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長宣聽了六皇子的話,頓時整個人一僵,差點直接從那椅子上掉了下來。
“臣,臣……”他囁嚅許久,倒是再沒法多說出一個字來。
他慌張不已,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都滲了出來,他居然都顧不上去擦。
這不過是他在自家府里的密談,卻為何進了六皇子的耳朵?
而且這事情……
六皇子見狀,心內反而稍安。孟長宣這般慌亂,看來不像是知道了什么,應該只是偶然聽見了?
他繼續問道:“孟大人,這所謂選秀之事,你究竟是從何得知?”
孟長宣哪里敢說出真實的情況?
“這,微臣,微臣不過是道聽途說,道聽途說。”他只能敷衍含糊的解釋。
六皇子的臉瞬間暗沉下來,他略帶不滿的說道:“君子疑則不言,未問則不言。這么簡單的道理難道你都不懂嗎?道聽途說之事,你居然也敢信誓旦旦的到處胡說嗎?”
孟長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說話已經吞吞吐吐:“六皇子恕,恕罪!臣,臣,沒有,沒有到處說!絕對,絕對沒有!”
難道說他真的聽錯了嗎?
不會的啊,明明他聽得一清二楚啊。雖然……雖然當時他是躲在樹后。
但是他依然確定,當時說要選秀的的確是淑妃身邊的大太監高全,當然了,高全對面的那個人,孟長宣沒有看清楚。
他回家的時候也不過是順口告訴了大哥,沒想到大哥居然興師動眾的找了全家的人來商量。
他彼時已經有些后悔了,可是卻因為頭一次大哥如此鄭重其事的與他商量,連母親也更加重視他的想法,他居然有些飄飄然,也就由著他們繼續忙碌下去了。
再者說,他認定了那高全乃是淑妃身邊的紅人,是絕對不會無的放矢的。他既然說了要“選秀”,那么這個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哪里料想,這居然會引得六皇子親自垂詢?
難道說,這都是高全胡言亂語?還是真的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孟大人,本皇子素聞你辦事穩重,本想向禮部尚書推舉你更進一步。哪里承想,你竟然是此等荒唐!”六皇子氣得直接拂袖而去。
“六皇子,都怪臣不穩重,居然信口胡說此等事情,臣以后絕度不會再提及此事!”孟長宣怎能想到因為自己一句話就要毀了大好的前程?
多少人想要搭上六皇子這樣的大人物都沒有途徑,自己卻是輕易的就入了他的眼?
他此刻恨死了自己的不穩重!
六皇子見他說得真誠,心中大定,臉色稍霽,停下腳步說道:“既然如此,孟大人府上……不知是否還有其他人知曉此事?”
孟長宣這次留了個心眼,只含含糊糊的說道:“臣,臣只告訴了臣的大哥……至于其他人……臣不知,大哥……”
“孟大人,此事是你傳出去的。只怕也得你解決這個謠言。否則若是被其他人知曉,告知皇上……只怕你一個捕風捉影,造謠生事的罪名是跑不掉的。”六皇子的口氣淡淡的,可是神態卻很嚴肅。
孟長宣心中明白,若是真的有只言片語傳到皇上那邊,別說是升官了,只怕是頭上的烏紗難保!
他趕忙連連點頭:“臣,臣明白!臣明白!臣一定不會讓這謠言傳出府邸!請六皇子放心。”
六皇子感覺拿捏得差不多了,便換了一副模樣,溫言說道:“孟大人快起來吧。今日的事情,你知我知,本皇子是不會讓其他人曉得的。這也是因為本皇子對大人的一片回護之心。也希望大人明白本皇子的苦心。”
孟長宣慢慢起身,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的背心都已經濕透了!
他滿腦子都是六皇子方才說的那些話,這又是威脅,又是拉攏的,他一時實在是消化不了。
等到他被一陣風吹得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居然已經站在宮門口了。他連自己怎么出來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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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長宣離開之后,卻有一個人從那大殿的紅木屏風之后慢慢走了出來。
他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的說道:“殿下,您怎么看?”
“怎么看?”六皇子笑得很輕蔑,“你瞧著他這樣的人,是能做出什么大事的嗎?倒是他那個老奸巨猾的哥哥,可能還有些威脅。”
六皇子見對方不出聲,又問了一句:“永信,你究竟是如何知曉此事的?為何就是不肯告訴我?”
原來這與六皇子對話之人居然正是方永信!
“殿下何必強人所難?臣既然提醒了殿下,那就必是有臣了解的方法。”方永信一副諱如莫深的模樣。
六皇子啞然失笑,雖然面上不過是無奈的搖了搖,可是心里卻是生了芥蒂。
此人到底還是太過桀驁!或可同創基業,但是卻委實不能共享太平之人!
六皇子此刻對方永信下了斷言,難免說話就不肯直言以對。
“永信,你確定,真的再無其他人知道了?”
方永信對于六皇子這種有些懷疑的態度,心生不滿,然而他終究不是當初那個放肆恣意的少年了。他也學會了喜怒不形于色。
“據臣所知,應是沒有其他人了。”
“嗯。”六皇子皺了皺眉,“本以為通過母妃那邊的人聯絡,就不至于目標過于明顯,也不會輕易讓人懷疑到我的身上。沒想到高全那奴才行事如此的草率,居然被人偷聽了都不自知!真是該死!”
方永信沒有多嘴說什么。
那是六皇子母妃身邊得寵的太監,他自己說自然是可以,可是若是方永信非議,只怕就要被記恨了。
“既然此事已經漏了,那就暫停吧。免得被有心人查到蛛絲馬跡,到時候不好收場。”六皇子捏了捏眉心,顯得十分不甘愿。然而他一貫是個謹慎的性子,寧可事情進展的慢一些,也不愿意自己的意圖提早暴露。
“臣明白了。”方永信拱手稱是。
“對了。那個方虎的行蹤已經找到了。說是有人曾經見他在西南方向出現。我今天就派人過去。你放心。一定會想辦法還侯爺一個清白。”六皇子拍了拍方永信的后背。
方永信身體一僵,立即請求:“還請六皇子準許臣親自前往!”
“永信!你不要魯莽!”六皇子勸道,“你莫要忘了,你上次去杭州,就弄得打草驚蛇,本來就要落網之人都逃脫了!他跟在你父親身邊多年,對你也是知之甚詳,你過去,反而容易暴露!”
方永信握緊了拳頭,那暴起的青筋顯示了他內心的掙扎。過了片刻,他松開拳頭,淡淡說道:“六皇子說得有理。臣聽從您的安排!”
六皇子終于滿意的點點頭:“既然如此,你先去安排方才的事情吧。”
“是!”方永信慢慢退了出來。
直至走出那宮室許久,他方才走到無人處。
他出拳如風,一拳擊在一塊山石之上!
那山石的一角轟然塌下,幾乎碎成齏粉。
方永信看著那已經血肉模糊、帶著絲絲痛意的手,方才深深吐出了一濁氣。
他焉能不知,六皇子就是想要搶先抓住方虎,借以牽制自己!想必那批人他是早就派走了的,等到人出發許久才通知自己。
可是知道他的用意又如何?
自己現在人在屋檐下,又怎能不低頭!
他既然選擇了隱姓埋名在六皇子身邊當一個所謂謀士,那就必須承受這樣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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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慧茹答應了方永信絕對不可以提前透露那事,自然也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一大早,她就跟著小蔣氏并孟慧芯,如前日約定的那般,往鄭府去了。
孟慧茹一見小蔣氏,就覺得她似乎憔悴了許多。
自從那日之后,小蔣氏就聲稱病了,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人前了。就連老夫人讓她先將中饋之權交給江氏暫代,她都沒有任何的異議。
此刻再見小蔣氏,孟慧茹深深感覺那句古話真是對極了。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
小蔣氏簡直就是這句話的最佳寫照!
那日,明明是兩夫妻一起導致了素筆的死亡,可是孟孝成選擇毫不猶豫的就把妻子扔在那里,而他自己卻是逃之夭夭。
直到三日之后,他方才施施然的回返,理由居然是突然詩興大發,跑到京郊游山玩水去了。
這樣荒唐的理由,簡直就是要騙傻子的。
而且后來孟長庭還是罰他跪了三天的祠堂,就算是周氏如何哭鬧都不肯饒恕,顯然是知道了當日事情的真相。
后來出來之后,倒是出人意料的突然跑去和小蔣氏哭著道歉,至于到底是為了什么,恐怕只有他們夫妻二人心里明白了!
孟慧茹看見小蔣氏那眼下的青色,用厚厚的粉都難以遮掩,就明白只怕這對夫妻背地里尚且不如表面!
她這一路只顧著唏噓,卻不知道孟慧芯也一直在打量她。
孟慧芯對于孟慧茹的魂飛天外很是不以為然。
她的心里盤算的可是一件大事!
一件改變她和孟慧茹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