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蔡攸發(fā)跡,須提多年前一件趣事。那時,他在裁造院做監(jiān)守。便等羣臣下朝,且計好時辰,正與時爲端王的宣和皇帝相遇。經(jīng)過幾次偶遇以後,端王留意起這個英俊清秀的少年,便問左右是哪家公子。左右回說:“乃蔡承旨之子?!倍送跤纱税涤浧淙恕Uf到爲官交善,蔡攸遠不及其父。但他一心討好皇帝,百般使法兒,又是扮優(yōu)扮伶講些市井上淫蝶謔浪的野話供官家討樂子,又是著上常服帶了出去,勾欄大院的東西閒逛。說來李妃娘娘亦由是認得的咧。便榮恩受寵,甚逾其父。
他這時已將衆(zhòng)士兵說服,一個個好似洗了腦,連正經(jīng)思維都沒了,只顧嚷叫喊殺。又附在那兩巫師耳邊說了幾句,便混在中間跟著亂呼一氣。
且說另一頭,互相廝殺已分不清敵友。人人眼睛泛紅,目中全是一條條鬼影,穿來梭去的,甚爲可怖。忽然地面上冒出一條一條或青或赤的細蛇,吐著舌信子齊聚向人羣。一遇見人,竟能跳至額面,張口便咬。倘若是大蛇類的,只恐已將整個人生吞下去。被咬了的,立時悽叫。因有些尚纏在脖頸,便伸手去拉,哪知越纏越緊。
那手執(zhí)神龍杖的巫師仍叨著稀奇古怪的話,蹦來跳去,一杖下去便斬斷蛇身,卻也很有些本事。金人中多有能通獸語者。張潔便欲與蛇首交流。這腰身粗、碗口大的,只顧昂頭攻擊,卻哪裡肯理他說甚麼。心頭一驚,便想:“羣蛇乃受人控制了?!蹦X中電轉(zhuǎn),猛然醒悟道:“失魂引,是失魂引。”心下驚駭。
就在這時,猛聽鴉鳴。立感勁風,便有一羣烏鴉飛來,從頭頂飛過,俯衝向蛇羣。他鎮(zhèn)定慣的,臉上難有任何神色,這時也不免露出一絲笑意。張愁眠一直與蛇相鬥,剛得了空,朝張潔喊道:“是他麼?”張潔點頭道:“‘風雨千山’?!L雨天一閣’‘千山萬水樓’,你說是十三騎還是鴉九劍?!?
話音剛落,但聽一聲雄亮的馬嘶,便見衆(zhòng)騎騁來。爲首高頭大馬,馬向長空,俊面玉郎,寬袍敞袖,正是阮介。側(cè)頭向邊上一位鬚髮老翁道:“天師,請前去做法解困?!蹦抢衔陶菑?zhí)摪?。得了令,一甩拂塵,踏空而前。
阮介正要與兩張打招呼,陡見一個滿身血污的士兵舉刀砍向孟鈴鈴。不及多思,一蹬馬鐙,縱身便飛抵近前,一手打掉大刀,將神識不清的士兵摔暈在地上一手攬住孟鈴鈴。那可憐的少女,髮絲散亂,面容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偏偏染上俗豔鮮血,倒使她的膚色更加晶瑩透亮。
因沒有情感,阮介一抱,反身橫刀便割向他頭顱。阮介偏頭一讓,快速地從她肘下鑽出,又迅捷地點了後頸穴,再向上推拿。她似乎清醒不少,神色之間愣了一愣。阮介柔聲喚道:“孟姑娘。”
孟鈴鈴心中一顫,緩緩回頭。猛見到阮介,似乎是在黑暗中見到一抹熒光,眼底立刻迸發(fā)出驚喜,張了張嘴,低聲道:“是你·····”阮介微微一笑。她見到那絲笑容便昏了過去。
暴風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才眨眼功夫,黑烏鴉便吞盡羣蛇,張?zhí)摪滓嘟鉀Q了“鬼影危機”。待羣鴉退盡,更是靜的出奇。這時,阿烈撲騰騰地飛進來,在門檐上撞了一記,暈乎乎地落在張潔肩膀。張淨跟進來道:“師哥,你的鳥越來越笨了,哪天準得連路也不識得,到時看你是疼它多些還是疼我多些。”張潔不語,徑向阮介道:“屬下見過閣主。”張?zhí)摪拙o隨見禮。只有張淨因年歲小,不知端底,說道:“阿烈?guī)乙宦房癖迹膊恢搅四难e,突然從處洞中掠出一個人·····”話未說完,張潔便在他腦門上一拍,道:“別‘一個人’‘一個人’的叫,這位是長白山門下‘風雨天一閣’閣主,師父常提過的?!睆垳Q大叫道:“是麼是麼,原來是師父的左膀右臂?!北阌堕f聊。卻見阮介懷抱女子,無心說話,皺眉道:“閣主,你抱著她做甚麼,她可髒了?!比罱閿E首向他一瞪,不滿道:“修道習武的,當應敬畏生命、珍惜生命,何故口出不遜?”張淨沒趣,暗想:“我道是呼風喚雨呢,卻原來婆婆媽媽?!币活^走向地上躺著衆(zhòng)人,袖出粉末,盡皆化作膿水。阮介不及阻止,痛心疾首,責了幾句。
站在稍遠處的青雲(yún)幫三位壇主眼見這等行事,不由膽寒。其中兩個打算溜走,只有李鴻儒託著殘軀,上前道:“請這位阮公子將鄙幫幫主歸還?!币蛑疤煜铝t雄宴上,阮介報過家門,這裡倒也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