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詅可不是說話不算話的,第二日,起身送徐三爺上朝,回去兩個孩子還在睡,洗漱了出來用過早膳,留了百草看著孩子們,起床了再去喚她,去了回事廳,這時候才是侯夫人起了去處理家務的時候,家里到處都還是靜悄悄的,回事房里,先前周媽媽便去生了爐子,待項詅進去的時候,早已一屋子的暖意,周媽媽還在點燈,因為要用紙筆,外邊還是漆黑,調得亮些,看得清楚,看見周媽媽印在燈下的銀發,項詅忍不住喚她,“媽媽”,早些便與周媽媽說了不用做這些事,可是閑不住,她這忙碌了一輩子的習慣,到現在若是要改也改不了。放上燈罩,正是適合的亮度,回身與項詅說話,“少夫人來了,屋里光線還暗得很,點上亮燈,不上眼睛。”
項詅嗯,“還早呢,您起那么早干嘛,又是寒冬,怎不多睡會兒?”,上前來,芍藥與周媽媽見禮,上前走至一旁去幫著研墨,“人老了,沒那么多瞌睡”,項詅點頭,一邊取過信紙鋪開,拿了芍藥手里的毛筆,一邊與周媽媽說話,“媽媽說得也是,難怪我進來也是少了許多瞌睡呢。”
芍藥在一旁暗自笑起來,周媽媽瞪她一眼,“小孩子家家的說什么瞌睡少的話,你能與奴婢比?”
項詅也笑,“所以要媽媽歇一歇,您也知道您現在該好好養老的時候,昨兒不是說周寬家的要生了嗎,您幾時去看了,我留了東西給她,您一并帶去。”
周媽媽閑不下來,回身找了干帕子,就在屋子里取了多寶閣上的花瓶來擦,“少夫人還惦記他們兩口子,時時都有東西賞給他們,這就足夠了。”
“這有什么,您在他們身邊的時候少得很,倒是我,事事都是您打理得順順當當,東西又不是貴重的,他們喜歡就好,要不您這次回去,多住些日子吧,生孩子有您在一旁他們也多一個仰仗。”
周媽媽放下花瓶,細細想著項詅的話,她膝下就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周老頭領著兒子在項家的莊子里做著莊頭,現在那個莊子已經屬于項詅,雖是一家子隔三差五進來給項詅請安,也能見著,但想著這些年,周媽媽與他們團聚的日子真的太少,現在兒媳婦快生了,是該回去照看一番,抬眼看著等下寫字的項詅,挽了墜馬髻,燈下昏韻,越加有婦人的氣質,可惜這樣的人,夫人卻不能看到她長成,若是也想自己這樣能看著她這樣好,該多好,周媽媽轉身用手帕擦了眼角,可能真的是年紀大了,每每想起以前的事就忍不住心里難過,“少夫人說的也是,那奴婢就回去幾天,待寬兒媳婦生了,過了月子奴婢再回來。”
項詅嗯應她,“媽媽早該回去享清福,也是我,舍不得您不在身邊,這回趁著這機會,您就回去享享子孫清福,什么時候想我了,想睿哥兒、嫃兒了,就捎信回來,我派人去接您。”
周媽媽應她,“好,聽少夫人的。”
芍藥也接話,“媽媽這邊回去歇歇,可別想著家中安逸便不管奴婢了,昨兒您說的挑花絞線,奴婢還沒學會呢,您可得回來教會為止。”
項詅笑出聲,“你是個笨的,這么久了還學不會,早先媽媽教我的時候,三天便會了,省事。”
周媽媽在一旁點頭,“是,當年少夫人學的時候,可快得很,你啊,媽媽不知幾時才教得會你。”
芍藥仰頭瞧項詅,“奴婢可沒有少夫人聰明,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媽媽就諒解吧,再說,還能尋著幾個與少夫人一樣的聰明人。”
項詅好笑的看她一眼,又專注的看向筆下的信紙,周媽媽對院子里的小丫頭,從來在調教上面沒有吝嗇過,丫頭們想學什么,說話還是手藝,從來她都是全無保留的交給,所以院子里的丫頭都尊敬她,再說,她是項詅自小在身旁的媽媽,雖不是乳娘,但做了項詅屋里數十年的管事媽媽,又是當年老夫人留給項詅唯一的人,項詅對她很是尊敬,所以院子里的大事小事,都是要經周媽媽的眼或手,現在她年紀大了,沒多久便是要去莊子上養老,項詅屋里的管事媽媽定了心蘭和薔兒,所以薔兒為著給文清家生孩子,項詅又是請大夫又是前面折騰出許多事,不過現在都好了,薔兒終于傳出喜訊,高興壞了一群人,心蘭生完第二個后,只怕日后常回家的日子就少了,做項詅屋里的管事媽媽,周媽媽若是不在,院子里大事小事也多呢,芍藥前幾日回項家看老子娘,她娘親給她過了十三歲生辰,大戶人家的姑娘們,這個年紀自然開始尋親事了,不過她娘親對芍藥的親事放心得很,看看前面項詅給屋里四個大丫頭指的婚事就知道,跟著姑奶奶好好當差,親事肯定不用擔心,早說芍藥和百草兩個年紀都還小,就是要說親事,也要到十七八歲,現在再看,還早呢。能在周媽媽在的時候與她學些本事,日后肯定是有用的,主仆三個打趣一番,待項詅寫完三頁的信紙,芍藥找來信封,裝了封口,這便是要徐三爺回來了讓他帶去給璟王妃的信,外面是柳管事來回事,讓他進來,將昨兒項詅手里的鋪子核算的賬冊和大體的情況報與項詅,也沒有什么大事,不過近年關了,錢莊倒是許多人光顧,難為老話說的年關難過,許多借了貸的客人,有些賠了,有些賺了,即便是賠了,項詅也不擔心,有實物抵押在前,賴賬是不會,再說,項詅手里的錢莊有些形似與當鋪,家宅契約從來都不是死契,物件倒是可以,多樣的形式,使得客人們可以多樣選擇,錢莊還有一個規矩,賭債不借,哪怕一分也是同樣,若是家中急用的,管事們去實查了屬實,就是無抵押,也能借,人品信得過就行。柳管事回完事,項詅叫住他,“柳管事,還有一件事,要勞你去辦。”柳管事忙回,“少夫人您吩咐。”
項詅與他細說,“在西北,咱們家所有的人,今日我有事要他們去做,你事先與他們交代清楚。”從芍藥奉上手掌心般大小的匣子拿過來,遞給柳管事,“這是一枚左右雙印,你將這一枚帶去西北給他們,我手里還有一枚,若是有人拿了另一枚印讓他們辦事,經核實之后,都要聽從。”
柳管事雙手接了,“少夫人放心,奴才回去便將此印帶去西北。”
項詅點頭,“快到年節下了,你今日便帶著管事們核算今年的盈利,將他們該得的月例和分紅算出來給我,咱們在臘月初十便將此事做好,日后每年都將清年賬的時間提前,還有備好年貨,在京都的管事早些送去,新河那邊便連同給家里的年禮一同帶去,再說西北,最怕年下路不好走,讓他們這幾日將賬冊做幾年最后一次清理,不用再等我的信,該是怎么領月例與分紅的,先結算領了,年后再將數目送回來吧。”
柳管事邊聽邊暗自高興,若說這拼死做事為著什么,除了對項詅的忠心外,還是為了銀子,西北那邊發展得很好,兩年的時間早已經開始盈利了,數額極大,若說去西北原先還是苦差事,現在看來,是個美差才對,就這一次送來的賬目,都能與新河相比了,“奴才替在外的管事們謝過少夫人的恩典。”
項詅一笑,“說什么恩典,那是你們該應得的,柳管事早些去安排吧。”
柳管事給她行禮,這邊周媽媽送他出去,項詅也去看孩子們,回到臥房,睿哥兒還是弓著背在被子里面慢慢蠕動,嫃兒被他碰到,翻身避開接著又睡,項詅走上前,睿哥兒鉆出被窩看著是母親,快速爬出來,朝著項詅就要抱,項詅好笑的接過他,“醒了,看姐姐,還睡呢。”
睿哥兒扯著嗓子喊,“起來,起來,姐姐起來。”
嫃兒迷糊的睜開眼,見母親抱著弟弟對自己笑,勉強坐起來,被子滑到腰上,昨兒睡前發髻已是解了,現在一頭烏黑長及腰身的長發披散下來,額頭的劉海歪歪扭扭擰著,項詅看著她這小迷糊樣,將兒子放回床上,伸手一托,嫃兒順著她的手便往懷里鉆,這邊芍藥與百草已經開始給睿哥兒穿衣穿鞋,項詅用手給她梳理了劉海,終于沒有看起來那么俏皮了,嫃兒卻正趴著哼哼撒嬌,“嫃兒,快醒來,今兒要去哥哥們的學堂嗎?”
總算瞌睡醒了些,也坐回床上伸手自己拿了衣裳穿衣,沒多會兒兩個孩子都下床,項詅一手牽一個去后罩房洗漱,待出來用過早膳,又牽著去給長輩們請安,這會子兩個都要自己走,小靴子踩在積雪上嘎吱嘎吱響,兩個孩子嬉笑聲響了一路,現在家里的三位長輩都住唯安院,所以一路過去,差不多走遍了整個侯府,少爺們早起去練武,姜氏與侯夫人要去處理家務,她們母子三人到時,閆氏正幫著老太君起身,兩個孩子進去,只嚷著要解外衣,因為里面暖和,外面隆冬十一月,唯安院里面確如暖春般,再去看老太君,昨兒還怕她們住不習慣,現在看上去精神很好,想來就是新的地方她們適應得也很快,與閆氏服侍老太君用完早膳,孩子們要去外院的學堂,老太君看著姐弟嚷嚷著要去看秦先生,心里早就笑開,秦先生終于有人喜歡了,與閆氏與項詅說,“秦先生在咱們家總算熬出頭了。”項詅也好笑,怎么老太君與徐三爺想的都是一樣的。
讓百草送她們去,倆妯娌便陪著老太君說話,直到侯夫人與姜氏進來請安,后兒便是少爺們,出外辦公或上朝回來的侯爺與徐三爺,現在徐三爺基本與侯爺說話再不是沒有話講,沒幾句便是大眼瞪小眼的情形,就是兩父子,時有坐在一起的時候,說說朝堂的實事,也沒有了面紅耳赤的爭執,倒像多年的前便是這般關系緊密的父子,這其中,有項詅的功勞在里面,若是早前便搬出侯府去,現在哪里能看到一家子和和睦睦的景象,現在每日除開徐三爺去西大營的時候,基本下朝都是一同回來的,此時也是這樣,兩人一同進來,見孩子們圍著老太君和侯夫人,項詅三個笑吟吟的在一旁,心里就如這屋里暖暖的溫度一樣,又舒服又合適,項詅見徐三爺進來,夫妻倆笑著錯開眼,待給老太君、侯夫人請安后說起了,老太君這座宅院現在在京都掀起的風潮,好在現在還是冬季,所以即便想動工修建的人家,也不方便,個個都向圣上討旨意,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就是圣上準許也是在為皇太后建成之后才回應允,誰讓會建這宅院的工匠都是工部的人才,沒有圣命,他們哪里敢亂給朝臣的家里私自亂建,所以就是再想也是要到明年開春之后了,再說這門手藝,圣上肯定是要加密了,不外傳的,這樣一來,就是等到圣意的那一天,也不定是哪一年哪一月了,這邊更要捧好榮忠侯府的人了,就是暫時不能住上,來多觀摩也是可以的不是,哪知不管是侯爺還是世子,還是徐二爺、徐三爺,個個都不松口,就昨兒來祝賀之后,說是再來看看,都說不能了,笑話,若是每天有人想來看,都讓他們進來,這侯府里的日子還要不要過了,直接弄成景觀定點收費好了,那還建來作甚,老太君住不上,就是得到再多的銀錢要來有什么用,這不是問題的關鍵,所以想來的再次觀看的人都失落而歸,就讓這宅院保持它原有的神秘感好了,待圣上什么時候高興了,開了禁,多少家想建都可以,徐三爺盤算著,若真到了那個時候,原料是不是就難求,要不要項詅去將這一塊包攬下來,當然不是全然來做的,肯定是要讓宮里拿大頭的,算是做皇家生意,掛上皇商的名頭吧,越想就越覺得這法子可行。
用過晚膳,各自回去歇午覺,項詅與徐三爺回到西苑,兩個孩子就在臥房了玩耍,項詅見徐三爺閑下來,這才將早上寫好的信拿出來給他。
徐三爺接過信,裝作不知,他早就不同意項詅去管這事,早說了,不用多久,自己還得去西北一趟,自己已經攙和進去了,難道還要項詅也攪進去?他不想這樣,凡事有危險的事,他都不許她去做,“這什么呀?”
項詅知道他是假裝,也不與他繞彎子,“三爺知道的,今兒您就將這信送出去吧。”
徐三爺將信接過放在圓桌上,拉項詅坐下,“說了你不信,我沒法子送去。”
項詅怎么會信他,“三爺若是還這樣見此,那我只好將這新傳去西北,讓管事們自己去尋了,也不是尋不到不是。”
“說了你適合管這事,你怎么就不聽呢,這事你不好攙和。”他是打定注意了,不管她使什么法子說什么話,反正就是不答應,也不許她用自己的法子去做。
看來今兒不跟他耗下去,他是不會答應了,轉了眼珠子,徐三爺戒備,自己要時刻保持清醒,絕不能中她的計就答應,這事不能玩笑的,項詅看他眼里有戒備,笑一下,“三爺,您先別想著答不答應這件事,就聽我給您分析分析。”徐三爺轉身招呼兩個孩子上前來,就是聽也不想聽了,項詅不管他,看著他與兩個孩子說話,自己說起來,就當他在聽,“三爺,我這不單是幫璟王妃,也是在幫我自己。”徐三爺還是不理她,“三爺您想想,咱們先不論這件事是不是危險,是不是復雜,可既然璟王妃扯進去了,璟王爺扯進去了,整個璟王府都在其中,更不要說遠在淮洲的國公府整個禹家,我在京都人人都知道與璟王妃交好,皇太后待見與我也是看在璟王妃的面子上,咱們就說這事能不能成,若是能成,璟王府一雪前恥,圣上高看,再說即便是不能成,有圣上看著,也不會降罪下來”,說完語氣全不同以往,那是對璟王妃滿滿的信心,“我相信璟王妃能成,哪怕這世間只有我一個人這樣想,我還是相信她能成。”
徐三爺這才又將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十分確信璟王妃此行一定成功,她憑什么相信,再說,她怎么會知道璟王妃在西北的目的,自己沒有與她提起過這些。難道她從別人身上知道的,又一想,絕不可能,這件事絕對是保密的,就是現在,數數出來,知道的人也不會超過十個,還得等所有事情都落定塵埃之后才能公之于眾,帶著小心問她,“你都不知道璟王妃去西北做什么,你就相信她會做成,你就這么相信她?”,項詅看他肯與自己說這事,那么就有說服他的把握,點頭答復他,“當然,我相信她。”徐三爺不信,“你相信她,是不是她與你說過什么?”徐三爺這樣懷疑也沒有錯,璟王妃決定去西北時就在她生產之后,那段時間項詅基本每天都會去璟王府,就是璟王妃與她說什么也不是沒有可能,項詅隨即搖頭,“沒有,她沒有與我說過什么,就是當時讓我幫著準備東西,也是列了清單給我而已,其他的一字未提。”這是皇家辛密,知道越多死得越快,項詅從來不會去追究這些問題,該做的就堅持不懈的去做,記住多做少說,這邊是與貴人們打交道的真理,再說她相信璟王妃,那肯定是有她自己的原因在里面,只不過這個原因她不會說與任何人聽,即便說了,也不會有人信不是,所以她只與徐三爺說她該做也是想做的事。
徐三爺又問她,“你有沒有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項詅愣住,難道徐三爺想通了,才將不是不答應嗎?“若是三爺愿意說與我聽,自然是想聽,可若是三爺只為著試探我,那就不必說了,反正這事到了最后總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這話說得徐三爺牙齒癢癢,說著說著竟然說硬話來,“說與你聽也可以,不過你得與我說說你為什么一定要幫璟王妃。”
項詅回他,“難道三爺就這樣不相信我與璟王妃的友情?”
這話說得徐三爺啞然,他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項詅與璟王妃的關系,友情?可能嗎,兩人雖是私交甚好,可畢竟身份擺在那里,能有真正的友情存在?可瞧著項詅認真的勁兒,即便不相信,也要拿證據來不是,“不是不相信,而是你們的友情從哪里來?”
這回項詅閉口了,難道告訴他從前身前世而來,恐怕這比之上次在西山為鬼魂送行的事還要扯,“這就是緣分了,我們一見便有了眼緣,三爺若是不信,也沒有辦法,不過我一定要幫璟王妃還有其他的原因在里面。”
徐三爺總算松口氣,好在她沒有說出什么驚天地的話語來,又聽她說有另外的原因,“什么原因?”
“三爺您想,我是商女出身、、”徐三爺打斷她,“怎么又提起這個,是不是有人說你,哪一個這么無法無天,難道不知道以前說這話的人都死了嗎?”
項詅安撫下他,“三爺別多想,聽我說完。”
不是徐三爺喜歡多想,他就是氣不過別人老是拿這話來說項詅,現在項詅哪里不好,為什么揪著她的出生說事,若是有人敢再說,他定要他死得很慘。
“我這出生是沒法改變了,前兒您也說了,要為著咱們給祖母建院子的事向圣上請功,再說常貴妃生病的事,你不也說了圣上很滿意嗎,我沒想過有什么驚天動地的本事或能幫著你處理公務的本領,我只想憑著我的能力拼一拼,此次若是璟王妃成了,就算不能表功或是獎賞,可我努力去做了,還成功了,與咱們孩子或是云兒更甚者對項家都是有利的,眼前就是我對璟王妃作為友人的真摯和對以后再沒有人看輕我和項家的堅持,現在就看三爺幫不幫了。”
她說的都是事情,妻子是個聰慧的,而且是最好的商人,做買賣她沒有虧過,那么做人做事呢,有沒有吃虧過,答案是沒有,她一步步護著項紹云,護著項家走到今天,雖然有自己在其中,可是若是她沒有這樣的能力,沒有事事往前十步先想好法子的心思,恐怕她都堅持不到自己與她遇見的那一天。
那現在是答應還是答應?徐三爺從來沒有妻子變強變好了心里便有旁的心思的人,他從來希望項詅活出自己,快樂的自己,真實的自己,現在她與自己挑明了,她為著與璟王妃的友情,又為著自己與項家,當然榮忠侯府不需要這樣的錦上添花,可她需要,項家需要,若是憑她自己的能力做到了,是不是更值得世人尊敬,更容易獲得別人的認可,許多時候這樣的虛名很重要,這樣的出人頭地也很重要。
“好吧,答應你了”,項詅沒想就自己一番話他便答應了,心里激動,在徐三爺面前,她總有女子的嬌氣和使人愛念的行為出來,起身撲到徐三爺身上,主動親了好幾下,笑嘻嘻的開口,“謝謝夫君”,這下看呆了原先在徐三爺身邊的兩個孩子,母親,今天有些不一樣呢,對父親這么好,怎么不親自己?兩個孩子也湊上去,逗樂了夫妻倆,徐三爺將妻子兒女都摟進懷里,有這樣好的妻子,有這樣乖巧的兒女,他心里十分滿足。
徐三爺答應她,但還是有許多細節兩人是要說清楚的,當然也包括璟王妃為什么去西北,面臨的什么危險,還有許多可變數的環境和人在里面,一一說來,項詅心驚,西北果然不是好摻合的,可是她不怕,就算是奉上自己的所有,她也要為著璟王妃這一戰搏一搏,這也是為了自己的未來搏一搏,成與敗,全看老天爺。
沒幾日給周莊頭遞信讓他來接周媽媽回去之后,周莊頭領著兒子一同來接,項詅讓芍藥置辦了許多年禮和給小孩子的東西讓他們帶回去,一直送周媽媽到院門,老兩口一直讓項詅留步,莫要再送了,這一次周媽媽還是第一次與家人過團圓年,項詅也是希望她安安樂樂的。
又一次收著魏大人的來信,算算時日,他們已啟程回京有好幾日了,若是平常時候,也是需要二十幾日才可回到,現在又是冬日下雪不好走,所以更算不準,項詅日日都讓人去城門去看,從一直從臘八等到臘月二十四,也沒瞧見人,這下項詅是真的急了,徐三爺也派了人去迎,一路往惠州,若是走管道定然能碰上。
年后三月便是春圍,項詅既掛心項紹云回程上辛苦,又掛念他去惠州不知道有沒有好好看書,明年春圍不知道把握有多少,也不是她太過在乎這東西,只是項紹云當時給魏大人許下了得高中便迎娶魏家小姐,又是與魏大人一處這么久的,就怕人心里有坎,再說科舉一次不中可以有下次,可娶親難道有幾次不成,說起來都是事,徐三爺每日看著項詅焦灼,他心里透亮,這就是當局者迷,與魏大人連同工部幾位官員一同回來,再怎么也是會趕在年前到家,再說明年的春圍,項紹云每次來信都是與項詅說瑣事,可魏大人與自己通信可不是閑談今日吃喝什么的話題,自然說得最多的就是項紹云的學問和對明年下場有幾分把握,已魏大人的口氣來看,明年春圍,項紹云,有力奪魁,光是想想都叫人興奮,以武將傳家的鐵帽子功勛之家榮忠侯府竟然出了個魁首,是不是很令人羨慕,那就讓他們羨慕去吧,項詅從來對孩子們都不會說滿話,凡事都會留一分余地,所以她對魏大人的話不是不信而是不信全數,此時也不知道怎么勸她,只看魏大人一行幾時可以到京了。
嫃兒又開始念叨了,怎么又在生辰的時候盼著哥哥回來,前兒有哥哥與父親來京都,自己與母親就盼著他們回去給自己過生辰,現在又是等哥哥,真是煩心呢,就是背詩也沒有那么起勁了,老太君見她這幾日有些懨懨的,問她怎么了,生辰要什么生辰禮,嫃兒均是搖頭,“太祖母,哥哥還不回來呢,惠州那么好,嫃兒的生辰哥哥也忘了?”老太君這才聽明白原來是掛念項紹云呢,說來也是,一去有大半年了,時時有信來給自己問安,原先老三早就說了已經啟程回京了,現在沒幾天都要過年了,還沒有到,也不知是是否平安,安撫嫃兒,“丫頭,你哥哥怎么會忘了你的生辰呢,也許他正帶著你的生辰禮快到家了呢。”
嫃兒聽老太君安慰她,也是太祖母都說了會趕回來,肯定會趕回來,要不然,讓太祖母派人去接一接?“太祖母,要不然,您派個人去接一接,怕是哥哥迷路怎么般?”
老太君又被她都逗笑,“好,太祖母派人去接,定要云哥兒在咱們嫃兒生辰前回來。”嫃兒使勁點頭,太祖母真是太好了,現在哥哥不會迷路了。
老太君倒不是哄她的,果真派人去迎,這出去接項紹云的人已經是三撥了,項家久等不見人回來,也派人去接,加上徐三爺和項詅的人有四撥人都是去盯著這幾天回京的隊伍。
此時荊州與京都的邊界上,一隊人馬正在官道旁的茶棚里歇息,緊趕慢趕,終于在二十四這天到了這里,知道家里人擔心,誰也不想的,誰知道會在路上遇上大雪封路,徐州發生大雪災,壓壞了許多民宅,這里的都是工部的官員或工匠,也不能置之不理,所以在徐州停留了幾日幫著把幾處極重要的地方指導修繕,再上路就晚了,半年時間項紹云有如脫胎換骨般,魏大人真的極會教人,在惠州時,項紹云日日都與官員們吃住,有時候幾天幾夜住在堤壩上也是可能的,吃的也一般,但魏大人一直看著項紹云的口糧,像他這樣從小錦衣玉食養出來的公子哥肯定沒吃過這樣的苦,可這些就是她要交給項紹云的,為官做宰若是沒有一顆為民的心,永遠也做不成一個好官,他希望項紹云可以做到,或許自己沒有做到,可是項紹云不同,項紹云有強大的背景,他有許多事日后有機會一定會做得比自己好,再說項紹云是自己鐵板釘釘定下來的女婿,若是日后有那么一天,他自然是最高興的那一個,一開始帶著項紹云去惠州同行的同僚們都不理解,即便是不知道項紹云也會知道商嫁侯門的項詅,就是不知道項詅,難道還有人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徐三爺嗎,榮忠侯府更不要說,有這樣的女婿不拿來好好寶貝著,竟帶著進著窮山惡水,再說他這樣的少爺能吃得了這樣的苦嗎,沒有人體會到魏大人的苦心,不過隨之后來,漸漸的所有人都看到項紹云的變化,從一個只知道空談的書生變成可以在諸位大人遇到難題或瓶頸的時候適當說出該應的話,并且有可取之處,這樣的少年身子骨貌似十分有基礎,每日都有用不完的精力,每天在扎營里面,衙門里面竄來竄去的打點這個打點那個,獲得了當地官員的好評不說減輕了他們這些老臣的負擔,再說他這年紀,正是討人喜歡的年紀,有許多當地大家的夫人們見一次都要問一次這是誰家少年郎,有婚配否,這時候魏大人就會出去說,“本官是他岳父”。好神氣的話啊,弄得一眾同僚都有將自己女婿帶出來調教的想法,可想法是很好的,就算有女婿的大人,女婿家會同意,就算帶出來了,你就有本事把女婿調教得與魏大人與項紹云這般?只敢想一想,不敢落到實處的,后來惠州的人每每見到項紹云又是喜歡又是懊悔,怎么這樣好的少年郎不是自己家的,若是成了自己女婿也行啊,直到有一天,又一個看上項紹云的人家去向這些京里來的大人打聽時,實在是不耐說那么多了,干脆來點狠的,項紹云不單是魏大人的女婿,還是京都榮忠侯府的徐三爺妻子的親侄子,這個侄子不是一般的侄子,是當成親兒子一般自小撫養長大的侄子,這下都消停了,榮忠侯府這也高攀不上不是,再說還是徐都統岳家的親侄子,這,更加攀不上了,還是各自打水,隨隨便便歇菜吧,只心里還是舍不得,唉,也難怪了出了這樣的俊秀兒郎,眼饞吶。
大人們清靜了,再帶項紹云出門公干也不煩心了,項紹云從來都是個討巧的,沒有不被他奉承舒服的大人,自然能教給他的東西都教了,不能教的東西掂量著也教了,可別小看這幾位大人,此次惠州一行,是圣上欽點的重要公務,若是此次公干成功了,惠州日后再無水患,那圣上定然是要嘉獎的,所以同魏大人同來的都是工部的梁柱子了,朝堂上文官數得出的高官,這也是當初為什么項詅一聽立馬就應下讓他一同來的原因,說實話,這朝中有人好辦事就是這個道理,有更多的人愿意拉拔你,省了你多少力氣,得少受多少氣呢。
在這個勉強能遮風歇腳的茶棚里,項紹云手里拿著兩串小東西,這些都是他自己做的,這些老大人里面就有一個是會這般手藝的,雕刻的小物件十分惟妙惟肖,閑時看著他做,自己也學了點技巧,惠州別的什么不多,就是上好的木材多,許多名貴的木材都可以找到,這便選了原材料做了兩樣小東西為的就是給嫃兒送上生辰禮,當然有嫃兒的自然也會有睿哥兒的,給徐家所有人他都準備了禮物,項紹云也不是個愚笨的,自然給岳父一家也有備好了的,就是自己的未婚妻,也有單獨的一份。
魏大人看著身邊坐著與自己比肩高的女婿,不知道為什么他時常有占了便宜的感覺,說到底還是得感謝弟妹給他拉來這門親,也很感謝有項詅和徐三爺那樣開明的人,項紹云這個好苗子此時正好好長在自己后院,自己只有一個女兒,兒子也還小,有項紹云這樣的女婿,他是在滿意不過,特別是每日聽著幾位同僚羨慕的話,他現在是日日都順心得很。
沒歇多會兒,便重新啟程,幾位大人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全在馬車里避寒,也只有魏大人時不時的出來騎馬與項紹云同行,才上路沒多久,前面馬蹄聲迎面而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官兵出巡,幾位大人聽見聲響也探出頭來看,一騎十來個人行到他們面前,魏大人與項紹云先碰上,只聽見前面那位稱呼項紹云,“云少爺,終于接著你們了。”
相互看看,原來是徐三爺派來迎的人,這邊隨同他們這一行一同轉頭回京,項紹云看著興奮啊,來接的人是文武,是常在徐三爺身邊的人,一下問項詅好不好,徐三爺好不好,兩個弟妹好不好,徐家的少爺們好不好,長輩們好不好,文武都是好脾氣的回他,有人來接,自然也不再打站了,一直行到京都南城門,還沒進城門呢,撲上來三撥人,都是來接項紹云的,這下幾位大人不平衡了,怎么自己家人就不會這樣惦記自己,待再進城門時,家人們上來相迎都沒得好臉色,奇怪了幾家家人,大人這是怎么了,好容易回家來,還不喜歡了?
項紹云看竟然有老太君派來的人,一問才知道是嫃兒念著怕他趕不回來她四歲生辰禮,所以硬磨著老太君派人來接,連魏大人都忍不住好笑,徐家這些孩子啊,個個純真可愛又惹人疼,才見過完人,一騎鮮衣少年打馬迎面而來,這回更是刺激得大人們吹胡子瞪眼,全是徐家來接的少年,給魏大人及馬車里的大人們抱拳行禮之后,徐淳璋一拳打在項紹云肩頭,項紹云身子動都沒動一下,兄弟幾個又是高興,項紹云這一番去惠州,功夫沒拉下呢,倒是長高了不少,又壯實了不少,徐淳熙滿意的看他,“邵云,你這樣,三嬸嬸見了定然高興。”
幾兄弟哈哈笑,相邀著一前一后往徐府去,收著消息的徐家人除了老太君和侯爺侯夫人以外都到二門處接,這是送魏大人回府之后,又去了項家,哥幾個才回家來,睿哥兒站在最前面,不住問,“哥哥在哪里,回到哪里了?”
項詅高興又激動,不知道項紹云瘦了胖了,有沒有長高,在惠州有沒有吃苦,真是有太多的話想問,少年們翻身下馬來,嘻嘻哈哈的進來,看見門前等著的人,項紹云站住,看著項詅,快步上前來,也不待見過姜氏與閆氏,先喚一聲“姑姑”,項詅點頭應他,這才去給幾位長輩行禮,回身徐三爺正滿意的看著他,在他們倆面前行大禮,“姑姑、姑父。”
徐三爺一拍他,連說了好幾個好來,項詅拉過他來瞧,黑了,也壯了,成熟了許多,點頭嗯應他,其實聲音已經哽咽,衣角有人扯動,項紹云低頭看見嫃兒與睿哥兒一人一邊,哈哈一笑,一手一個抱起來,親了一下又親一下,怎么也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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