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奴婢尋思現在玉心苑一定是熱鬧極了!”丁香一臉神往的模樣。
孟慧茹瞪了她一眼:“唯恐天下不亂!”
“小姐居然不夸奴婢?”丁香噘嘴,“奴婢眼尖,一眼就瞧見那邊有個人影,所以才會做出驚訝得模樣啊?否則又怎么能騙過去?”
“是是是,你最機靈!”孟慧茹喝了一口茶,想著孟慧芯吃癟的模樣,心里暢快極了。
“小姐,你是怎么知道三小姐打了這個主意的?”盧媽媽一邊鋪床一邊問道。
要不是當初小姐讓她去打聽當年二房在京中的事情,她們又哪里能知道原來那二房的小姐四年前居然是住在玉心苑的?
孟慧茹淡笑:“我不過是覺得她似乎是故意不想讓我跟著去看二房的住處。”
前世的時候,她和孟慧蓉可是有一場大大的沖突。
那時候她不過是迎了二房入府,就借口身體不適回了玉心苑。誰知道后來孟慧蓉卻來大鬧了一場,并且砸了不少的東西——并且最可惡的是她居然罵孟慧茹是個有爹生沒娘教的破落戶!
孟慧茹怎能容忍?
她直接給了孟慧蓉一個大嘴巴!
便也如此和二房結下了梁子。
后來細細一想,只怕她在孟府落得那樣一個下場,未嘗沒有二房在推波助瀾——最起碼他們是樂見其成的。
卻原來,在她甫一入府,周氏給她安排住處的時候就已經存了不良的心思。
四年前,她不在孟府,可是周氏母女卻是在的。
老夫人記性不好,可是周氏卻是耳聰目明。
若說她們是無心的,只怕是鬼都不會相信!
只不過,這一次因為之前發生的種種,孟慧芯的心思顯然更加的惡毒!
竟然弄出巫蠱魘鎮這樣的招數?真不知道是不是話本故事聽多了!
也不想想如今大宅子里,誰會把主子的生辰八字到處嚷嚷?更何況還是好幾年沒見過的庶兄?
再說了這樣的事情,就算是想要打聽,你又去哪里打聽?
若是真的是想打聽就能打聽到的,那不是隨便一個人都能詛咒皇帝,更朝換代了?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想辦法換兩個寫了二房孟仁成生辰的木人——否則難保孟慧芯會說她處心積慮,喪心病狂。
這從來沒有見過的,又隔了房的兄弟,總不會讓她再有機會了吧?
孟慧茹這么一想,突然就意識到一些不對勁。
孟慧芯好像前世的時候就是這樣的。雖然是個聰慧又心機深重的,可是總會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小地方犯錯。照例說,她也是孟府長大的,禮儀規矩應該不差啊?雖然周氏養人慣于弄得大面上和她一樣一副嬌柔孱弱的模樣,可是私底下總不會連這些都不告訴女兒吧?
到底問題是從在哪里呢?
孟慧茹頭一次對孟慧芯這個人產生了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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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下去!都下去!”孟慧芯沉著臉回到錦心苑,將所有人都攆了出去。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那些書里不是明明都這么寫的?動不動就巫蠱魘鎮害人的,最后不都是成功了,然后害得穿越女主受災受難?
這生日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情,不是一打聽就知道的嗎?
她感到了一絲恐慌。
原來這里的事情不是她想的那么簡單!即便是她有了心理準備,卻還是會犯下這種低級錯誤。
不行。不行!
她不要這樣!
她可是穿越來的啊!
她可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啊!
即便是她早知道不可能像書里那樣為后為妃,可是她也不要被這些愚昧的古人踩在腳下!起碼在她自己的人際關系里,她要做個掌控局面的!
孟慧芯不斷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這不過是個小失誤罷了。她以后還有機會,還有機會!
孟慧蓉是個一點就著的炮仗,以后只要在她面前示弱就一定能博得其他人的同情。
可是孟慧茹呢?
她卻是個笑面虎。自己能伏低做小,她卻也不怕放低身段。自己哭,她就哭得更慘,自己跪,她就跪得更低。
這到底是不是那個執拗高傲的,以至于她的前身說了一句酸話,就能被她推下水的孟慧茹啊!
孟慧芯有些無力,也有些迷茫。
她想來想去,卻也只能去找周氏了——這個便宜姨娘雖然有時候拎不清,過分高估自己的身價,可是卻也是唯一一個能無條件幫助她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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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慧芯想到這里,片刻也不能耽擱,起身就外面急步走去。
黛玉和寶釵兩個俱是畏畏縮縮的站在一旁,想要上前又不敢。
孟慧芯心中有事,全然沒有將兩個人神色之中的不妥看在眼里。
“還愣著干什么?跟著我去看看姨娘。”孟慧芯見兩個人都不動地方,頓時有些不耐煩。
“小姐都知道了?”黛玉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孟慧芯停下,扭頭奇怪的看著她:“什么知道了?”
黛玉見她的模樣,就知道自己又失言了,立即解釋:“才剛姨娘身邊的丫頭急急來了,請小姐說去。說是,說是……”
“你怎么吞吞吐吐的?難道話都說不明白了嗎?”孟慧芯此刻哪里有心情聽她啰嗦。
“說是姨娘不小心動了胎氣!”黛玉趕忙把話說完。
“什么?怎么不早說?糊涂東西!若是姨娘有個什么,我非把你們賣到窯子里去!”孟慧芯啐了兩個人一口,快步走了。
兩個丫鬟你看我,我看你,都覺得十分的委屈。
本就是孟慧芯自己說的任何事情都不能打擾她,她們又哪里敢去觸霉頭。
她倆都心知肚明,這位三小姐根本不是外人見到的那般溫柔可人。
然而,她倆畢竟不敢多言,只能是快步趕了上去。
孟慧芯急步走著,心里卻有莫名的煩亂。
周氏不會有什么吧?不會的!不會的!
她明明是把那個女人當成了利用的工具的,怎么如今聽到她可能有事,卻是如此的慌張?
想到這些年她對自己的寵愛和呵護,孟慧芯也忍不住動了幾分真情。
思及此處,她的腳步不由得更加慌亂了。
眼看著就要到了梅芳苑,孟慧芯回頭道:“黛玉,你趕著先過去瞧瞧,是不是有大礙。”她到底是個小姐,總不能提著裙子狂奔吧?
黛玉點頭,也知道小姐著急,不敢靦腆,就匆匆小步跑了起來,誰承想到了那梅芳的門口,卻是碰的撞到了一堵溫熱的墻上!
黛玉心里一驚,急忙抬頭,卻看盡一個相貌英俊、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正低頭望著她。
“老,老爺。”黛玉的臉頰頓時紅如天邊的朝霞,那一絲嬌羞和嫵媚倒是令人心動。
孟長庭見一個美貌丫頭直直的沖到自己懷里,頓時覺得軟玉溫香滿懷。
“你是哪個?怎么跑得這么急?”孟長庭溫言問道。
“父親?”
黛玉尚且沒有來得及回答,就聽見身后傳來孟慧芯的聲音。她剛忙退后兩步。
孟長庭一見是女兒,頓時有些尷尬。
這個時間不當不正的,他卻出現在后宅里,而且是扔下了正在一同飲宴的弟弟——這多少有些荒唐。
他咳嗽了一聲,掩飾道:“你既來了,就去看看你姨娘吧。她身子骨弱,又心思太重,你多勸勸她。為父還有事!”說完,一甩袖子,施施然去了。
孟慧芯心里納罕。
自從那事情之后,孟長庭可是許久沒有踏足過梅芳苑了。為了這事,周氏不知道摔了多少東西。怎么今天胡巴拉就來了?
她略微想了想,到底還是先進去了。
“黛玉?黛玉?”寶釵見小姐已經走了,可是黛玉還傻傻的站在那里發呆,連忙喚了幾聲。
黛玉這才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的跟著寶釵一起進院了。
“你來了?”周氏倚在床頭,小口的喝著剛剛頓號的燕窩。
孟慧芯瞧著她雖然臉色蠟黃,可是精神卻是出奇的好。
“娘,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不過是為了給你父親繡袍子,所以累倒了。”周氏淡淡說。
“秀袍子?”孟慧芯眼珠一轉,“娘,你該不會是……”
“是的。我是故意的。故意連夜不休息,弄出這副憔悴樣子,好讓你父親憐惜我。好讓他想起我為他受過的苦。”周氏說得理直氣壯。
其實她是想通了。
早先,她總認為,她和孟長庭之間是真正的感情。畢竟他們青梅竹馬,又是情投意合,且周氏也有幾分才情,能和孟長庭琴瑟和鳴。韓氏死了之前,她尚且能夠為了壓制韓氏,伏低做小去迎合、討好孟長庭,可是韓氏死了之后,她自認為自己是要當夫人了,便就不肯像從前那樣了。
可是,這些日子,孟長庭的冷落,老夫人的苛責,甚至是奴仆們的嘲笑,都讓她想明白了。
她太高估自己了。
不管如何,她現在尚且不是孟夫人。即便是她成了孟夫人,她也絕對不要走韓氏的老路!
若是沒有了男人的寵愛,女人不過是一潭死水。
那么所謂的名分都是虛無!
就像是當初韓氏是妻,周氏是妾,可是因為孟長庭的心偏著周氏,所以韓氏是受盡苦楚,真真是妻不如妾。
而現在沒有了韓氏,周氏卻又因為種種同樣沒了恩寵。
她終于體會到了韓氏當初的感受。
她怕了。
她不要和那個女人一樣,一日一日的獨守空房,一夜一夜的盼著一個永遠都不會出現的人!
她寧可不要自尊,寧可不要名分,也不要過這種沒有希望的日子!
“娘……你這又何苦……”孟慧芯看著周氏這幅模樣,居然有些心痛。
“芯兒。我們都錯了。以前有那韓氏在,我們是不會這樣的。可是因為她死了,我們反而忘了自己應該怎么做。以后,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叫我姨娘。我也會吩咐他們,不許再叫我夫人了。”周氏大徹大悟。
女人,要做弱者,才會有強大的男人主動來保護你。
孟慧芯看了周氏一眼,突然覺得自己低估了這個女人。
沒錯,這種從泥潭爬到云端又跌到泥潭的經歷,她是不曾有過的,所以她沒法理解周氏是如何轉變得如此之快。
她一直以為她穿越之后的行事方式沒有問題,那是因為從來沒有出現過一個可以挑戰她,否定她的人。
在孟府這個小小天地了,她就是最得寵的女兒。
可是聽了周氏今天的話,她覺得自己也錯了。
那個能夠威脅到她,影響到她的人已經出現了。
她叫,孟慧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