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怎么起身了,這身子怕是還沒有大好呢,再吹著冷風可就了不得呢?!庇聝阂娝鰜?,跑上去站在她面前,替她檔著風,又讓人去殿里拿了件厚厚的袍子給她披上,即便如此,她卻還是覺得菀玥會凍著似的。
許久不出殿門,即便是涼風拂上來,也覺得清爽?!拔夷睦锞瓦@樣嬌貴了,不過是難得身子不適,才叫你們嚇成這樣,其實早就大好了,你們要是再不讓我出來透透氣,我怕是該憋出別的病來了?!?
“那您也別在風口處站著,叫奴才看著心里發(fā)慌?!?
恰好靈兒從御花園回來,捧著一籃子的花,“主子看奴婢剛采的這些花可好,等奴婢扎大大花籃子,掛到您寢宮里頭去。”
“這花真好看啊?!?
靈兒見菀玥歡喜,自然也就高興,“可不是,奴婢兩三天就給您換上新鮮的,再過些日子就要過年了,放在宮里看著也熱鬧,也不知……”靈兒見菀玥臉上突然沒有笑容,即刻就住了嘴。
紫禁城于她而言是陌生的,一年又一年也還是如此,不過無數(shù)個夜晚,與孤獨相擁而眠,無數(shù)個黃昏,或是臨風拾階而坐,仰望著天空,任涼風吹拂秀發(fā),思緒迭宕,最親人在遠方。
“孫兒給老祖宗請安。”大病初愈,頭一回去慈寧宮去請安,見了孝莊,一股溫熱浮上心頭,菀玥心里竟是覺得格外親切。
“快起來吧,這里也沒有外人在,可別拘著禮了,來老祖宗身邊坐?!毙⑶f伸出手,將菀玥牽至身邊坐下,打量了她一陣道,“近來,皇后的身子可好些了嗎?”
“多謝皇祖母關(guān)心,日日讓蘇嬤嬤前來探望,菀玥心里實在過意不去,如今真的已經(jīng)大好了。”
孝莊看著她的臉色依然紅潤了不少,心里放心不少,“那就好,看你的臉色也比前些日子好了許多。你身子也是弱的,我讓人送去補身的湯藥千萬還得喝著,再調(diào)理調(diào)理可有好處呢?!?
菀玥淺笑著回道,“都還喝著呢,老祖宗的吩咐,孫兒一日也不敢忘的?!?
孝莊輕輕拍著她的手,提醒道,“年輕輕的,落下什么病可不好?!?
菀玥才要答話,邊聽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響起,心跳忽然快速,連呼吸都不能平穩(wěn)。
“孫兒給皇祖母請安。”
菀玥的反應,孝莊是明顯感覺到了的,包括玄燁的眼神,自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起,全然忘了一切的人和事。
孝莊是有意這時候叫了玄燁來請安的,難得能有這樣的機會,菀玥的病才好,把他們湊在一起,許多藏在心里的話說開了也好。孝莊并沒有多留他們說話,只叫菀玥快些回去歇著,又特意囑咐了玄燁,千萬照顧著皇后,定要親自送回坤寧宮去才是。玄燁應了。
京城冬日里的第一場雪是在昨夜落下的,洋洋灑灑的飄落在紫禁城的每一處。一夜間,已是積成銀白,與天地渾然一色。
“皇上不必送了,臣妾自己能回去?!陛耀h說完便要走。
“等一等?!?
他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菀玥停下步子,淡淡地轉(zhuǎn)過身去,恭恭敬敬地福了禮,問道,“皇上還有什么事要吩咐嗎?”
他忽然有些不自在,上前吞吞吐吐問道,“你,你的身子可好些了沒有?”
“已經(jīng)大好了,多謝皇上還能記掛著臣妾?!彼卮稹?
“那就好。”菀玥知道,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一點沒有要走的意思,只是看他又斟酌了許久,終究還是說出了口,“你先前告訴皇祖母,朕不常來坤寧宮看你,對嗎?”
“原來皇上是為了來質(zhì)問臣妾這些話的……”她轉(zhuǎn)過身,對著他,嘴角竟露出一抹冷笑,“這些話臣妾若是想要說早就對老祖宗說了,何至于忍到現(xiàn)在,如今再跑去老祖宗那里說這樣的話,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問這話的意思并不是責怪,他心里多希望她說是,那樣才能證明她真的在意他,可是,又一次,他失望了。
“朕不是這個意思……”
菀玥的性子從來都是不依不饒的,即便他是皇帝,“那皇上是什么意思?”
“那日朕!朕……”玄燁有些惱了,可他終究沒有說下去,壓抑住情緒,置換了語氣,就當所有的錯都在他身上吧。“你病的這些日子,朕心里一直牽掛著你,本是要去看你的,只是朝政實在太過繁忙……”
菀玥不會忘記,她醒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勇兒,到底是誰將她送回去的。她氣自己竟還自作多情地以為那人是玄燁。他何曾出現(xiàn)過,她所知道的,只有他的不聞不問。
她側(cè)過身,冷冷道,“皇上不用給臣妾解釋這些話,您忙著朝務要緊,臣妾的病也已經(jīng)好了,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就不牢皇上掛心了?!?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夜風是微涼的,鼓蕩起她緋紅色的長袍,她倚著朱窗,清瘦的身軀在晚風中單薄不已,靈兒回了幾次,直到過了子時,才服侍她解衣睡下。
又是一夜翻來覆去,無法安睡。每每望著窗外無邊無際的沉沉漆黑,直到東方一縷金色蔓延,已是晨光破曉時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