂得望聞問切,望是首要的,我看到你有些疲憊,精神狀態不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是的,該調查的一點成果都沒有?!?
我把南沙島的整個事件告訴了阮得風,他聽完了之后,道:“這么說,除了小葡萄,還有另外一個兇手存在。而且現在這個兇手還在逍遙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