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輕言?”寧上陌怔愣出聲。
“我在?!泵鬏p言從未感覺自己的心這般痛過,彷彿被一把鈍刀子慢慢的割,痛得他連說話都輕聲細語。
“你再來慢點兒,本姑娘……可就成……刀下亡魂了……”
“嗯,我的錯,對不起。”
“咳咳,回去別的事先不用,咳咳,先把拓跋燕靈抓……”起來,話還沒說完,寧上陌便咳出一口鮮血,腦袋昏沉無比。
“別說了,什麼我都依你,你先歇歇。”明輕言手小心地避開她肩胛處的傷,指尖顫慄,“你乖點兒,就都依你?!?
“和離也依我?”
寧上陌眼前已經(jīng)開始發(fā)黑了,偏生撐著,就要得明輕言一句話。
“若是你不願與我走過餘生,便依你吧……”彷彿所有的力氣都被這句話帶走了,明輕言溫潤的雙眼漸漸失去暖玉般的神采。
“我……偏不……”將你讓出來,寧上陌剛吐出三個字便陷入了昏沉,後半句話生生哽在了喉間。
皇宮徹夜燈火通明,冷卿容師兄妹,華蘭瑤夫婦,皇帝夫婦,沒一個閤眼的,都守在寧上陌牀前。
雲(yún)霓看著一盆盆染著血的棉布被端出來,哭得肝腸寸斷,她的上陌何時受過這等苦啊。
“去大獄,給我再賞拓跋燕靈幾十鞭子!”
那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有些猶豫,雲(yún)貴妃雖得寵,畢竟只是貴妃,皇帝還在那兒坐著呢。
“聽貴妃的!”燕南昊第一次沒有了笑臉,內(nèi)有賢相治國,外有上陌掌國內(nèi)動態(tài),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如此怒氣沖天過了。
身爲(wèi)一國之君,連自家人都護不住,這皇帝,也太窩囊了,不過一個北蒙而已,要戰(zhàn)便戰(zhàn)!
這一夜,有人擔(dān)憂,有人痛苦,均是無眠。
如雨蝶雙翅般合著的睫羽微顫,漸漸張開,一雙晶瑩的眸子宛若最純粹的泉水,寧上陌睜開眼有一瞬間的迷茫,這地方,很熟悉啊,像是……她的公主殿?
“水……”寧上陌被自己的嗓音嚇了一跳,怎麼沙啞得跟個破銅鑼一樣,她婉轉(zhuǎn)如鸝鶯的聲音呢?
不過很快她便被溫?zé)岬牟杷?,連連喝了三盞,才緩過來。
“明輕言?”寧上陌只當(dāng)是哪個宮女呢,沒想到居然是他,“你這是怎麼了,怎的憔悴成這般?”
不是說笑,寧上陌估摸著這人至少兩天沒打理自己了,鬍子拉碴,冠也束得極歪。
寧上陌微微聳聳鼻子,一股氣味登時撲來,刺激得她甚想逃離,剛打算挪挪身子,離那明輕言遠點兒,沒成想?yún)s牽扯到了傷處,立馬疼得她齜牙咧嘴。
還未來得及呼疼,就見面前人神色一泠,忙打哈哈,“啊呀,那人下手可真重。”
“你二人爭鬥,關(guān)乎生死,人家下手怎能不重?”見寧上陌已經(jīng)能笑鬧了,明輕言斂下?lián)鷳n,嘲諷張嘴就來。
“……”寧上陌豎眉,“你出去!本姑娘心情不好,不想見你!”
真是生氣,她都在生死線上掙扎過一回了,眼下傷還沒好呢,居然還這樣奚弄於她。
明輕言前腳剛走,後腳冷卿容便進了殿,“喲,明相怎麼走了?前兩天連聖旨都弄不走的人啊?!?
剛到門口,冷卿容便笑著問,沒有半點兒擔(dān)憂寧上陌的樣子。
“被我攆了,看著他那張臉我就心煩。”寧上陌喚來宮女?dāng)v扶著她半坐起身,甚爲(wèi)嫌棄地說道。
“心疼人家就心疼人家嘛,有什麼好害羞的。你們是夫妻,說出來也沒人會笑話的,還找什麼藉口?”冷卿容隨意拎了張椅子坐下,打趣著寧上陌,“我可給你說,你昏迷的這兩天兩夜,明輕言可謂是衣不解帶,半步都沒挪過。”
寧上陌瞟了冷卿容一眼,“信你纔有鬼?!毙难e卻泛起些異樣,不禁暗自咀嚼著冷卿容的話,眼底含上幾分笑意。
露出這樣春光明媚的笑,還說不信。
冷卿容撇撇嘴,輕咳一聲,“你好好休息,別成天瞎折騰,你被綁架一次,整個京城都被翻了個底朝天,我瞧著你也不是什麼絕世的美人啊,怎地就勾了這麼多人的魂?”
“膚淺!本姑娘的重要程度是你能想象的嗎?”寧上陌突然皺眉,周圍看了一下,那如連體嬰兒的一對夫婦當(dāng)真不在,“皇上和雲(yún)姐姐呢?還有以舒?”
被問著的人面露難色,明輕言可交代過了說要瞞著上陌的……
冷卿容有些糾結(jié),最終還是打算隱瞞,“雲(yún)貴妃累了,回去休息,皇上自然作陪,以舒正忙著料理拓跋燕靈,也忙著呢?!?
“離心公子,要是我這般好糊弄,你說我還能撐起偌大的寧府嗎?”寧上陌面色陰鬱,聲音低了幾分。以寧上陌在商場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的經(jīng)驗,看冷卿容說謊就宛如看笑話般,一眼就能識破。
冷卿容心裡頓時腹誹不斷,早先前自己就說瞞不住,現(xiàn)下當(dāng)真被識破了,嘖嘖,這破事情就該讓華蘭瑤來做,再不濟找她那謊話張口就來的夫君也好啊,偏生推著他來,他這樣善良單純從不撒謊之人,怎能騙得過上陌。
“說!”
“寧大小姐,我可是正經(jīng)拿著朝廷俸祿的九品捕頭,可不是你的屬下,是故無須聽你命令?!崩淝淙莅侔悴活?,這要是說了,師妹知道了肯定要生氣的。
“你大概不想我再去以舒身邊唸叨兩句吧?”寧上陌笑瞇瞇地看著冷卿容,那模樣倒是有幾分明輕言的影子。
“居然是你!”這兩日師妹總是繞著他走,他就知道,定是有人暗地裡編他什麼了,原來是這個成天打算盤的寧上陌!
“雲(yún)貴妃因爲(wèi)憂思過度,動了胎氣,半個太醫(yī)院都在嵐雨宮拘著呢,以舒去抓拓跋燕靈的時候受了點傷。”
“動了胎氣?”寧上陌皺眉,雲(yún)姐姐那容易炸的性子……
“眼下雲(yún)姐姐情況如何?還有以舒,傷得重嗎?”
“雲(yún)貴妃有皇上在,怎會有問題?倒是我們家以舒啊,可憐沒人愛的,現(xiàn)在正孤孤單單地躺在衙裡……”
冷卿容吧啦吧啦地講個不停,寧上陌本有的幾分擔(dān)憂全被他給講沒了,嗤笑一聲,要是以舒真有傷重了,冷卿容怎會如此淡定,“好了,南街那家藥房是我家的,以舒缺什麼藥便去拿吧?!?
“好!”得了想要的那句話,冷卿容趕忙起身就要走,像是生怕寧上陌反悔一般。
“你都能站在這兒敲我竹槓,以舒?zhèn)貌恢匕桑俊?
“……”冷卿容拱手,“君子一諾,駟馬難住啊寧大小姐。”
看著他這個反應(yīng),寧上陌徹底安心,以舒定無大礙。
“我是女子,可不是君子,不過我說出口的話,也不會改的?!?
“對對對,市井頑童都知曉這個事實的,那我就走了。”冷卿容揮揮袖子,走了兩步像是想起什麼來了,“你那倆四個侍女還在門口跪著以求原諒呢,當(dāng)真讓她們在這般毒的日頭下熬著?”
寧上陌抽了抽嘴角,果然,冷卿容也是個心眼子都壞透的人,都要走了,才說起這事情。
“還不讓她們進來!”
將那四個已然曬得暈乎乎的人叫進來,寧上陌纔不管她們自責(zé)的什麼護主不利、什麼失職的話,挨個教訓(xùn)了一頓。
不過她沒想到這四個丫頭居然如此傻,竟早就自罰領(lǐng)了二十板子。寧上陌看到四人走路的姿勢,越看越氣,忍了幾番都沒忍住,狠心扣了她們一個月的月錢……
都是細皮嫩肉的小丫頭,一個個的竟是半點兒不憐惜自己,平日裡教她們那些算是白教了。
將那四人連番趕回府中休息後,寧上陌頓感精神不濟,又睡了過去,等醒來時已是掌燈時分。
不顧衆(zhòng)宮女的勸阻,寧上陌披衣出了宮殿,登上宮牆,扶著欄桿站著,感受著微涼夜風(fēng)拂面。
“寧上陌!不過半日不見,當(dāng)真沒人鎮(zhèn)得住你了不成!”身後傳來似責(zé)備有似心疼的話語,那話音未落,寧上陌便覺肩頭一沉,被人披上了厚衾,身上登時暖了許多,那披風(fēng)上還帶著清新的竹香,是明輕言身上特有的味道。
“本姑娘五歲便沒人鎮(zhèn)得住我了。”寧上陌轉(zhuǎn)頭看了看身邊的人,“我說丞相大人,我可是習(xí)武之人,吹點兒涼風(fēng)沒事,你這身嬌體弱的,指不定就病了呢?!?
“閉嘴!”
又兇她!寧上陌咬牙,乾脆偏頭不理他,哼,本還打算讓宮女給他拿件披風(fēng)來的,嘴這麼硬,那就凍著吧!
靜靜站了半晌,看著宮牆外燈火閃爍、人影閃動,寧上陌猛地生出幾分高處不勝寒之感。
“哎?!睂幧夏按亮舜辽磉叺娜?,小心問道:“生氣啦?”
“沒氣,你自己都不在意自己身子,我氣什麼。”
寧上陌撇了撇嘴,這像吃了炮仗一樣的語氣,還說不氣?
“好啦,我身強體壯,沒事的?!焙駥嵉孽趺L(fēng)彷彿不單暖身子,還暖著心,寧上陌往明輕言身邊靠了靠,悄悄碰了碰他的手,果然冷得像冰碴子,忙要解下披風(fēng)給他披上。
“你幹什麼!”明輕言一瞧她動作,便冷了聲音,一巴掌打開她的手,重新系緊披風(fēng)帶子,“你敢解試試!”
大約是明輕言威脅的意味太濃,如夜空的眸子太沉,寧上陌當(dāng)真不敢動了,眨了眨眼,就這樣愣愣看著眼前之人。
明輕言正惡聲惡氣地說著,可一見著她那呆愣的樣子,滔天的怒火一下子便消了,微微嘆息一聲,低頭吻上了那薄薄兩片粉脣,一點一點慢慢入侵,慢慢撬開貝齒,攻城略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