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劉璋又有動搖之意,黃權急道:“明公難道真的要等到那劉琮領兵打到城下,才肯相信我等所言嗎?到那時,悔之晚矣啊明公!”
“是啊!那劉琮豈是好相與的?江東孫權如何?交州張津又如何?殷鑒不遠啊!我等一片赤誠之心,明公還要如何才肯相信?”王累也從旁苦苦勸道。
劉璋見諸人都望著自己,有的人眼神中毫不掩飾失望之色,還有的人甚至冷哼一聲,似乎對劉璋如此快又改變了主意大為不滿。
“咳咳,既然汝等都如此說……”劉璋的身子下意識的向后仰靠,垂著眼瞼說道:“那便按照諸位所言行事。”
黃權連忙說道:“事不宜遲,還請明公這就派人去迎接劉琮!”
“這些事你們拿主意就是了。”劉璋內心有些惱恨,卻不知是恨黃權等人威逼,還是恨自己被看不見的繩索緊緊捆縛,壓根動彈不得,幾乎令他喘不上氣來。巨大的壓力使得劉璋干脆不愿去面對這些事情,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起身便要向后堂而去。
待劉璋走后,黃權立即對諸人說道:“既然明公已將此事托付我等,那么以諸位之見,何人可以去迎接劉琮?”
“某去!”王累挺身而出,大義凜然的說道:“前者累便曾為使去過荊州,想來再由我去,那劉琮也會少些疑慮。”
堂上諸位都覺得他言之有理,紛紛對王累投以贊許的眼神,然而當眾人正商議著細節之時,卻見劉璋又從屏風后轉了出來。
“唉,吾還是覺得劉荊州并無加害之意,這樣做等若陷我于不義,讓我以后怎么面對天下人的指責!”劉璋搖頭晃腦的嘆道:“劉荊州是否會謀取益州,都是汝等猜測,以吾之見,不如再等等看。”
說到底,他還是不完全相信黃權等人,畢竟他雖然重用黃權等人,卻是迫于形勢使然,內心中未嘗不對黃權等世家大族有所提防。方才黃權等人步步緊逼,讓劉璋心煩意亂頭疼不已。然而當他離開正堂之后,立即又清醒過來,心中暗道,若是放手讓黃權等人對付劉琮,可這罵名卻是要自己來背負……
黃權深吸了口氣,用嚴厲的眼神制止了旁人輕舉妄動之后,這才轉頭對劉璋說道:“或許這僅僅是我等的猜測,或許這又是真的。兩者相較而言,哪一種后果更為嚴重呢?”
這話問的劉璋啞口無言,是啊,前者雖會背負罵名,后者卻是關系生死存亡,想到此處,劉璋不由遲疑道:“可否有什么辦法,先對劉荊州試探試探呢?若是他并無惡意,則可助我益州攻打張魯,假設其果然有心吾不利,亦可早做防范。”
他這種猶疑不定的態度使得王累等人頗為無語,倒是黃權斟酌了一番,對劉璋說道:“既然明公由此疑慮,那便在原來的計策上稍做變動即可。”
“哦?快說!”劉璋聽了連忙催促道。他總覺得劉琮不會對自己不利,否則的話才率領一萬余人,便深入益州,怎么看也不像是要來吞并益州的。或許是黃權等人以此為借口,想掌握州中軍權也說不定。
黃權輕咳一聲,沉吟道:“可仍舊使王從事前去迎接,只要言明請劉琮單身前來便可。”
“這……”劉璋雖然性子懦弱可人卻不傻,轉念之間便想明白了,劉琮如果心懷坦蕩,自然會單身而來,若非如此,他便是有其他想法。
王累等人卻看著黃權,不知他為何也改變了主意,只是黃權以眼神示意諸人稍安勿躁,他們這才沒有表示反對。
劉璋對這個提議總算比較滿意,頷首道:“那便有勞諸位,唉,這些日子諸事繁雜,實在令人煩惱!”說罷,再度向后堂而去,等他離開半晌之后,有人才小心翼翼的對黃權說道:“主簿方才為何又……”
“非如此,不能令明公安心,如之奈何?”黃權說完之后,矜持的捋著頦下短須,又道:“他若不來,明公便可下定決心,不會再像今日這般猶疑不定。他若是果真單身而來,到時候我等暗中設下伏兵,彼還不束手就擒?”
他這條毒計使得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然而有人疑惑問道:“那劉琮豈能輕身犯險?想必他定然會找借口,帶領大軍同行,到時候我等又當如何應對?”
這一點黃權也考慮到了,他微微點頭,對堂上諸人說道:“劉琮若是這么做,還怕主公不同意我等之見?就算他率領大軍一同前來,難道還能比咱們人馬眾多?彼時就在城外設下四面埋伏,將其一網打盡!待劉琮身死,荊州必然群龍無首,到時候曹公豈會坐失良機?如此一來,則我益州必將安然無事。”
“只怕此事傳揚出去之后,不大好聽啊。”有那迂腐之人搖頭輕嘆,畢竟劉琮是劉璋請來對付張魯的,這樣先下手對付劉琮,讓天下人怎么議論?
黃權聽了冷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其實最好能讓劉琮只待少許扈從前來,那樣的話,咱們行事也更有把握。”王累對于荊州軍的戰力印象實在太過深刻,心中暗自思忖,即便在城外設下伏兵,也未必能將劉琮等一網成擒。再者說能減少些殺戮總是好的,畢竟到時候兵荒馬亂的,遭難的還是城外百姓。
“這有何難?如今劉琮應該快到臨江,待你前去之時,以明公之名義犒勞軍隊,將其大軍滯留數日即可!”黃權既然敢提出這個計策,心中早就有所考慮,聞言立即對王累說道。
他這么一說,倒讓旁人思路開闊起來,對黃權說道:“何必等他來城外?不若在途中便設下埋伏,不比城外開闊之地要好上許多?”
“是啊!選個地勢險要之處,擇精兵偽裝成山賊,到時候對外宣稱乃是賊人作亂,我等再無任何瓜葛!”大伙紛紛出言獻策,一時間有說這樣的,也有說那樣的,最終黃權等人決定下來之后,也不告知劉璋,各自分頭行事。
王累受命之后立即趕往臨江,然而緊趕慢趕還是與劉琮大軍錯過,原來劉琮已率領人馬過了臨江,繼續逆流而上往江陽而去。
好容易在江陽追上劉琮,王累不敢拖延連忙向劉琮說明來意,卻聽賈詡說道:“我軍即將由此北上,并無去成都之意。”
“據說漢中兵聽聞大將軍親自領兵而來,都嚇得不敢輕舉妄動,故此如今軍情并不急迫,而明公在成都等著與大將軍相見,已是望眼欲穿,還請大將軍先行前往,以解明公之思!”王累見狀,神態愈發恭謹地說道。
劉琮與賈詡對視一眼,笑道:“季玉竟如此著急嗎?”
王累點頭道:“明公聞將軍親至,恨不能前來親自相迎,只是州內諸事羈絆,又不知將軍行軍何處,故此便讓累前來迎接將軍。”
“奈何我已決定大軍行止,倉促之間,一時難以決斷,貴使遠來,先入帳休息,待有決定之后,我便派人告知貴使,未知可否?”劉琮稍一思忖,對王累說道。
見劉琮如此說,王累雖然心中焦急,卻也只能無奈應下。告退之時抬眼看了看劉琮,見其神態自若,仿佛并無疑心,他才稍稍覺得有些安心。不過劉琮既然沒有立即應承,想來是要與賈詡等人商議,就怕那賈詡看出什么端倪,阻止劉琮前去成都……
“孝直可知王累此番前來,所說之事可應否?”待王累離開之后,劉琮轉身對從屏風后出來的法正問道。旁邊賈詡微瞇著雙眼,捋著胡須也望向法正。
法正冷笑道:“定然是黃權等人勸說,劉璋已經對將軍有了敵意!”
“哦?孝直是如何看出的?”劉琮眼角含笑,看來法正和自己所想相差無幾。
法正卻沒有注意到劉琮的表情,他沉吟道:“劉璋若是真想與將軍相見,又怎么會如此著急?讓將軍脫離大軍只帶親衛前往成都,必然出自黃權授意,彼時將軍若真的只領百余人馬前去,必遭黃權等人毒手!”
“孝直所言,亦是琮心中所想。”劉琮眉頭一挑,接著說道:“所以我決定,去!”
賈詡睜開雙眼看看劉琮,嘴角微微上揚,倒是法正有些沉不住氣,連忙出言阻攔道:“將軍既然已經知道此去危險重重,何必還要前往?”
“所謂客隨主便,他既然要我去,我又怎好不去呢?”劉琮笑道:“我還正發愁沒有理由對他下手,現在可不正好是個機會?”
法正心思何等敏捷?當下便反應過來,不過還是有些遲疑的對劉琮說道:“那也不能讓將軍輕身犯險吧?以正之見,不若將軍領大軍前往,即便他們有什么陰謀詭計,也好進退自如。”
劉琮搖頭說道:“我若領大軍前去,劉璋必然會更加警惕,反倒不利我軍行事。”
見劉琮如此固執,法正當下說道:“既如此,正請與將軍同行!”
直到此時,賈詡才說道:“有孝直隨將軍同往,那便再無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