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行。”于異微微點頭,葉曉雨則在一邊捧著手,一臉驚喜的道:“好強的寒力,比我師父的寒天缽也差不了多少了。”
“你喜歡就行。”于異把鈴鐺遞給她,葉曉雨歡喜無限:“多謝相公。”
于異笑:“要怎么謝?”
葉曉雨羞瞟他一眼:“相公說怎么謝就怎么謝。”于異大樂。
不說于異在這邊擁美作樂,卻說慶陽那邊,宋祖根料得不錯,近天明時,天兵便撒陣上天了,當然在谷中也留了一部份守御,不過打起了隱神牌,普通百姓是看不見的,事實上普通百姓也進不了山谷,谷口就有隱神牌,就是一塊大巖壁,沒有路,誰傻到往巖石上撞啊,除非是那種有意尋死的,所以有話說死中求活呢,真要哪個求死一撞,反到是撞入了神界,呵呵。
一看天兵撤走,何克己騰地跳起來:“快,老宋,我們入城去。”
宋祖根苦笑:“何主薄你莫急啊,現在老百姓還沒起床呢,城門也沒開,你進城做什么?”
這一說何克己愣了,是啊,他進城做什么,向老百姓宣講于異受到的冤屈,讓老百姓發血愿啊,可這會兒人都沒起來,向大街說去啊。
他平日本是比較精明的人,這會兒眼見張品生胸口燃著燈火,每一刻消耗的都是他的精血,實在是急昏頭了。
“那再等一等。”他只好又坐下。
“何主薄,你不要太心急。”宋祖根安慰他:“老天終是有眼,無論于大人還是張老大人,最后都不會有事的。”
何克己對他笑了笑,看看天,卻搖搖頭,天有眼嗎?張品生被當成瘋子關起來的那十六年里,他無數次的禱告蒼天,老天爺從來都不曾理睬過他,最終救張品生出來的,反是于異這個無法無天眼中無神心中無天的大刺頭,而現在,天庭反又要捉拿于異,天有眼嗎?天無眼啊。
一直到天光大亮,城門打開,行人開始多起來,何克己才和宋祖根兩個入城去。
慶陽最熱鬧的是菜市,兩人直入菜市,一在西頭,一在東頭,不停的宣講:“于大人為民請命,誅殺與妖勾結搜刮民財的神官,天庭卻不問青紅皂白,派天兵要捉拿于大人問罪,這必是下面的狗官蒙敝了天帝,現在有高人立下血愿靈符,請大家發血愿助力,讓冤情直達天聽,替于大人申冤。”
正如宋祖根猜測的,雖然到處貼了文告,很多百姓卻都不知道,然后數次神魔大戰,也聽到點兒風聲,卻是不知詳情,這時聽了何克己兩個宣講,才知是天庭要拿于異,一時間個個義憤填膺,紛紛表示愿發血愿助力,宋祖根兩人身上都帶了大量符紙的,很快就發散一空,也有很多人表示,會回去告知鄉里,必要讓冤情直達天聽。
“何方妖孽,敢在此妖言惑眾。”正當何克己兩個為群情激涌而興奮異常時,忽聽得一聲厲喝,隨著喝聲,平地里顯出一隊神兵,個個披甲執戈,最前面一員神將,威風凜凜,嗔目怒喝,正是曾挨了于異一矛的毛舉,不過何克己兩人卻不認得。
平地突現天兵,眾百姓頓時都給驚散了,宋祖根單手執了大刀,卻是暗暗叫苦,跨步擋在何克己前面,急道:“何主薄你快走,我擋他們一下。”
毛舉在于異手底下,那是小菜,可對上宋祖根,卻是能撐死他的大席,但這時也只能拼死向前?
何克己卻一把拉住他,反到了宋祖根前面,兩眼怒瞪著毛舉,厲聲喝道:“誰是妖孽?勾結妖怪,年年發水搜刮民財的城隍單簡才是妖孽,官官相護,只顧自己撈錢,對百姓生死視而不見的司獄童抱林才是妖孽,收了單簡遞上來的紅包,為他拼命說好話的岳王府那些狗官們才是妖孽,還有你們這些,不問青紅皂白就要捉拿為民請命的于大人的,才是妖孽。”
他一連串話說出來,氣勢如虹,毛舉雖是神將,卻給他逼得一時間做聲不得。
眾百姓雖給驚散,但仍圍在不遠處,聽了何克己這番話,便有人叫了起來:“就是,于大人是好人,那些人妖勾結的狗神官才是妖孽。”
“你們不能抓于大人。”
“老天爺無眼啊。”
憤怒的聲音此起彼伏,甚至便有人叫:“打死他們。”
毛舉這下怒了,一幫屁民,居然敢說要打死天兵神將,想翻天了,嗔目四下掃視:“想造反嗎?”
眾百姓為他目光所攝,一時悄然無聲,突地有一個老者從人群中顫巍巍出來,看著毛舉,道:“我們不想造反,只想把于大人的冤情上達天聽。”
說著,他咬破中指,在左手符紙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冤字,老年人血氣已衰,寫到一半,血干了,他又咬破食指,寫完,他看著毛舉,道:“你們是天兵天將,想要我們這些老百姓死,容易得很,但你殺得了我們的頭,滅不了我們心中的冤。”他須發蒼蒼,實已衰老不堪,但這會兒嗔目而視,激聲而言,卻自有一股凜然之色。
“對,你殺得了我們的頭,滅不了我們心中的冤。”
老者的話激起了圍觀百姓的義憤,紛紛圍上來,面對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披甲執戈的天兵竟有些慌了,陣腳松動,微微往里縮。
“你們要做什么?真的想造反嗎?那是要誅九族的重罪,你們知不知道?”毛舉大叫,面前的百姓都是空手,他卻把刀抽了出來,面色雖厲,心里其實已經虛了。
“我們只是要喊冤。”一個中年人叫著,咬破中指,也在手中的符紙上寫了大大的一個冤字。
“對,我們只是要喊冤。”眾人紛紛在自己手中的符紙上書下血愿,有個年輕人沒拿到符紙,急得叫:“誰有符,給我一張符。”
邊上另一個年輕人道:“沒符,不過你可以寫在我衣服上,于大人的冤不伸,我這衣服死也不洗。”說著背轉身,那年輕人也不猶豫,卻把兩個指頭同時送進嘴里用力一咬,然后在那人衣服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冤字。
看著激憤的百姓,何克己心下激動,道:“民心如此,天亦開眼。”
宋祖根也非常激動,執刀的手都有些顫抖了,顫聲叫道:“萬民助力,于大人的冤情一定會上達天聽。”
毛舉卻在一邊冷笑:“一幫屁民,哭天喊地的,有個屁用啊。”
便在他冷笑聲中,忽聽得哄的一聲,百姓們都叫了起來,毛舉嚇一大跳,急把刀舉了起來,心下暗驚:“難道真想造反了?”
“靈符成了。”
“是個冤字。”
“好大的冤字。”
毛舉扭頭看去,剎時間瞪大了眼睛,城外不遠處,一道血光直沖蒼穹,那血光足有數人環抱那么粗,而在血光的盡頭,則是一團艷紅的血云,有小山那么大,細看,那團血云組成了一個字,一個巨大的冤字,再細看,那個大冤字卻又是由無數的小冤字凝聚而成,就如小螞蟻凝成了一個大蟻團,但螞蟻雖小,凝成蟻團卻也驚人,更何況這是血字,那些小血字在不停的翻滾涌動,就仿佛無數的人在喊冤,毛舉一時間毛骨怵然。
“血冤,天爺。”他低叫一聲,也顧不得抓何克己兩個了,帶了天兵急急趕回去稟報。
“天兵跑了。”宋祖根大喜。
何克己一直在激動的看著天空中的那個血字,卻沒注意毛舉一行人,聽得宋祖根叫,他冷然一笑:“屁民雖微,但民心如水,水可載舟,亦可覆舟,任他強權如鐵,虐民以殘,終究會給淹沒。”
何克己兩個回到城隍衙門,天一老道已去了張品生身上的天燈符,兩人也在看著天上的血字,都一臉的興奮,見張品生沒事,何克己吁了口氣,把宋祖根的猜測和兩人的行動說了,張品生猛拍額頭:“是我疏忽了,我就說了,老百姓如此痛恨那些狗官,怎么可能不愿喊冤,卻原來是他們不識字,看不懂文告。”
“一個上午不到,二十萬血愿了,而且還在增加,每半個時辰差不多就可以增加一千,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天一老道連連搖頭,一臉感概。
“民心如鐵。”張品生仰望蒼天:“我看誰敢逆天而行?”
何克己突地想到一事,擔心的道:“天兵并沒有全部撤走,還留有人手在蕩魔都尉府和城里,先前就有天兵天將要來拿我們,他們看到血符,若是來毀了靈符怎么辦?”
“那個不必擔心。”天一老道傲然搖頭:“靈符已成,他們即便把我們都殺光了,把幡也毀了,只要冤屈不伸,靈符就不會散,這個血字就不會消失,因為這是萬民之心,你細看那血光中,那一個個細細的冤字,每一個冤字,都代表一個以血發愿的百姓,以血發愿,天不斬,地不折,無物可毀。”
張品生肯定的點頭:“民心不可逆。”
“那就好。”何克己就怕毛舉帶天兵趕來抓走甚或殺害張品生幾個,聽到這話,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卻又擔心起于異來:“不知于大人怎么樣了?”
宋祖根擔心卻要輕得多,道:“于大人肯定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