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被小蔣氏甩得直接一個踉蹌。
她沒想到女人暴怒的時候居然力氣這么大。
丁香見小蔣氏瘋了一般的沖進小樹林深處,緊接著就聽見廝打聲、咒罵聲,隱約還能聽見孟孝成的低吼:“你是瘋了不成!要不要臉面了?”
小蔣氏卻是哭得不管不顧:“我還要什么臉面?你都和這小娼婦說要休了我!我打死你,我打死你!”顯然是在不停的責打那個勾引孟孝成的人。
丁香哪里還敢過去?她稍微一想,就決定偷偷溜走,萬萬不能摻和進孟孝成夫妻之間的事情中去。
她躡手躡腳的就順著那條小路往林子外面走,那成想還沒有走上幾步,就聽見了一聲極其凄厲的叫聲。
“啊!”
丁香嚇得心肝亂顫。
那,那是小蔣氏的聲音。
她下意識的就認為一定是出事了!
想到這里,丁香更是加快了腳步,想要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她不認識路,又被那聲音嚇得心慌意亂,竟然誤入了岔路,在林子里轉(zhuǎn)了半天都沒有走出去!
等到她費勁心思終于轉(zhuǎn)出了如同迷宮一般的林子,卻是迎頭就碰見了過來查看的方媽媽和玉葉!
真真是倒霉到了極點!
方媽媽見丁香那狼狽的模樣,似笑非笑:“你不是陪著大奶奶去更衣了嗎?怎么倒在這里亂轉(zhuǎn)?”
她給玉葉使了個眼色,玉葉就一把摟住丁香的胳膊,親昵的說道:“丁香妹妹,走吧,你肯定是知道大奶奶在哪里的吧?老夫人那邊擔心呢!”
丁香強笑著說道:“我,我哪里知道……”
方媽媽卻是直直的盯著她的眼睛:“丁香,我若是你,就什么也不會多說。”
丁香咬了咬下唇,左右看了看,指了一個大約的方向。
方媽媽對于孟府那是了若指掌,丁香只稍微指點,她便順利的找到了小蔣氏。
此刻,小蔣氏正呆若木雞的站在那里。
而她面前的地上,正躺著一個人——一個倒在血泊之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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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低著頭跪在花廳里,心中思緒萬千。
她知道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又不是老夫人和小蔣氏的心腹,老夫人自然是不相信她的!
雖然她其實什么都沒有做,然而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老夫人必是想好了辦法要懲治她的。
果然,她就聽見老夫人開口和孟慧茹說道:“慧茹啊,你這丫頭實在是不怎么伶俐。居然不小心將心怡房里的素筆給撞到了。哎……結(jié)果啊,素筆摔了一跤,居然跌破了頭……如今已經(jīng)是……沒了。”
孟慧茹面色大變。她下意識的看了丁香一眼,卻發(fā)現(xiàn)她身體一顫。
“怎么居然出了這樣的事情?這……我實在是沒想到。丁香年紀雖小,可是還算是穩(wěn)妥。從來不曾如此……祖母,這是不是誤會?”孟慧茹扭頭去瞧小蔣氏,卻發(fā)現(xiàn)她只是不住的擦眼淚,卻是故意回避自己的目光。
孟慧茹雖不知道真相,可是看到老夫人和小蔣氏的反應,心中卻是斷定,此事一定有蹊蹺!
不管如何,就算是真的是丁香撞死了素筆,她也要保下她!
孟慧茹抿了抿嘴,問道:“祖母的意思是……想要怎么處置丁香?”
“哎,怎么也是一條人命。”老夫人嘆了一口氣,“我也不能當做什么也沒有發(fā)生。我想著,就把丁香交到官府處置吧。”
官府?
丁香一個賣了身的丫頭,若是入了官府,又是命案,那就是死路一條!
孟慧茹咬了咬牙,撲通一聲跪到了小蔣氏的面前。
小蔣氏嚇了一跳,連假哭都忘了,瞠目結(jié)舌的看著孟慧茹,又看了看老夫人,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丁香見此情景,連忙攔著:“小姐,不要……奴婢……”
“你閉嘴!”孟慧茹堵了丁香的嘴,“嫂子,我的丫鬟做了錯事,我這個做主子的自然也難辭其咎!我今兒給你認個錯,還請嫂子能饒了丁香一命!”說完就要給小蔣氏磕頭。
小蔣氏嚇得直接彈了起來,讓到一邊,連連擺手:“大妹妹,快別,快別。這不是要折煞了我嗎?”她求助般的望著老夫人。
老夫人心里感嘆,這個大丫頭實在是太通透,只怕是早就看出問題出在小蔣氏那里。
她明知求自己也是無用,卻是轉(zhuǎn)頭去求心虛的小蔣氏,真是……太精明了。
老夫人深深吐了一口濁氣,沉聲說道:“慧茹,你起來吧。”
“不,祖母,嫂子若是不肯答應我,我就一直跪在這里。或者我去求了父親,求了二嬸、二叔都可以!”
孟慧茹是那準了老夫人和小蔣氏都不肯將此事鬧大的。否則方媽媽又怎么會當著眾人的面說什么“大蜘蛛”!
果然,小蔣氏慌了神,語無倫次道:“別,別,別找老爺……我……原諒你,原諒你就是……你起來……”
老夫人無奈的搖頭。
小蔣氏松了口,她也沒法多說了。更何況,孟慧茹方才的字字句句都是要挾。
“慧茹,你可能保證,這丫頭不是多嘴多舌的?”老夫人肅容問道。
孟慧茹膝行到老夫人的面前,鄭重的磕了一個頭:“慧茹發(fā)誓,這輩子有我有她,若是我走在她前面,必先處置了她!”這意思是一輩子都要讓丁香呆在自己身邊了。
孟慧茹見老夫人似乎有所猶豫,緊接著又道:“祖母寬容,孫女銘記于心!今后若有能用到慧茹的地方,慧茹必然全力以赴!”這是在跟老夫人做交換。
話說到這個地步,老夫人此刻也不得不信了。
“既如此。我便給了你這個臉面。素筆本是自己走路不小心,跌倒了石頭上,磕破頭死了。與人無尤。只是丁香辦事不利,要降為三等丫頭。”
至于這個辦的不利的事情到底是什么,老夫人沒有說。
丁香撿回了一條命,已經(jīng)是意外之喜,哪里還能顧得挑剔其他的?
孟慧茹又踏踏實實給老夫人磕了一個頭:“祖母,靜心苑已經(jīng)收拾妥當了。孫女也不想擾了祖母清凈,這就即刻搬過去了。還請祖母準許。”
老夫人知曉孟慧茹這是怕她每日里看見丁香礙眼,總有一日要找借口處置丁香。
“去吧!你自去安排吧!”
孟慧茹又讓丁香分別給老夫人和小蔣氏磕頭認錯,然后就拉著丁香迅速的離開了。
“姑奶奶……”小蔣氏唯唯諾諾的開口,“那丫頭能信得過嗎?”
“閉嘴!沒用的東西!堂堂侍郎府的大少爺和大奶奶居然因為一個下九流的丫頭吵架,還鬧出了人命!你還有臉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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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心怡獨自一人垂頭喪氣的回了柳晨苑。
她一踏進屋子就看見青墨一個人默默的幫她鋪床。
再一抬眼,那旁邊的桌子上還放著一碟子糕點,想必是怕回來晚餓了。
這丫頭總是這樣細心。可惜她從前竟然沒有發(fā)覺。反而將兩個吃里扒外的小賤人當成心腹。
一個玉硯,和孟孝成勾勾搭搭,一個素筆,還是和孟孝成勾勾搭搭!
“大奶奶回來了?怎么不叫奴婢一聲?”青墨回頭看見小蔣氏,連忙起身扶著她坐下。
“您這是……奴婢去給您打盆熱水洗洗臉,否則只怕明兒要腫了的。您等著……”說完,她干凈利落的床整理好,一句話都不多問,又忙著出去打水。
不一會兒功夫,她就把熱水取來,伺候著小蔣氏重新洗臉,洗頭發(fā),又幫著她通了頭發(fā),絞干了,換了一身干爽的衣裳。
小蔣氏頓時覺得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
“大少爺回來了嗎?”小蔣氏問道。
“奴婢怕屋子里沒人,一直守著沒出去,倒是沒看見大少爺回來。”青墨回答。
小蔣氏又暗地贊她老實本分。卻也埋怨孟孝成沒擔當,看見素筆死了,居然扔下她自己跑了。
“你也去歇著吧。我今兒也累了。”小蔣氏長舒了一口氣,“以后素筆的差事你就撿起來吧。至于錦紙,就依舊接了玉硯那邊的。你們一里一外,我也算是安心了。”
“大奶奶,奴婢一向愚魯,哪里當?shù)闷疬@樣的重任?”青墨老老實實的說道。
“你這丫頭。別人聽了這話,都是緊著謝恩。你可好,到推脫起來。”小蔣氏心里越發(fā)覺得青墨誠懇,“我身邊帶來的人只剩下你了,難不成還要讓陌生人給我經(jīng)管首飾、衣物?你也不要推辭了。你的為人,我還是信得過的。”
青墨一臉的驚喜交加,眼眶都有些泛紅了。她一字一句的承諾:“大奶奶放心,奴婢會好好當差的。”
“你去吧。我相信你。”
青墨聽了小蔣氏的話,便乖巧的吹了蠟燭,慢慢退了出去。
小蔣氏一摸身邊空空的,涼涼的,頓時心里凄涼。越發(fā)覺得今日自己不該鬧得這么難看,現(xiàn)在孟孝成躲了出去,玉硯被她弄死了,素筆又意外死了……這么兩條人命橫亙在那里,老夫人又是格外的氣惱,以后夫妻該如何相處?
想著想著,她倒是沉沉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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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墨的耳朵一直貼在門上,聽見里面?zhèn)鱽砭鶆虻暮粑暎邞业男姆讲欧畔隆?
她躡手躡腳的出了柳晨苑的門兒,悄悄往西邊兒去了。
到了一處假山后面,那里正有一個人等著她。
“今兒的事情辦得很好。”那人遞給了青墨一張銀票。
“姐姐也是客氣了。這本是互利互助的事情。我怎么會要銀子?”青墨卻是直接推了回去。
“我也知道你如今在你們奶奶身邊得臉了,只怕是瞧不上這些了。然而,你不收,我的主子如何安心?”那人冷笑。
青墨猶豫了片刻,方才道:“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了。只不過……”她頓了頓,“姐姐以后莫要再找我,我也不認識姐姐了。”
“你倒是個精明的。這話也是我要提醒你的。今日之后,你我再不相識。”那人也是同樣的看法。
青墨松了一口氣,微微一福:“姐姐,我得趕快回去,免得被人看見了。錦筆那蹄子也是個精明的。我可不敢讓她抓住把柄。”
那人點點頭,不再多說。
青墨繞出來,又急急往回趕,直到離開那人很遠了,她方才敢放慢腳步。
她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那么亮,那么耀眼,終于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
素筆和玉硯那兩個賤人!
她終于不用看她們的臉子過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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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七月初七乞巧節(jié)那一日,忽然宮里就來了旨意,指明了讓孟府的大小姐孟慧茹進宮。
闔府身有誥命的女眷只有老夫人和二夫人兩個。
然而兩個人接了圣旨都是覺得莫名其妙。
二夫人笑著塞給了那下旨的太監(jiān)一個荷包:“這位大人,敢問是宮里哪位貴人傳我們大小姐入宮?我們大小姐剛回京城,也沒見過那等陣仗,唯恐失了禮儀。”
那太監(jiān)倒是個笑臉迎人的。他不著痕跡的將荷包收起,尖著嗓子說道:“雜家乃是鳳棲宮的傳旨總管。”
鳳棲宮?
那不是皇后所居的中宮嗎?
老夫人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孟慧茹是什么時候居然入了皇后的法眼?
她和二夫人只能是在震驚中恭敬的送走了那位還算和氣的太監(jiān),緊接著就趕忙讓丫頭把孟慧茹叫來了。
孟慧茹聽了老夫人的話也是一臉懵懂:“皇后?祖母,我沒聽錯吧?”
“正是。我們也在奇怪呢。不知道你是什么時候得以見到此等人物?”二夫人江氏試探著問道。
這大侄女還真是不可貌相的,不聲不響居然搭上了皇后?
孟慧茹心里隱隱約約有個想法,可是此刻卻不敢宣諸于口。她只能敷衍道:“二嬸若是問我,我也不知道從何說起。我到了京城,進了孟府,除了那次去……就再也沒有出過門了。您也是知道。所以我如今也是一頭霧水。”
“罷了。如今多猜無意,你還是快些收拾好了,趕緊入宮才是。宮里的規(guī)矩是過了午時,就不許外命婦覲見的。”老夫人趕著催促。又讓江氏幫著去選衣裳。
奈何誰也不曾料到孟慧茹會有覲見皇后的一天,并不曾給她準備大禮服。因此江氏也只好勉強挑了一件略端莊的給孟慧茹套上,又命著丁香給梳了一個大氣的挑心髻,略微裝飾了幾根金釵,便急急送了孟慧茹上了馬車。
孟慧茹自然是一路忐忑不安。
這難道是那人的安排?
可是這是不是也有些太突然了?
不過也不能怪人家,自己一個深閨女兒家,人家就是想要通知,也沒法子啊。
等到一路疾馳到了宮門口的時候,早就有鳳棲宮的太監(jiān)等在那里。
丁香本想跟著進去,卻被攔住:“這位大姐兒可是說笑了。這宮里豈是隨便能進的?娘娘傳了誰,誰才能進去。”那太監(jiān)說話還算是客氣了。
丁香也知道造次了,只好福身行禮:“公公,是奴婢僭越了。那奴婢就在這里等著小姐。”
那太監(jiān)見她乖巧,倒也不為難,一甩手中的拂塵:“孟大小姐,隨咱家去吧。”
孟慧茹盡量保持鎮(zhèn)定,隨著那太監(jiān)走進了那扇朱紅色的大門,兩輩子頭一次走進了大順朝的皇宮大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