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異?”看于異不應聲,葉曉雨有些奇了,她并不知道柳道元臨死前的囑咐,也不知道于異還有個師娘,心有顧忌,她所知道的于異膽大包天,腦子里就一根筋,任何事情都是說干就干,這么猶猶豫豫的,可是頭一次。
于異不應她,卻忽地一呲牙,扭頭對花七妹道:“七夫人,請你幫個忙,票據不兌了,就讓風雷宗把你們鐵山鹽場的股子抵了去好不好?”
花七妹愣了一下:“為什么?”
于異呲牙笑:“風雷宗殺曾逸風,是要搶曾逸風手中的票據,而風雷宗收購你們金家的票據,又是為了什么呢?”他略略一停,花七妹眼中射出沉呤之色,順便錯開眼光,于異呲著牙笑的樣子太磣人了,她雖然昔年縱橫東海,膽氣猶勝男兒,卻也有些兒受不了。
于異并不要她回答,道:“這里面有個陰謀,我們現在查不出陰謀是什么,那就索性讓他們順順當當的把陰謀進行到底,這叫撒下銀餌釣金龜。”
“好。”許一諾大聲稱贊:“不管張家要風雷宗行使的陰謀是什么,只要他們咬得實了,拖出水來就可以看清楚?!?
“這主意不錯?!比~曉雨明白了,也稱贊。
“這個。”花七妹卻有些猶豫,鐵山鹽場的股子,對金家可是非常重要的,她輕易下不了決心,也做不了主,想了一想,道:“老爺不在,現在家里大姐當家,我跟大姐說說看,于大人你稍等一等,好不好?”
驗看曾逸風的尸體是在城外,花七妹跟著來了,馬夫人自然不可能跟著來。
“行?!庇诋惍斎粵]有不同意的。
花七妹叫人把曾逸風的尸體送回去,隨后回城,把于異的要求跟馬夫人說了,馬夫人沉呤半響,問花七妹:“七妹,你沒問出來,于大人到底是個什么官?”
花七妹搖頭:“沒問出來,不過聽葉曉雨的口氣,這個于大人官極大,而且權極重?!闭f著一頓,道:“只看許一諾對他的態度就知道,千金一諾許一諾可不是江湖上的小魚小蝦,卻如他門下走狗一般,呼來喝去,且恭敬無比,則這位大人的來頭,不問可知?!?
馬夫人點點頭,又沉呤了一會兒,道:“那你說說,你覺得于異這個人怎么樣?”
這下換到花七妹沉呤了,好一會兒,道:“這人性子率真有狂氣,不象官,反倒他象江湖豪客,許一諾象個大官?!鳖D了一頓,下了定語:“這人若為善,大日在天,這人若為惡,虎豹在林?!?
“那就答應他。”聽到她這話,馬夫人做了決定。
“可是。”花七妹卻還有些猶豫。
馬夫人理解她的想法,道:“我知道,這幾年金家不順,鐵山鹽場的股子,是金家的定海神針,輕易不能動。”
說到這里,她停了下來,眉頭微皺,她已年過五旬,昔年容顏不再,但這么微微凝神之際,卻仍可見當年的風韻。
“老爺一去四年,音訊全無,很有可能——”她沒有把話說完,搖了搖頭,看著花七妹:“金家需要一個象于異這樣的強援,否則即便坐擁金山,也有倒塌的時候。”
她說到這里,她的心思,花七妹已經全部明白了,以前她不服氣,她堂堂東海一枝花,生平除了給金百萬折服因而下嫁后,怕過誰來,但這一次冰火五怪劫船,她才認識到自己力量的薄弱,當夜若無于異援手,她的下場不問可知,金家的結局同樣不問可知。
一個女人,必須要有一個男人給她撐腰,一個家庭更是如此,尤其是金家這樣的大家族,周圍不知有多少眼晴在盯著,內無家主坐鎮,再無強力的外援,那就象受了傷的大鯨魚,會給聞著腥味撲來的群鯊一口口撕成碎片。
“大姐,我聽你的。”花七妹自視極高,雖然嫁入金家二十年,對馬夫人這個大婦,始終不怎么放在眼里,但這一刻,這聲大姐卻叫得心悅誠服。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馬夫人有遠慮,了不起,但有遠慮的人多,更多的人卻慮而不能斷,尤其是這樣的大事,馬夫人能斷,這份氣魄,男子中也少見,這才是花七妹最心服的。
花七妹出來跟于異說了,于異大喜,他是從來沒想過要跟人解釋前因后果的,但張妙妙對人情世故可靈透多了,鐵山鹽場股子對金家如此重要,于異一句話,金家就放棄了,這得是多大的決心啊,對于異是多大一份敬重,不能不讓她們安心,所以張妙妙又讓葉曉雨透話給花七妹,說即然于異管了這事,就一定不會讓金家吃虧,而葉曉雨是個天真的,甚至夸下??冢骸拔冶D憬鸺也坏粫?,事情了了,到最后,說不定整個鐵山鹽場都給七夫人你拿過來?!?
花七妹即然想得通透,到也不在乎區區錢財,可聽了葉曉雨這話,心中終究也松了口氣,把這話跟馬夫人說了,馬夫人道:“那當然好,不過呢,我到盼著這股子拿不回來最好了?!?
花七妹明白她的意思,股子是于異要拿出去的,拿不回來,于異就欠著金家一個大人情,以后金家真有大事,才好開口。
這背后的事,于異當然是不明白的,即然放下香餌讓李道乾吞,于異便呆在金家不出門,讓許一諾他們也收斂一些,免得驚動了李道乾。
許一諾聲名響亮,狐朋狗友極多,于異許了他個分巡檢的帽子,他自然就攏了不少幫手在邊上奔走,雖然大部份江湖人對官場不感興趣,但感興趣的也還有,即便是不感興趣的,沖著許一諾這個人,只要招呼了,那還有什么說的,所以他這次來東海,居然帶了好幾個在江湖上都頗有名頭的俠客,葉曉雨先不知道,后來偶爾聽說,頓時眼珠子晶亮,撮著于異,請這些人喝了一頓酒,席中一一介紹了,眾人早從許一諾嘴里知道她的身份,然后于異介紹,這是我們家葉女俠,那自然人人恭贊,把個葉曉雨美得,屁兒顛顛的,讓張妙妙看了暗笑。
花七妹親自出海,讓船隊暫時不要回來,雖然船隊就算一路疾趕也趕不上,但就怕泄了風聲,萬一金家船隊其實沒事,金家卻仍把鹽場的股子給抵了出去,風雷宗的人聽到了,怕會起疑,索性船隊躲在外海,中途不給人撞到,沒有丁點兒消息出來,風雷宗自然也就不會起疑了。
到了核帳的最后期限,于異還以為李道乾會出面呢,結果出面的,根本不是風雷宗的人,而是一個不相干的貨東,這貨東叫古義朋,也算是東海有頭有臉的人物,他一開口就說金家賒貨開出的票據都在他手里,期限到了,金家給貨也行,給錢也行,兩樣都沒有,那就照約定的,拿鐵山鹽場的股子來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